整理露台的時候蘇爾達克發現,這間宿舍的露台與隔壁宿舍的露台恰好是連著的,隻是砌了一道齊腰高的矮牆將這個露台一分為二,矮牆之上還簡單豎幾道木質欄杆,隔壁宿舍露台上擺滿了鬱鬱蔥蔥的花盆,晾衣繩上還掛著一些內衣和白襪子之類的小物件,看起來隔壁宿舍應該是女寢。

將露台清掃幹淨之後,便將一張椅子搬出來擺在露台上,站在露台上剛好能看到主教學樓和被梧桐樹遮擋住的操場,此時的操場上還有一些精力旺盛的少年正在肆意奔跑,他們腰上佩戴著木劍,奔跑的時候習慣用一隻手扶著劍柄,以免木劍刮到別人,也有些人在互相做著攻防練習。

夕陽的餘暉將整座學院鋪了一層金邊,就連遠處的山林也仿佛帶著一層金色。

騎士訓練場上高年級的見習騎士們依然還在排著隊,手裏舉著大木槍,對著場地盡頭的草人進行衝鋒。

吃過晚餐,蘇爾達克便返回寢室,獨自一個人坐在露台的椅子上,他拿出那把刃口崩裂得就像鋸子一樣的羅馬劍,這是與暗紅騎士戰鬥的時候被那把雙刃闊劍磕出來的豁口,有些豁口甚至出現了裂紋,這把羅馬劍已經沒有什麽修複的價值,蘇爾達克決定找時間去鐵匠鋪買把新的騎士長劍。

羅馬劍屬於重甲步兵們習慣使用的短重劍,對於騎士而言騎士軍刀和精靈長劍用起來,則要更趁手一些。與此相應改變地是戰鬥技巧,蘇爾達克更習慣劍盾的步戰,騎在馬上反而會有束手束腳之感。

他手中的這塊磨刀石還是當初商人拉金送給他的禮物,手掌般大小的磨刀石已經磨出了一道符合羅馬劍刃的溝槽,磨刀石在劍刃上摩擦發出‘嚓嚓嚓’的聲音,劍刃打磨鋒利之後還要用油石背光,最後在塗抹一層動物油脂才算完成長劍的日常保養。

隨後,蘇爾達克又拿出了那麵陪伴自己將近三個月的藍色蒙皮的鳶尾盾,隻是這麵鳶尾盾主骨架和盾牌正麵已經被暗紅騎士的雙刃闊劍割得四分五裂,顯然這麵在戰場上力抗惡鬼的盾牌,也被暗紅騎士戰鬥中廢掉了。對於購買新盾牌,蘇爾達克也有自己的想法,鳶尾盾對他來說還是有點太輕了,或許更加厚重的矮人鏈盾適合自己。

直到天色快要徹底黑下來,守夜人已經開始點亮街道上的路燈,校園裏的那些學生們才紛紛返回宿舍,隨著宿舍的燈光一盞盞的亮起,夜色無聲無息地浸入這片校園。

雜亂地腳步聲和女孩子嘰嘰喳喳交談聲從走廊裏傳來,好像還有人邊走邊嬉鬧。

隔壁的燈點亮,這時候走廊裏才算是安靜一點,蘇爾達克將破舊的鳶尾盾放在露台的牆邊,就聽見隔壁宿舍裏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琳娜,明天居然還有基礎訓練課!上次跑步訓練,我覺得腸子都快要跑斷了,我要想個辦法逃過去,再這樣下去我感覺自己快要瘋掉了。”

“算了吧,我們能有什麽辦法?”另外一名叫做琳娜的女孩子嬌憨地說道。

蘇爾達克甚至能感受到那名少女歎氣聲。

“你覺得裝病怎麽樣?”清脆悅耳的聲音繼續說。

琳娜的聲音再次傳過來:“上次伍德裝病被發現,你知道他這一個月是怎麽過來的嗎?”

“……”清脆悅耳的聲音沒有開口說話。

琳娜說:“每天天不亮就要到操場上跑圈,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兒。”

宿舍的房間裏安靜下來,半晌傳來細細嗦嗦的聲音,好像是在換衣服,隨後隔壁露台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一位穿著睡裙的小姑娘走到露台上,伸手去取露台晾衣繩上的小衣,卻是忽然間看到隔壁露台上擺著一把靠椅,一個人在暮色中坐安靜地坐在那,將小姑娘嚇了一大跳。

她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不過卻沒有驚叫出聲來,而是手捂著胸口,仔細地向這邊望過來,她看清了蘇爾達克堅毅並帶有滄桑或是疤痕的側臉之後,有些不能確信地問道:“您……是新來的教官?”

這個問題讓她都顯得有些尷尬,試問一名教官又怎麽可能會住在學生宿舍,與這裏隻有一牆之隔的教官宿舍是一座座聯排閣樓,那裏的住宿環境要比這兒好出不知多少倍。

蘇爾達克沒有想到隔壁的小姑娘會有這麽大膽,居然會和自己主動搭訕,便轉過頭對她說:“不是,我是來上課的。”

隔著木格柵,蘇爾達克看清了對麵是一位隻有十三四歲皮膚異常白皙的金發少女,湖藍色的大眼睛落在蘇爾達克的騎士徽章上,眼中最後一絲慌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對著蘇爾達克露出甜美笑容,說道:“嗨,新同學,你好!我叫琳娜。”

說話間,隔壁宿舍的露台上又有一名短發少女探頭看過來,那名叫琳娜的少女對蘇爾達克介紹道:“這是我的室友內德拉,我們是二年級的見習騎士……你該不會也要學習二年級的課程吧?”

事實上,蘇爾達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麽學習,畢竟自己隻是要在騎士學院裏接受為期六個月的培訓,大概不可能像是這些年輕學生們的授課方式,便說:“我還不能確定,大概是吧!”

“我知道,您這種委培的騎士,我們學院裏每年都有……”琳娜微笑著說道。

不過顯然她並沒有準備與蘇爾達克深談此事,隻是對他微微點了點頭,便推著自己的室友走進宿舍。

露台上的木門‘砰’的一聲關上。

第二天早晨,蘇爾達克正在陽台上練習揮劍劈砍和格擋,這是在林場營地時候養成的習慣,每天早起進行這些基本訓練。

每次揮擊,蘇爾達克都做得一絲不苟。

海蘭薩城的早晨,山間、田野、城市的大街小巷到處都彌漫著晨霧,一絲陽光透過晨霧射進城裏。

隔壁露台的門被人推開,那位叫做內德拉的短發少女蹦蹦跳跳的跑到陽台上給幾個花盆澆水,當她提著噴水壺轉身之際,剛好看到了正在做‘揮砍’動作的蘇爾達克。

內德拉有一雙淡藍色眼睛,配合麥色皮膚顯得格外健康,她有些好奇地問蘇爾達克:“您每天都要練習這些基本動作嗎?教官也要求我們每天早上坐一些基本動作的練習,隻是沒人願意早起……”

蘇爾達克說:“是我在這裏練習吵醒你們了嗎?抱歉,我應該在宿舍樓下的花園裏去練習。”

內德拉連忙用力的搖了搖頭說:“沒有啦!”

她隻是覺得這種基本動作的練習實在沒什麽必要,那麽簡單的動作,班裏最差的同學也都在一年級的時候就做得非常標準,畢竟這是一年級期末考核裏的內容,隻有那些沒天賦的見習騎士才會沒事就要練習一下,她內德拉就屬於頗有天賦的見習女騎士,每次教官在班級裏教授一些新的技法,她都是最先能夠掌握技巧的那批人。

蘇爾達克對新鄰居禮貌地點點頭,便再次認真地揮動著羅馬劍,每下都做得一絲不苟。

內德拉和琳娜在宿舍房間裏洗漱的時候,就聽外麵宿舍樓下有人對蘇爾達克喊道:“蘇爾達克騎士,你吃早餐了嗎?要不要一起去……”

巴普洛助教站在葡萄架下,仰著頭對著露台上的蘇爾達克打著招呼,他穿著亞麻布的白襯衣和羊皮馬甲,馬褲,腰上佩戴著一柄細劍,看上去十分的精神。

蘇爾達克雙手支撐露台,將頭探出去對著巴普洛助教說道:“好啊,馬上就下來。”

巴普洛助教站在樓下等著蘇爾達克,見他快步從宿舍門口走出來,便帶著他走向宿舍花園裏的一條小路,並笑著說:“學院食堂早餐還是蠻豐富的,但是想要吃到這裏最受歡迎的蜂蜜麵包和牛奶燕麥粥,就要再點起來,並不是每種早點都能堅持賣到最後……”

內德拉站在露台上,恰好看到巴普洛助教笑嘻嘻地對蘇爾達克介紹著學院裏麵一些生活上的細節,忍不住在心裏麵腹誹道:“馬屁精巴普洛,馬屁精巴普洛……”

巴普洛助教當然聽不見露台上見習女騎士內德拉內心裏腹誹,他趁著早晨這段時間,帶著蘇爾達克在食堂裏轉了轉,兩人買了巴普洛助教強烈推薦的蜂蜜麵包,這是一種卷得就像羊角形狀的麵包,烤製出來充滿了奶香位和蜂蜜的香甜味,看起來色澤也是相當的誘人。

其實蘇爾達克並不太喜歡吃甜食,與其吃這個,倒不如賣上一張酥脆的烤餅撕碎泡在肉湯裏,學院食堂裏的各種食物售價基本上都在幾個銅板一份,想要在這裏吃頓飽的,並不需要花多少錢。

巴普洛助教有些圓潤的臉上明顯有著雙下巴,一個蜂蜜麵包在他手中隨便一捏便塞進嘴裏,再喝上一大口熱騰騰的燕麥粥,咕嚕一聲就能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

隨便三口兩口,巴普洛助教便將麵前的食物吞進肚子裏,然後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才說道:“蘇爾達克騎士,您剛剛參加過位麵戰爭,我想學院裏基礎訓練課和體能訓練課您大概沒必要再學一次,雖然您需要主修二年級的課程,其實也可以將空出來的課時用來學習帝國曆史和騎士禮儀,曆史文化,品德信仰,天文,地理,數學,六個月的委培期間,您至少要完成其他見習騎士三年時間修習的科目,並且需要達到合格才能順利拿到騎士憑證,我想格鬥技巧,騎術等等如非有必要,你也可以隻參加一下期末考試,隻要測試通過就能拿到相應學分……”

“……”

蘇爾達克隻是聽一下就覺得有些頭大,這麽多科目要在半年內通過考試並合格,看起來這張騎士憑證並不想想象中的那麽容易,而且原本自己打算進入騎士學院,就是要係統地學習一些騎士戰鬥技巧和騎術來著……

巴普洛見到蘇爾達克很好說話,連忙從衣兜裏摸出了十幾張課程表來,這些都是學院各個年級的排課表。

巴普洛助教先從這些課程表裏找出二年十一班的課程表來,然後拿出手中的一把刻刀,將課程表上所有的體訓課全部劃掉,讓課程表上露出一個個空格子,隨後又熟練地拿出其他年級的課程表放在下麵,這樣那些空格子裏便會出現新的課程,巴普洛助教對比了一下,將空格子裏出現文化課最多的那張課程表留下,又劃去了相應地體訓課……

海蘭薩城騎士學院裏的文化課占比本來就有些小,直到將整個課程表上填滿文化課,蘇爾達克索要學習的文化課科目居然已經涵蓋了一至三年級巨大部分的學科。

這一係列操作也是讓蘇爾達克看得頭暈眼花。

事實上,初級騎士學院裏的各科目考試並沒有巴普洛助教說得那樣嚴格,巴普洛助教給蘇爾達克安排這麽多科目學習,僅僅隻是擔心他平時太閑了,會將騎士學院攪得雞飛狗跳,這種事情之前又不是沒發生過,到頭來委培的騎士憑借深厚的背景在六個月之後抽身而去,留下一大堆爛攤子還要學院這邊負責擦屁股,那才是最糟的。

隨後巴普洛又帶著蘇爾達克直接來到主教學樓的告示板下麵,這裏寫著對應的課程具體在哪裏授課,蘇爾達克的課程貫穿了三個年級,要是搞不清上課地點,到頭來巴普洛助教這番心思就算是白費了,因此巴普洛助教十分耐心的對蘇爾達克講解了將近一個早晨。

最後又親自領著蘇爾達克找到了二年十一班主管教官米格諾,將蘇爾達克交到米格諾教官手中,這才算徹底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看著蘇爾達克被板著一張死人臉的米洛諾教官帶進了教室,並在一群年輕見習騎士的注視下,安排到教室角落裏,這才鬆了一口氣,趕著去報名處複命。

而這位米洛諾教官也是認為蘇爾達克就是海蘭薩城某位貴族的親戚,大概就是跑來混騎士憑證的,隨意地安排座位之後並未在意,甚至自我介紹這個環節都省略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