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期眉心擰成一個疙瘩,他一把拉起蔣遙護在身後。
那碗裏金黃色的湯汁還冒著熱氣,宛如蒙上了一層蜿蜒的薄霧。
飄香四溢間卻纏繞著一抹難以言喻的詭異。
蔣遙看著那碗中被精心排列的蛇段,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蛇段的鱗片雖已褪去光澤,但在油光的映照下仍隱約透出冰冷的藍紫色,正中間還能看到一個蛇頭。
“嘔……嘔……”
蔣遙立馬蹲在垃圾桶旁邊,把胃裏吐了個幹淨,還好他們的位置比較偏僻,沒有太多人看見。
顧彥期拿過紙巾幫她擦了嘴,然後又拿水給她漱口,照顧完蔣遙,他才回頭看夏暮煙。
“她對蛇有陰影,你給她吃蛇羹?夏暮煙你安的什麽心啊?”
“我……”
“什麽都別說了,我們之間的問題我們解決,別動她,不然我讓你夏家夜不能寐。”
他說完立馬把蔣遙帶出了餐廳,留下一地冰冷的寒霜。
“嚇壞了吧,抱抱!”
他將人抱進懷裏,溫柔的摸著她的頭,試圖將蛇羹的陰影從她腦海裏洗掉。
“以後不要單獨見她,由我來對付就好了。”
蔣遙點點頭,深深的咽了下口水,懼怕在他麵前早已被秒殺,隻要他在,她便不怕了。
夜晚的路上,他們兩人肩並肩走著。
一路無言,誰也沒有說第一句話。
終於,顧彥期深深的歎了口氣,聲音像是被重物壓著那般沙啞。
“阿遙,你就在你的朋友圈子裏好好的生活,我身邊這些人,隻要我不在,就不要單獨見他們,誰也別見。”
“阿遙,你還記不記得我都教過你什麽,可不可以說來給我聽聽。”
顧彥期突然而來的問題讓蔣遙有一絲慌亂,心裏不停的打著鼓,顯然她已經意識到了要發生什麽。
她舌尖輕輕抿過雙唇,嗓間不斷吞咽著那份緊張。
“顧醫生教我,對待朋友不能交淺言深,要熱情,要大方,但不能亂說話,要時刻保持警惕,要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的用心。”
“晚上九點之前要回家,別人對我太好要先考慮他的目的,同事不能做朋友,不要對一個人抱有絕對的信任。”
“不能對所有人都心軟,尤其是我父母,該拒絕時要學會拒絕,凡是對我不利,影響我心情的事情,都要拒絕掉,要活著,不能尋死。”
顧彥期聽完笑出了聲,但笑聲卻透著幾分哀涼,他突然駐足牽起她的手,緊緊的貼在心口。
“真棒!終於不是那個帶著清澈的愚蠢感的小白兔了!”
“我的阿遙啊,長成大姑娘了,聰明了,不再蠢笨了。”
也不再屬於他了。
片刻的沉默過後,顧彥期從西褲口袋裏拿出一張銀行卡。
“這裏麵有五千萬,是我暫時能拿出的個人積蓄,禦水苑那套房子,我已經公證到了你名下,阿遙,我們,要……”
“結束了是嗎?我們要結束了是嗎?”蔣遙打斷他的話,自己說了出來。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沒有波瀾,以減輕心裏的痛苦。
顧彥期垂著頭,沒有看她的眼睛,隻是輕點了兩下頭。
“錢和房子你拿著,好好生活,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事情,但是因為某些不可抗因素,我們隻能走到這了。”
一顆晶瑩的眼淚從他顫抖的眼眶裏溢出,蔣遙瞬間慌了,鼻梁也跟著一酸。
她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淚水,佯裝無所謂的笑道,“高冷的顧醫生怎麽還哭啊,讓人看見笑話!其實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的,沒事的,我可以接受。”
“我們的身份本就天差地別,愛情可逾越不了這鴻溝,我都懂,能遇見已經是我的福氣了,你教會了我很多,我很感謝你,但這錢我不要……”
她的話還沒說完,顧彥期突然把卡塞到她手裏,“拿著吧,我們是男女朋友,我又不缺錢,哪有不給分手費的,你拿著,就算你不用,放在你身邊也是個依靠,我不在,你身邊有錢,我也能安心。”
“阿遙,你就拿著,以備不時之需,就當,換我一個心安,不然我不在你身邊,總是擔心你吃不吃得飽,穿不穿的暖,會不會再因為錢的問題受騙,我求你。”
蔣遙眼眶一酸,默默捏緊了那張卡,“好,我拿著。”
顧彥期輕輕笑了,帶著莫名的破碎感,他的目光來回閃爍,不舍卻又不得不舍。
“阿遙你,給我留個東西吧,我身邊沒有你的東西了。”
人他留不住,不能,連個念想都沒有啊。
蔣遙吸了吸鼻子,低頭看了自己一圈,指尖顫抖的從手腕上摘下一個紅繩,“那個,我前幾天自己手編的,不值錢,要不留著……”
“留給我,我要。”
“……”
顧彥期一把奪過那紅繩,緊緊的握進掌心裏,恨不得直接揉進血肉。
蔣遙心裏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滋味,雖然早就做好了準備,但真到這一刻,還是覺得心碎的難以承受。
“那,再見。”
她默默鬆開顧彥期的手,輕聲和他告別後,轉身朝著路口走去。
走過這個路口,他們就散了。
“阿遙,”顧彥期站在她身後,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喊道,“老子身邊不養廢物,不準哭,走!”
“往前走,別回頭。”
“……”
看著蔣遙消失在路口,顧彥期的眼神瞬間變得陰鷙冷厲。
“出來。”他低吼一聲。
夏暮煙從暗處走出來,一把搶走了他手上的紅繩。
“搞這種小孩子家家的東西,神經病,阿彥,你要搞清楚,隻有我們結婚,顧家才能走的更長久,你大哥的仕途才能長遠。”
她隨手一扔,那紅繩就消失在了路邊的草叢裏。
顧彥期眼眶一緊,怒聲問道,“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你為什麽還要扔了她的東西?夏暮煙,我可以和你結婚,但是人和愛,我現在沒辦法給你。”
夏暮煙輕嗤一聲,伸手攀上他的脖子,“你會給我的,時間問題而已,我可以等,她能給你的,我隻會做的比她更好。”
她才不管什麽人和愛,能得到最好,得不到也無所謂。
隻有嫁到顧家,她才有可能全權掌管夏家,才不會是代理掌權人,隻要能達到她的目的就好了,情愛永遠是身外之物。
隻要和顧彥期結了婚,把顧家這棵大樹拉下水,她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好了,我先走了,你在這慢慢祭奠你的愛情吧,明天別忘了回家吃飯,雙方家長要見麵。”
夏暮煙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駕車揚長駛去。
“少爺,”蘇馳慢慢靠近,皺著眉心說道,“您受委屈了。”
他們家少爺從來沒有經受過這麽憋屈的事情,他很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
顧彥期忍著一腔怒火問道,“我大哥有下落了嗎?”
就在幾天前,他大哥突然出任務失蹤了,生死不明。
蘇馳搖頭,“沒有,軍方也派人找了,什麽線索都沒有,按照您懷疑的方向,夏家的確可疑,但是我們沒有證據能證明是他們幹的。”
“絕對和夏家脫不了關係,肯定是我大哥發現了他們的秘密,才會遭到夏家藏匿,夏暮煙著急和我結婚,也是想拉我們下水,我就算自損八百,也不會讓他們如願。”
顧彥期一邊在草叢裏找著什麽,一邊安排道,“派幾個人暗地裏保護阿遙,夏暮煙不會放過她的,另外,和夏家的事情我們要速戰速決。”
他是不會和夏暮煙結婚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婚期之前找到夏暮煙的罪證,一擊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