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斂所居的東殿,其實有另一個名字叫做落華殿,那是他們的母妃親自取得名字,而門外的那塊匾額上的題字也是白斂親手題的。隻是他們的母妃死後,很多人便不把這裏喚作落華殿了。

物是人非。

白斂睡得很沉,白汐景不敢吵醒他便和白子譽坐在外間說著這兩年的事情,白汐景聽著白子譽說著這兩年的事情一時間感慨萬分,原來他們分開的時候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白汐景微微沉了臉色,有些猶豫的開口道:“哥哥,有句話現在說有些……不太合適,但是我還是想要問一下你的意思,白國最終的歸處何在?”

白子譽眼裏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最終卻是歎了一句:“不亂於心,不困於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去。如此,安好。”

白汐景微微閉了閉眼睛,白子譽不明說,可是她卻懂,因為他們想到的結局都是一樣的,無奈,沉痛,卻又不得不為之。白汐景的聲音很輕,若不注意聽定是讓人聽不清楚,她說:“哥,你那般驕傲的人,可會願意屈居人下,為人臣?”

白子譽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一雙眼睛望向小幾上的茶杯,過了許久才開口道:“若是為了守護一些珍貴的東西,驕傲又如何,我可以舍棄。”

“可是舍棄了一身驕傲的白子譽還是白子譽麽?”

“不走到那一步,誰會知道呢?”白子譽卻是搖了搖頭。

說完兩個人又是一陣沉默,就在這時裏屋忽然響起一陣咳嗽聲,白汐景和白子譽對視一眼,一起站起身來向著裏屋走去,白子譽像是向著白汐景點了點頭,這才走到白斂的床邊,看著已經轉醒的白斂輕聲道:“父王,汐景回來了。”

白斂聞言愣了一下,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沙啞著聲音開口喚道:“汐兒?”

“是,父王,汐景在。”白汐景應道,然後馬上上前走到了白斂的床前,病床上的白斂臉色蠟黃,一雙眼睛深陷,明明離開才兩年時間,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那個背負著一切的男人,那個果決的男人現在卻變得這麽老,滿頭華發,連聲音都變得如此低沉。

白斂睜開眼睛定定的看著白汐景,一時間竟是有些愣神,仿佛依稀間看見了那個影子。白汐景最肖其生母,特別是不說話定定的看著別人的時候,那樣的神色都是極為相像。白斂緩慢的合上眼歎了一口氣,這才睜開眼睛道:“汐兒,父王有話要說與你,你便坐在床邊。”

“是。”白汐景恭敬地應道。

白子譽扶著白斂起身半坐著,然後走到門外喚了思琴去取藥,這才重新回了屋子,卻剛好聽到白斂對著白汐景說了一句:“汐兒,父王對不起你。”

“不,是女兒不孝,女兒回來晚了,父親生病時不能陪在左右……”

“汐兒,你還在怨父王將你嫁到葉國麽?父王太過懦弱,保護不了你們,為了白國還要犧牲你來換取短暫的和平,你心裏怨著父王也是正常的。隻是……汐兒,看在父王命不久矣的份上,你可不可以答應父王,不管父王之前做了什麽,都原諒我?”白斂的聲音很沉,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白汐景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抬起頭來看向白斂,而白子譽則是眸子一黯,似乎有些於心不忍的將頭偏向了一邊。白汐景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清豔的臉上帶著一絲悲傷,她專注的看著白斂,一字一頓的開口道:“父王可是想說母妃的事?”

白斂聞言一愣,隨即卻是苦笑一聲:“果然,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那你們又知道多少?”

白子譽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白汐景,輕輕向她搖了搖頭,奈何白汐景卻完全無視白子譽的動作,輕聲的卻又殘忍的開口道:“知道你也是害死母妃的凶手,父王。”

一句話落,整個屋子裏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而白斂一雙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想白汐景會這麽說。

“汐景!”白子譽有些很是焦急的瞪了白汐景一眼,白汐景卻抬起頭來輕輕一笑道:“哥哥不想知道嗎,當年的真相。我一直很想父王親口說給我聽。”

白子譽猶豫了一下,卻終是沒有再次開口阻攔。

白斂將頭轉向一邊,半餉沒有說話,白汐景和白子譽都不出聲催他,隻是默默地守在一邊。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白汐景他們以為白斂不會再說任何話的時候,他卻是慢慢的轉過了頭來,用著低啞的聲音開口道:“是,要說是我害死青衣的……也不為過。”

青衣是他們母妃的閨名。

白汐景微微斂了斂眉,沒有說話,隻是認真的看著白斂,而白子譽卻是忍不住說了一句:“為什麽?”

“那個時候的那場走水,你們可還記得?”白斂淡淡的開口問道,聲音裏充滿感慨。

漫天的火光,汐月的奔走,所有的一切頃刻間化為灰燼,隻有躲在蓮花池旁的白汐景逃過一命。每每入夢,白汐景還是能夠清清楚楚的聽到那上百名宮人的慘叫聲,聽得到火焰燒掉宮殿發出的“劈劈啪啪”的聲音,還能看得見汐月那笑意和決絕。

“是,怎麽可能忘記呢?雖然之後他們都說是因為汐月打翻了燭台這才引起的走水,可是明明不是的,明明是有人縱火!”白汐景想起來就覺得心裏麵一陣憤懣。

那一次的走水除了和白芷心的母妃梅妃有關,還和大肇有關,梅妃因為嫉恨被人煽動,而大肇為了所謂的寶藏裏應外合害了青衣和汐月,卻不想之後根本沒有什麽寶藏之說,而白斂他們的表現也沒有讓他們摸到什麽線索。

她們倒是拍拍屁股覺得幹淨了,倒是讓他們受盡了痛苦,隻能生生的忍受親人間的生離死別。

但是這件事情並不是那麽簡單,隨著時間的推移,白汐景終是明白了,這件事情後麵還有秘密,比如說為什麽她會不知道自己母妃的死,為什麽別人會以為她的母妃出了家,比如說為什麽堂堂的一過白王真的會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任由別人欺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