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沐浴(上)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都說這章的背景音樂很雷人我去掉了T^T

三天,還有三天。

離閻家還有三天路程的時候,西門吹雪跟花弄月,在另一家客棧落了腳。

“吆,來客人啦。”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說這話的自然是客棧的老板,確切的說,是老板娘。

有老板娘本該就有老板,可這位老板娘卻沒有。這位老板娘沒有,隻因為她是個寡婦。

她雖然不是天下間最美的那個老板娘,但任誰見了她,都不得不說,她是最**的那一個。

此刻,這位**之至的老板娘正款擺著腰軀,從二樓上迎了下來。

“這位公子,您是打尖兒啊,還是住店哪?”

這本是最普通的一句話,不論何時到哪家客棧,你都會聽到這句話。可不論何時在何地你聽到這句話,都不會比這更柔媚,也不會比這更動聽。這句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當真叫人的骨頭都酥了。

花弄月也是人,她的骨頭自然也酥了。可她卻沒有像別人一般暈頭轉向。

她非但沒有暈,而且還在笑,越笑眼睛越亮。

說話間,老板娘已走到跟前。

這跟前,自然指的是西門吹雪跟前。至於旁邊的花弄月,她連看都沒看一眼。

女人的眼睛,本就是用來看男人的。

無論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什麽場合,西門吹雪都是一個出眾的男人,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男人,一個讓女人不得不看的男人。

老板娘當然是個女人,老板娘當然也要看。

不但要看,還要擺出最美的姿勢看。

她低眉順眼扭了過來,待站定後,方才慢慢悠悠的抬起頭,臉頰帶粉,睫毛輕顫。那含羞帶俏的模樣,仿佛足不出閣的大姑娘。那婷婷嫋嫋的身段,卻又透著說不出的風韻,說不出的媚姿。

花弄月也不得不承認,她若是個男人,也不定是要被勾了魂的。

老板娘不但模樣迷人,連聲音也仿佛能嬌的滴出水來,她說:“公子……”

這麽好聽的聲音,她卻隻說了兩個字,因為她隻能說這兩個字。

她不但再說不下去,連笑容也消失不見。

那情形就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硬生生的,咻的一下,消失不見了。

任誰對上一塊冰,都會笑不出來的。不但是冰,而且還是塊千年的寒冰。

任誰看見那麽鋒利的眼神,都會說不出話來。

那眼神不但犀利,不但寒鋒刺骨,而且,連看都沒有看你一眼。

不隻一眼,半眼也沒有。

老板娘的話怎麽還能說得下去?她的笑容怎麽能不消失?

老板娘雖然不笑了,可有人在笑。

花弄月不但笑,她還說話。

她說:“給我們一間上房,再弄點簡單的齋飯。”

“門口有兩匹馬好生照料著,紅色的那匹給它在飼料裏加點酒。”

“哦,對了,我們不喝酒,弄點清水送到房裏來就行。”

老板娘像是回過了神兒,她悻悻的,試探著問道:“上房,隻要一間?”

花弄月瞧了一眼身側之人,笑得更加燦爛。

她說:“沒錯,就一間。”-

西門吹雪在殺人前,必定會做三件事,齋戒、熏香、沐浴。

因為在他看來,殺人是最神聖不過的事。

任何人在神聖的事情麵前,都免不了要準備一番。西門吹雪自然也不例外。

這趟他來山西,不一定會殺人。

可若不需要殺人,陸小鳳又為何會找他來?

無論殺還是不殺,他總要提前準備著。

他殺人隻因為他想殺,而不是別人要他殺。

他生平最恨出賣朋友之人,而這世上又總是有這麽多背信無義的人。

閻鐵珊,或許就是一個。

西門吹雪此刻,正坐在房中。

這次他沒有坐在,這次,他坐在椅子上。

他自然已用齋飯,至於熏香,當然也可以解決,隻是這沐浴……

他望向身旁坐著之人,而那雙明亮的眼睛自然也正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西門吹雪很少笑,事實上,有人還打賭他從來沒笑過。

他現在當然也沒笑,可你若看到他這副情形,必定會猜測他笑了。

臉上雖看不出來,可他心裏一定在笑。

不但在笑,而且是,苦笑。

花弄月眨了眨眼,無辜的道:“你不要這麽看著我,你老這樣盯著我看,我會害羞的。”

江湖傳說,有好事者曾經跟人打賭,賭花弄月到底會不會害羞。

結果這個人自然沒有輸,因為這個賭局根本就沒開成,因為,根本沒人肯跟他賭。

所有人都相信,就算母豬能上了樹,花弄月也絕不會害鞋絕對不會。

所以現在,別人要聽到這句話必定會大笑,哈哈大笑。

可西門吹雪沒有笑,他還是那副千年不變的表情,一絲的變化也沒有。

但你仔細聽,卻還是能聽到一點動靜。

什麽動靜?

那是,嘭的一聲。

那個動靜你一定不常聽到,甚至從沒聽到過。

但那個動靜你若聽到了,就一定能認出來。

那個動靜真的很好認,你絕不會聽錯。

那個動靜,自然就是一塊千年的寒冰,裂了個大洞所發出的聲音。

花弄月還在笑,我們都知道,她是一個極愛笑的姑娘。

她的那張臉雖然平淡無奇,甚至有些醜陋。但她卻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笑起來的時候非常迷人,人人都相信,再也不會有比這更美的眼睛。

這雙眼睛,此刻正盯著西門吹雪。

她說:“這家客棧雖然地處偏僻,周圍並無什麽人家,可再往前十裏地就有一座小鎮。”

“這小鎮雖然比不上大城市繁華,卻也秀麗古樸,別有一番風味。”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小鎮雖然不大,可也樣樣不缺,尤其,還開著幾家。”

“我聽人說,這鎮上最紅的,便是琴棋書畫四位姑娘。”

“聽說這四位姑娘不但相貌美,而且人如其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聽說這四位姑娘不但相貌美,才藝佳,而且溫柔體貼,全沒有大城市裏紅牌姑娘的高傲脾性。”

“聽說這四位姑娘不但相貌美,才藝佳,脾性好,最為人稱道的,是她們都是清倌,隻賣藝不賣身。”

“不過最重要的呢,是我還不太窮,而你也很有錢。我的腳程很快,你也絕不會比我慢。我們從這裏奔到小鎮上,也不過盞茶功夫。到時候,定能將你洗的幹幹淨淨白白嫩嫩香香噴噴。你覺得,如何?”

花弄月問的當然是西門吹雪,可西門吹雪沒有說話。

花弄月說了□句,西門吹雪卻連一句也沒回,一句都沒說。

花弄月又笑了,她將手支在桌子上,托著腮道:“你一句話都不說,自然表示你不同意。你不同意,自然是因為你不喜歡。你不喜歡羞羞答答的小姑娘是不是?”

西門吹雪還是沒有答話,西門吹雪不但沒有答話,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花弄月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啊,原來你喜歡上了年紀的成熟女人,是不是?你早說嘛,害我一陣瞎忙。不過你放心,這個,我也早有準備。”

她將嘴湊到西門吹雪耳爆壓低了聲音:“我已經吩咐老板娘去燒熱水了,她可是既**又有韻味,不隻是熟,簡直熟透了,一定能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周周道道……”

花弄月的聲音很動聽,比她的容貌美上不隻百倍。

可這麽美的聲音,西門吹雪卻不想聽。

不但不想聽,他連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西門吹雪突然起身,邁步走到門口,猛地一下拉開了房門。

他站起身自然是為了賺他打開房門也自然是為了出去。

可現在他卻沒有動,一動不動。

因為屋門口,站了一個人。

“公子……”

老板娘身著一襲薄裙,拎了一方手帕,垂首站在門口。

這次她學乖了,這次她不抬頭,這次,她要先把話說完。

“公子,熱水已經燒好了,奴家這就命人抬進來,伺候您更衣、沐浴,還有……”

老板娘對這次自己的表現很滿意。

鶯喉媚囀,一詠三歎。哪個男人聽完,不得酥了半邊身子?

尤其是最後這句“還有”,當真引起無限遐思。

所以她又重拾了自信,所以她又抬起了頭。

“公,公子?”

老板娘抬起頭以後才發現,什麽思都沒有了用,眼前哪還有什麽公子。

眼前隻剩了那個醜丫頭,正笑吟吟的望著她。

醜丫頭抬起右手,指了指她身後。

老板娘轉身左觀右看,哪裏見得什麽人影。

她跺跺腳,回頭正要發作的時候,卻發現,醜丫頭也不見了。

西門吹雪的輕功很好,不隻是很好,而且是非常好。

他若施展起輕功來,天下間恐怕沒幾人能追得上。

花弄月的輕功也很好,她雖不一定比西門吹雪差,可也絕不會比他更好。

但她卻追上了西門吹雪,輕而易舉。

她能追上西門吹雪,不是因為她輕功好。

她能追上西門吹雪,隻因為西門吹雪還沒走。

她追上西門吹雪時,西門吹雪正站在櫃台前。

西門吹雪站在櫃台前,是因為他要結賬。

一個元寶,住上半年都不成問題。

掌櫃的看著那個元寶,西門吹雪卻在看著她。

“現在賺豈不是浪費那間舒舒服服的上房?”

“現在賺豈不是浪費了熱氣騰騰的洗澡水?”

“現在賺豈不是浪費了那嬌滴滴的老板娘?”

“現在就走的話,你幹嘛給這麽多,真真兒浪費了那白花花的銀子。”

花弄月每說一句,掌櫃的便將那塊元寶攥在手裏緊一緊。

花弄月一共說了四句,西門吹雪卻隻回了一句。

一句話,三個字。

他說:“你留下。”

西門吹雪叫你走開,你就得走開。

因為你若不走開,那就得死。

西門吹雪叫你拔劍,你就得拔劍。

因為你若不拔劍,也是要死。

西門吹雪若叫你死,那你肯定會死。

不死也得死。

西門吹雪很少要求別人,因為他是個容易滿足的人。

更因為他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到。

他若要你留下,你是不是就一定得留下?

花弄月也隻說了一句話。

她微眯了眼睛,唇角輕輕勾起。

她說:“你留得住我的人,可是留不住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