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慶幸的是,雖然白翊他現在還沒有做出選擇,但是留給他繼續糾結、猶豫的時間還很充足。
鐵管緩緩摩擦著、擠壓著,尖銳而又刺耳,仿佛一條遊蛇順著他的咽喉纏繞、勒緊著心髒再爬向五髒六腑,一時間甚至難以順暢的呼吸完哪怕一口氣。
白翊愈發心急,這是第一次燈光熄滅的時間讓他感覺如此漫長,雖然這東西移動速度暫且看似依舊十分緩慢,可誰又能保證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
他在黑暗中死死注視著前方,心髒跳動的愈發激烈,好似要撞開胸膛要從中迸裂開來一樣。
就在白翊已經快要難以維持自己的理智、壓製自己的恐懼,心髒已經十分疼痛,甚至有些缺氧導致大腦麻木時,走廊的燈,忽然亮起。
雖然隻是不到一秒的閃爍,但足以讓他看清當前的情況到底是怎樣的。
這東西扭曲的站在那道原本將白翊與它隔離開的門前,此時就好像剛走出來便被白翊發現一般,保持著十分不協調的詭異姿勢,起碼人類是難以做到這個動作的。
它的頭部向左邊吊垂著,如果不是內部的鐵架連接支撐著脖頸,或許頭部早就掉下滾落在地上,殘破發黃的肮髒破布遮蓋住整個脖頸以上的位置,但好似隱隱約約能看到在眼睛的部位在往外泛著絲絲紅色的光亮。
左肩下沉,懸掛著半根鐵管在微微來回搖晃著發出輕微的‘咯吱咯吱’的響動,看樣子大概是大臂的‘骨骼’,小臂連同左手的鐵管早已不知去向;右肩上聳,大臂被高高抬起近乎與地麵平行,但小臂連帶著右手卻在半空懸吊著,手部僅剩的鐵架握著一根細長的、帶著鏽色的生鏽水管。
而它的整個上半身露出的鐵架已經能明顯看出不知為何徹底被壓彎歪向左邊,右側的一排‘肋骨’都已經被掙斷幾根,僅剩的幾根鐵板牢牢牽扯住平衡,以免‘胸椎’被扯裂斷開。
至於兩腿部分的鐵架,隻剩下每邊各兩根較粗的生鏽鋼筋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膝蓋’處也就隻是用大號的螺絲連接著上下的鋼筋,也正是因為隻有螺絲固定連接,所以它此時的右腿邁出時,左腿承受不住重量,向膝蓋彎曲的反方向折去。
一瞬閃過的燈光又一次熄滅,讓整條死寂的走廊被黑暗重新吞沒。
突然,白翊心中萌生出一個十分冒險的想法,來不及再多猶豫,那就這麽辦吧。
想著,他把外衣脫下來,掏出口袋裏宮文瑾的打灰機,又慢慢將其點燃。
雖然火光並不足以照亮整條走廊,但如果僅僅想要在黑暗中,如同標記一般,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給對方,還是非常有效果的。
同時,借著這一絲微弱的光亮,白翊也能大概看到這東西此時的狀態,在他進入房間前的最後一刻,還是微微側身轉頭又看向它,以做好最後一次的確認。
咯——吱——
它右腿慢慢落地,又以此為支點,身體搖搖晃晃的向前移動著,肋骨的鐵架與僅剩的幾片破鐵皮擠壓在一起,摩擦著,發出令人渾身不舒服的異響。
當右腿伸直、整個軀幹的重量都壓在這一根鋼筋的那一刻,身體或許是由於慣性的原因被推動的在原地微微晃動著。
隨後左腿繼續緩緩邁出來,接著是右腿......
伴隨著聲音持續不斷的傳來,它距離白翊的距離也越來越近。
在看過最後一眼確認情況後,白翊便立刻打開房門進入到房間裏,依舊憑借著微弱的火光,尋找著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現在他才發現,整個房間都已經好似被火燒過一般,放眼望去,四處盡是漆黑的焦痕和厚重的塵土,別說是躲藏的地方,連哪怕一點能遮擋住視線的障礙物都找不到。
砰——
走廊裏忽然傳來一聲巨響,能很清晰的辨認出是水管重重砸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隨後樓道裏不再僅僅傳來拖長的金屬之間摩擦的聲響,還有水管在地上慢慢拖動、偶爾撞擊在木板之間凹凸不平的邊沿上的聲響。
“你們可要快點啊......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能再拖住它多久了......”
白翊默默咽下一口唾液,隨後摸著牆壁轉身離開房間。
就在他走到門口時,霎時間,走廊照明功能恢複,原本如同短路般閃爍的走廊頂燈也不再忽明忽暗。
而這時,它已經緩緩走過走廊門口,來到距離白翊隻有兩步距離的地方。
看到它的一瞬間,白翊立刻鑽回房間裏衝向衛生間,並順手猛然關上房門。
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房門,在砸到門框上的瞬間碎裂開,大大小小的碎塊七零八落的散在走廊門前。
而白翊也沒心思再去管到底牆麵或地上有多髒,衝進廁所後立刻轉身,把背部死死貼住衛生間門旁邊牆麵,雖然還在不停喘著粗氣,但是卻不敢發出任何一點點聲音,隻能把嘴張大,慢慢吸入更多的空氣,再慢慢將其吐出。
可他覺得這樣依舊不保險,於是更加用力的擠向牆角,生怕它在進入房間時能看到自己身上可能會露出去的衣角或手臂。
當聽到那扭曲的響動已經到房間門口時,所有聲音都瞬間戛然而止。
“好......大的火......!救救......我!救命!......好燙!......”與嗓音一同傳來的,還有金屬扭動摩擦的微弱聲響。
緊接著,它緩緩移動的聲音源開始逐漸進入到房間當中。
咯——吱——
走廊的燈光照在它身後,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鋪在近乎於整間房間中,不知是走廊頂燈在搖晃,還是它的問題。
房間中,它的影子在不停地左右搖擺,好在衛生間裏的白翊不會看到這一幕,不然,這幅場景不知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壓力。
當這東西進入房間時,它把手中的水管緩緩提起來,直到胳膊甚至已然超過頭部的高度時才停止,殊不知那柄生鏽水管的一端卻卡在牆壁上。
當它緩緩移動時,那水管也被卡在牆壁裏強行拖行著,留下一道又深又長的痕跡,而被水管刮下來的牆皮與碎磚稀稀散散的掉落在牆邊。
白翊仰起頭默默聽著它的位置,當確定它走過衛生間門口並且距離自己已經有一定距離後,便當機立斷的飛奔出去,每一步都用盡全身力氣踏在地麵上,腿上的肌肉都似乎快要撕裂,在發力猛蹬時無論是經脈或是血管,都仿佛下一秒就要撐開皮肉爆裂開來。
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逃出生天時,卻因為用力過猛一腳踩斷房門前的地板,右腿的小腿和腳踝都被參差不齊的碎木板劃得血肉模糊,而右腳也深陷在其中難以將其拔出。
那東西也被這動靜驚擾,原本背向著白翊的它,此時整個頭部卻在緩緩轉過來,到停止時,它的麵部已經正對著白翊。
鐵管摩擦的聲音在它轉頭時愈發強烈、尖銳,不僅它肩頸位置的幾條鐵管被硬生生擰斷,就連僅剩的鐵板都承受不住扭曲的壓力而變形,隨著原本將其固定連接著的螺絲被扯斷,鐵板也應聲掉落在地麵上,震得它身下的木板也出現些裂痕。
看著眼前的情形,白翊也不再顧得什麽疼痛什麽後果,咬著牙將陷在地板裏的右腳硬生生拔出,被他踩斷的木板此時也深深刺入他的皮肉裏,甚至割斷了他右腳的韌帶。
一時間血流如注,整片地麵無處不混雜著鮮血與塵土形成的泥濘。
而白翊也來不及去查看傷勢,扶著房門和牆壁,用著還算完好的左腿快速的單腿跳著離開房間進入走廊。
現在他隻需要找到齊楓等人在哪個房間,隻要能與他們匯合,那一切都還有機會。
可當他轉頭看向走廊盡頭那一端,想要找找幾人的痕跡時,卻發現在每一扇沒有人居住的房間的房門上,都有無數雙手臂向外掙紮揮舞著。
這條去路,已經被全然堵死。
如果他還沒有失去右腿,或許借著衝刺的速度和隻需要些許靈活的身法,還能從中穿過。
但現在的他,如果沒有能扶著的地方,連最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
雖然此時還感覺不到疼痛,可韌帶都已經被劃斷的右腳早就不再聽他的使喚。
白翊回頭看向那愈發破損的人形鐵架,卻發現它已經將身體也轉了過來,正緩緩走向自己。
來不及再做糾結,他立刻扶著牆麵向右邊,向酒店大堂廢墟的方向單腿跳去,好在右腿的腿部還暫且能聽自己驅使,為了不影響自己的移動,他也隻好盡力將右腿向後彎曲收緊,以防再出些什麽差錯。
現在要是再發生什麽意外的話......代價與後果,或許不再是他所能承擔的。
於是白翊一邊跳向逃離這裏的出口,一邊大聲呼喊著齊楓等人的姓名。
‘你們那邊究竟怎麽樣了......快回答我啊!’
可回應他的,卻隻有尖銳刺耳的摩擦聲,和已經從房間裏緩緩走出來的人形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