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背後的小鬼此時已然快要把頭完全伸出來,餘光已經能隱隱約約能看到它們咧著的嘴角。

如果不能在它們伸出頭、露出原形前將其解決,後果將不堪設想。

眼見情況越發危急,秦葉黎也不再和她多說,而是直接繞到她身後,用雙手的食指和中指硬生生撐開李昕的眼睛。

雖然她還在掙紮著逃避麵對,但此時已經無濟於事,剛剛被秦葉黎撥開雙眼時已然看到了鏡中的自己,和自己背後的那隻小鬼。

而齊楓則是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鏡子中的李昕,在確定她背後的小鬼也出現時便立刻請烏先生施展陰雷縛。

可他的身體已經超過他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太多,在烏先生起勢施術的一瞬間,一口鮮血猛然從喉嚨中湧出。

當宮文瑾發現他的異常時,他已經踉蹌地退開兩步後靠著牆壁應聲倒下。

現在齊楓也不再逞強,一隻手盡力撐著地麵、另一隻手顫抖著搭在來扶他的起身的宮文瑾的手上,借著他拉起自己的力道才勉強能站起來。

不過好在齊楓是堅持到請出了烏先生才力竭,沒有造成什麽太大的影響和不可挽回的損失。

秦葉黎抱著放聲痛哭、已經被嚇壞了的李昕,不斷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

“沒事了沒事了,現在已經安全了,睜眼看看吧。”秦葉黎輕聲在李昕耳邊說道。

而李昕卻依舊死死抱住她不敢睜眼,使勁地搖著頭。

見她一時間還緩不過來,秦葉黎也隻是抱著她、輕撫著她的腦袋,才慢慢說道:“我們現在要離開這裏了,你要還是害怕不敢睜眼,那就抱緊我,我帶著你走。”

李昕把頭埋在她懷裏使勁點著頭,隨後秦葉黎看向二人也微微點頭示意可以離開。

於是宮文瑾架著齊楓走在前麵,秦葉黎抱著李昕緩步跟在後麵,四人兩前兩後地準備離開房間。

現在在他們三人的視角裏,這座酒店真實的樣貌被他們一覽無餘,除了色彩與白翊所見到的不一樣之外,其他都基本上沒有區別。

原本精致的裝修帶來的那般富麗堂皇的感覺,此刻已經煙消雲散。

之前所看到的一切,不過都是幻覺,都是假象。

整個房間,不,是所有房間、整條走廊,乃至整座酒店都如同被烈火焚燒過一般,目光所及之處無不是焦土、無不是廢墟。

房間裏的鏡子與房間外的近乎於被燒成木炭的房門上,那如同地獄中的饑餓厲鬼想要逃離般將手臂從中伸出來,不停地掙紮著,試圖將能抓取到的一切,無論活物、死物,都一起拖入地獄與它們作伴。

而很明顯的是,房間裏對外麵一切都不知情的四人,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自從他們剛進入房間裏,就隻顧著解決眼前的問題,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樓道裏傳來的聲響。

當幾人還在為去直麵梳妝鏡做著準備時,白翊這邊的情況就已經十分不容樂觀。

隨著六點的鍾聲響起,白翊看著玻璃門一點點地緩緩向兩側打開,瞬間夾雜著如同爛肉般腐臭氣味的刺骨寒風撲麵而來,仿佛要鑽進他的每一處毛孔。

現在他已經失去保障他些許安全的、將他與人形鐵架相隔開的最後一道屏障。

咯——吱——

好似早已生鏽多年的鐵管被風吹動著慢慢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響動。

白翊不禁有些脊背發寒,死死注視著這具搖搖欲墜的鐵架,下意識地微微俯身聳肩、將後背微微頂起的動作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咯——吱——

鐵管又與僅剩的鐵片摩擦而過。

不知是不是幻覺,他感覺這東西相比較來說還算完整的頭部,剛剛好像微微晃動了一下。

此時他的心髒就好似被人用手緊緊捏攥著般隱隱傳來痛感,甚至連呼吸都已經變得有些許困難。

理論上來講,白翊現在是需要逃跑的,至少也是要躲起來的。

可這東西目前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人能看到,他也不敢保證在這最後的15分鍾內,這東西會做出來些什麽事,又會不會能傷害到哪怕是看不到它的剩下四人。

白翊不敢去賭,以四條人命為賭注去賭它不會傷害這四人。

他完全可以選擇就此刻去躲起來,找到最完美的時機一鼓作氣跑到副本結束的傳送門處離開這裏。

但他無法接受自己的餘生要無時無刻不處於當自己有能力去救人、卻因為自己的懦弱而舍棄其他同伴所帶來的永遠的內疚。

所以,白翊寧願以自己的這條命為賭注,去賭自己能拖住它,給他們四人爭取更多時間。

就在他已經做好隨時麵對這東西要衝過來的準備時。

就在他全神貫注的注視下。

本就是僅剩下廢鐵的人形鐵架卻突然散架傳來‘轟隆’一聲,緊接著各種零部件‘叮叮哐哐’地散落一地。

雖然這東西沒有衝著白翊直撲而來,但是劇烈的響動還是把他嚇出應激反應轉身就跑。

直到身體都跑出去幾步,他才反應過來剛才的動靜是那東西散架發出的聲響,而不是朝著他衝來的響動。

白翊預想過許多種情況,無論是這東西飛撲而來也好,是閃身出現在自己麵前也罷,不管是什麽情況,他都要第一時間衝進距離他最近的房間裏,至少先把它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當自己成為它的攻擊目標後,再想辦法拖住它,就算被困在房間裏,至少等齊楓他們幾人解決完問題之後,還能用搬仙術把自己傳送走。

所以原本做好的計劃難度不在於離開這裏,而是在於如何能保障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拖住它。

可現在這一幕卻讓白翊著實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做出什麽行動,隻能躡手躡腳地慢慢走回剛才的位置,借著‘電梯間’裏微弱的光亮,眯著眼睛繼續大概掃視著‘餐廳’裏的情況。

突然,白翊頭頂的燈如同電路故障般開始忽明忽暗的閃爍起來,察覺到不對勁他立刻開始向身後緩緩退去,如果有突發狀況,起碼要保證在能吸引到那東西。

一片死寂的走廊裏此時隻剩下他行走時腳踩在地毯上、鞋底與其摩擦發出的聲音,和大堂廢墟裏傳出的微弱風聲。

愈發詭異的氛圍讓白翊感到不寒而栗,連汗毛都豎了起來。

轟隆——

又是一聲鐵架散架的劇烈響動傳來,緊接著便是一陣與剛才完全一樣的‘叮叮哐哐’的零件散落在地上的聲響。

突如其來的動靜還在不斷刺激著白翊的繃著的神經,他剛想轉身衝進房間,還沒等身體移動便反應過來聲音的來源是什麽。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這聲音又出現了一次?

於是他立刻把視角轉向剛才發出響動的方向,順著聲音的大概方位看去,就在白天與眾人講說自己猜測時站著的那堆破磚瓦上,又看到一攤散落在各處的零件,周圍還彌漫著被激起的灰塵。

“什麽時候……?!”白翊一驚。

從他看到這酒店原貌的那一刻開始,在他的視覺中,視線早已洞察清晰這裏的任何角落。

除了在酒店大門,也就是六點整開啟的副本離開傳送門前有一具人形鐵架之外,其他任何地方都沒有第二具鐵架。

那麽這散落成第二攤零件的人形鐵架,究竟是在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不等他再反應,第三聲、第四聲、第五聲……數不清多少聲鐵架散架、零件散落一地的聲音在短短幾秒內接連不斷地響起。

甚至上一個鐵架的零件在地上叮叮哐哐的滾落聲還沒結束時,下一個鐵架的倒落散架聲就已經傳來。

一時間飛灰充斥著整個大堂廢墟,縱使白翊他有特殊的視覺,此時也難以看清廢墟裏的具體狀況。

“不!別過……來!那……是什麽東……西!救……命!!!”

那好似被鐵絲勒住咽喉、從嗓子裏勉強擠出的沙啞卻又刺耳的嗓音在大堂裏回**許久。

燈光亮起,塵土消散。

白翊看見在酒店大門前的地上,在之前第一具鐵架散架成零件的位置,此時正立著與之前那個一模一樣的人形鐵架,連頭部歪著的動作幅度、被風吹動的破布片和鐵架每個露出部位的組成細節都完全一致。

燈光熄滅,一切都被無盡的漆黑吞沒。

咯——吱——

鐵管之間相互摩擦、擠壓的尖銳聲響劃破這一刻黑暗中的寂靜。

白翊也不再多想,立刻轉過身,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摸著牆確定自己的位置。

當他找到距離自己最近的房間時,猛然一腳將其房門踹開,隨後站在門口默默等待著。

咯——吱——

燈光依舊還未亮起。

咯——吱——

摩擦聲被拖得十分漫長,而在每一聲之間,都有著些許時間的間隔。

白翊的心跳愈發快速,也愈發強烈。

他聽著這尖銳刺耳的聲音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卻陷入不知所措的糾結中。

現在白翊麵臨著兩個選擇……

第一,立刻進入房間躲起來,賭這東西已經把自己當做目標,等下的行動是來追殺自己而不是其他四人。

第二,繼續在原地等著,等到燈光再次亮起,讓它親眼看著自己進入房間。

可是這第二個選擇所帶來的風險,是不斷縮近的安全距離,如果這東西忽然在黑暗中撲向他,即使他能看見,也不一定能躲開。

更何況,現在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