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還得分心去觀察所有小孩的位置,沒時間去在意牆上的照片。

就算是她想去在意,現在也看不到。

此時此刻,他的視線就是一幅三d線圖,除了人以外,所有的物品在她眼中都是一條條的線。

這些黑白線條連顏色都沒有,物品上麵的圖像他更是一點都看不見。

觀察照片的事情就交給其他人了。

其他人不太清楚,洛無憂智商絕對是聰明那一掛的,他們倆不相上下,各有各的優點,三人一起觀察照片,沒什麽不放心的。

蘇若繼續聲東擊西,洛無憂三人排排站觀察牆上的照片。

蕭然看了一會兒,也琢磨出不對勁兒來了。

“你別說這些照片還真有點特別,所有的照片幾乎都是同質化,除了老師以外,其餘照片上麵的孩子長相不同,但表情竟然出奇的一致,他們的笑容就好像是經過反複練習一樣,角度都不會偏差分毫,如果不是後期ps,而是當時照出來就是這種效果,也太可怕了吧。”

洛無憂微微挑眉,他一直以為蕭然是個戾氣很大但是智商不足的少年,卻沒想到對方觀察竟然如此細致,他隻是本能的察覺到了不對勁,而蕭然很快就看出了不對勁的具體原因。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好像確實是這樣,幼兒園照相這麽統一的嗎?可這也不能說明什麽吧,或許他們為了照出完美的照片,真的認真練習過呢?”

翠果也察覺到了有些詭異,但並不能參悟背後的意思。

開動聯想思維,串聯起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蘇若很快就將照片和現在與自己捉迷藏的孩子們產生了聯係。

“你們記不記得有關於迷失問題的回答,他們說他們不是迷失,隻是變成了大人期待的模樣,那麽大人期待的模樣是什麽呢?

乖巧聽話,聰明伶俐,懂事,體諒父母,知道感恩知足?

這些全部都是大人期待的模樣,乖小孩似乎是一個模板,完美的學生自有一套標杆,隻有常人眼中不聽話的孩子們才有各有各的參差。

記不記得特別不聽話的小刺頭,那個叫諾諾的孩子,我們在第一次玩捉迷藏的時候,我是最後一個找到他的,在抓到他的那一刻,我就把問題機會給問了。

他和我說他不願意做大人眼中的乖小孩,要保持自己的特別不迷失,他叫做人群中的獨樹一幟。

這也是為什麽後來我會讓你去問關於迷失的問題的原因。

諾諾覺得自己是特殊的,那麽其她的小朋友就應該是相同的,他把相同叫做迷失,所以照片上這些同質化嚴重的小孩,是不是就是完全迷失的小孩呢?”

蘇若已經隱約有了猜想。

幼兒園又稱學前教育,算是學校的一種。

有些幼兒園就是看孩子的地方,家裏的父母沒有時間照顧小朋友,就把孩子放到幼兒園去。

這種幼兒園,小朋友們會非常自由,隻要不亂跑,其實自由度非常高。

而有些幼兒園屬於精英教育。

不單單是父母沒有時間照顧小孩,找了個地方安置小朋友而已。

而是讓他們真正進行學前教育,爭取贏在起跑線上。

從老師製度嚴格的時間表就能看出他們現在所在的幼兒園是屬於精英教育那一方向的。

無論是學生還是教師,自由度都不高,需要一板一眼的完成課業,和直接上小學沒什麽差別。

這種一般都是貴族學校。

而貴族幼稚園,更加注重早教和對孩子的完美培養。

如果好孩子都是模板。

此間幼兒園要我達到的目的就是把所有的孩子都打造成完全器和模板的樣子。

陶瓷工廠流水線所產出的產物。

諾諾將這稱之為迷失。

剩下三人也都不是笨的,信息補全,再加上聯想很容易就想到了這一層。

尤其是洛無憂。

他小時候沒有認祖歸宗之前,雖然不是去那些連各個富豪富商都擠破頭要擠進去的學校,但他那個一心想要攀高枝的媽媽,為了將他教育的更優秀,也是花了大價錢把他往精英幼兒園裏塞。

三歲才剛剛牙牙學語的時候,就將他送到了學校裏。

所以他太了解那種精英教育的環境了。

好孩子確實是一個模板。

隻有套在那個模板時,才會討得大人歡心。

“安靜聽話乖順,抹殺孩童天性的活潑,調皮,按照大人們認為完美的模樣進行培養教育,看起來更像是在打造完美商品。

而被這樣教育成功的小孩,還能算是孩童嗎?”

洛無憂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

他不是天生年少早熟,全都是被生活逼的。

如果不早熟懂事,不去強迫自己懂得大人們口中的道理,就無法逃避父親的喜歡,沒辦法,幫助母親爭奪更多的利益。

作為孩子,他的意見並不重要。

從降生在這個世界的那一刻,他活著的意義就是爭權奪利。

親媽自然不會在身體上虐待他,但如果達不到要求,就會在精神上虐待他。

又或者說連那個女人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對於孩子來說是一種精神虐待。

如果在幼兒園無法得到好成績,在家不夠乖巧聽話,親媽就會在她的耳邊不停的念叨。

說著自己有多麽的艱難,說他的身份有多麽難堪,說如果他無法脫穎而出,這輩子都隻能當個陰溝裏的臭老鼠。

自強不息在是他童年生活的宗旨。

而這個褒義詞,成為了籠罩他整個童年的陰影。

完美,對於洛無憂來說,是最大的詛咒。

他被早早地抹去了爪牙,失去孩童的天真,過早認識了這個世界的利益,導致他人情淡薄,會下意識的將周圍的所有人都分為三六九等,交朋友也要從利益方麵出發。

功利心重的,根本不像個孩子。

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利用任何人,因為身邊所有的東西對於他來說都是資源。

拚盡全力所獲得的資源就是拿來利用的。

所以他會在入學後第一時間判斷出蘇若和李尚的特殊性,與其交好。

設下圈套,強拉著蘇若進入副本,毫無心理負擔。

有真心嗎?

當然是有的。

洛無憂心知肚明,如果不能以真心去換取感情,完全由利益出發的友誼並不牢靠。

但這種真心對於他來說也是資源。

相互交付真心的朋友,同樣是資源的一種。

洛無憂當然知道那是自己的缺點,可這已經是他從小到大培養出來的慣性思維,很難改變。

他有的時候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可又覺得無能為力。

洛無憂整個人都消沉了下來,看起來有些陰鬱。

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剛剛入學不太好相處的洛無憂。

“我們問的第二個問題,他們給出了確切的回答,學校裏是有其她的老師和學生的,但我們目前還達不到建他們的標準,如果這所幼兒園的目的就是為了打造完美的精英孩童,那麽所謂的標準,應該跟這個也大差不差。

我們作為老師,要做的就是與學校的目標一致,所以我們的實習真正內容應該是將手底下的孩子們教育成精英的樣子。

這幾天的遊戲,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

隻要我們贏了,他們就會聽話,除了第一次玩捉迷藏遊戲,給予我們三個提問的機會以外,並沒有任何遊戲獎勵。

看起來這個獎勵對於我們來說沒什麽大用處,但這應該就是我們通過實習的關鍵。

外麵這些小孩還不到迷失的程度,更達不到聽話的標準,他們都還有孩童的劣根性。

喜歡捉弄人,喜歡打鬧玩遊戲,會暗戳戳的搞排擠,還想要與老師作對。

他們稱不上完美,而我們的實習內容應該就是將他們打造成完美。

從一次又一次的遊戲之中,將他們完全馴化成百分百聽話的模樣。

等到我們真正將學生全部馴服後,才應該是能見到其餘學生和老師的時候。”

蘇若又簡單的做了聯想,這一點都不難猜出來,幾次遊戲的目的性已經很明確了。

聽話。

正常情況下,學生在校本身就應該聽老師的話,現在卻成為了他們千辛萬苦完成遊戲後的獎勵。

從一開始他們的任務中就沒有明確指出怎麽做才能夠度過實習階段。

想來所謂的實習考驗應該就是這個了。

“啊?讓那些小詭異聽我們的話?可是隻是靠著遊戲獎勵強行讓他們聽話,倒也隻是暫時的,每天遊戲都是在下午,有一上午的時間,他們都還是不聽話的情況,尤其是那個諾諾,除了遊戲之後,在上午的課堂上都特別調皮,把他們馴化成百分百聽話的樣子,這也太難了吧。”

蕭然想起這幾日上課時的樣子,就覺得這應該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其他小孩都還算乖巧,隻有在遊戲時才會對他們露出滿滿的惡意。

而諾諾小朋友。

就好像是個渾身上下都長刺的刺蝟一樣。

碰也碰不得,說也說不得。

不說別的孩子,單就是讓諾諾聽話,對他們來說都是個艱巨的挑戰,他們誰也沒帶過孩子,屬實是一個巨大的難題了。

“有沒有可能這個副本也是分陣營的?任務會發生改變,之前不止一次有過這種情況了。

我們隻是站在老師與學校捆綁的角度,卻考慮了任務完成的可能性,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拋出我們此時老師的身份,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去思考,很容易就能看出學生和學校其實是對立麵,他們並不想被馴化。

以目前的起點來看,如果我們加入學生的那一方,帶著他們反抗學校,會不會更容易完成任務?”

或許是還有點童年陰影的存在,洛無憂下意識的就非常抗拒訓話小孩來完成任務。

即便知道他們都是詭異,也覺得這是一個極其不好的行為。

沒人在乎,也沒有人考慮到那些即將被馴化的小孩,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尤其是被他們稱之為刺頭的諾諾。

根本不用去問就知道這孩子絕對不想被硬生生打造成一個完美商品。

“你說的這個可能有,但如果真的選擇了這條路,完成任務應該會比我們想象的更加艱難。

副本可不會給我們放水,外麵這些小孩現在已經乖巧成這樣,被馴化的程度應該已經達到了一半,而我們要完成的就是另一半的進度以及解決諾諾。

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去反向執行任務的話,任務難度同樣也會反向平衡,僅僅隻是被馴化一半的小朋友們想要一朝回到解放前很容易,但如果我們真的改變了任務目標,應該就不僅僅是改變這些小孩了。

極有可能是將其他都已經產生改變的小孩全部拽出迷失的狀態。

最後被製作成提線木偶的小朋友們,具體是什麽樣子我們並不清楚,現在連接觸他們的機會都沒有。

你當真有信心,讓一個完全迷失的小孩找回純真的自我?”

蘇若沒有說洛無憂的計劃不可行。

他也敏銳捕捉到洛無憂的不對勁。

雖然到現在還不太了解他的過去,但叔叔能感受到對方抗拒的就是把這些小孩變成提線木偶。

似乎和他自身也有關係。

與自身掛鉤,勸肯定是勸不動的。

洛無憂這人看著不聲不響,似乎沒有那麽固執,可從她的種種行徑上來看,應該是個極其執拗的人,一旦觸及到了某種開關,十頭牛都拉不住。

現在這個開關似乎已經被觸及到了。

蘇若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道理掰開,勸對方三思而後行。

“現在還有多長時間遊戲就結束了?”

洛無憂沒有正麵回答問題,更像是在生硬的轉移話題。

其他人也識趣的沒有繼續。

任務確實可以更改,但那是做完決定後的事。

本次任務沒有時間限製,洛無憂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思考,沒必要在現在正做遊戲時的緊張刺激氛圍之下作出決定。

“哦,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再有一個小時遊戲就可以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