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不是一個很有共情能力的人,盡管秋姨氣的麵部猙獰,幾乎發瘋,她也隻能把這個在他們身上真實發生的事當成故事聽。

更何況這些都隻是詭異,如果是真實存在的人,她想她也會報以同情。

雖做不到感同身受,但她明白做人的道理,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對錯善惡,一目了然,沒什麽好評判的。

“下一次輪轉是什麽時候?”

“還有差不多十天左右吧,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秋姨又朝著蘇若投去了打量與好奇目光,忽略這種被審視的眼神,蘇若大致算了一下。

十天左右,那就是任務結束的時期。

任務所給出的提示,說明最後幾天一定會有宴會,方家少爺一定會迎娶花魁。

但花魁娘子現在被囚禁在井底,自詭異空間行程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

井底下的那口棺材應該就是花魁娘子。

大黃吃那些肉球吸取能量時,花魁娘子也明確表達了不高興,所以肉球就是給花魁準備的養料沒有錯。

這個故事之中有一個讓蘇若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秋姨在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完全是站在雲娘的角度去思考。

她雖然是第三方的視角,但無一不透露出對雲娘的惋惜與可憐,按照她所說的雲娘對他也是很好的。

最起碼沒有被劃分為仇人。

在那一邊所見到的雲娘,也曾經問過她,秋姨是不是要給她帶話。

如此說來,秋姨應該是與雲娘一夥的才對。

兩人既然是一夥,作為青樓的主人,她又為什麽要兢兢業業的去舉辦花魁選舉,給那些雲娘的仇人增長詭力?

又為什麽每天晚上,都派人把詭心扔進井底,好保證,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可以吸取。

明明方少爺,還有這鎮子上的所有人以及花魁,都應該是她與雲娘的敵人才對。

故事確實動人,但無法忽略的bug,實在是讓人難以相信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秋姨在其中一定擔任了某種重要的角色。

假設她早就叛變,或者從頭到尾都不是跟雲娘一夥的人,現在給他講這個故事,僅僅隻是為了迷惑她,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好人的樣子。

可她圖什麽呢?

秋姨作為青樓的老鴇,沒點手段蘇若根本不信,就算隻是個藥鋪老大爺,詭力都是她從前沒有接觸過的強。

也不能這麽說。

精神病院裏麵的大爺,如果曾經不是學生,對他們抱有百分百的敵意,應該是比藥鋪老大爺要強很多的。

可精神病院算是詭異世界的重中之重了,有一個比較強的院長是應該的。

這個小世界的普通詭異,又憑什麽有那麽強悍的力量?

竟然有這樣的實力,他們可能怕另一邊的主宰雲娘,但不太可能會懼怕她。

如果秋姨真的早就背叛了雲娘,她現在如此好聲好氣的與自己說話,可能性就隻有一個。

秋姨以為她是雲娘那邊的人,所以一定要裝出情真意切的模樣,也不能跟她動手,死了雲娘很容易就察覺出異常,不說又怕她跑去雲娘那裏說三道四。

她的打探,在雲娘那邊看起來更像是試探,所以她才問出這些人盡皆知的問題時,秋姨也隻是偶爾露出疑惑的表情,打量她幾眼就過去了。

但這一切有一個前提。

那個看起來弱柳扶風,仿佛風一吹就倒的女人,一定有壓倒這些詭異的實力。

假設秋姨從來都沒有背叛過雲娘,那她現在的所作所為,一定是對雲娘有利的。

隻是這利益在哪兒,她還不太清楚。

同樣對方也一定認為自己是雲娘那邊的人,所以才願意與自己心平氣和的講話。

蘇若最後總結出來的結果,就是要偽裝。

無論如何也要趁著他們無法穿越中間的屏障到那邊去的時候,偽裝成雲娘的人,盡可能為自己謀利。

“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要我帶給雲娘?”

蘇若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老鴇子麵色一僵,想了半天才開口回道:“你幫我告訴她,我有點想她。”

“好,你想說的話我會帶給她,麻煩還有一個問題要問您,聽說方小少爺過段時間要娶花魁,他是找到把花魁從井裏放出來的辦法了?”

蘇若站在雲娘的角度思考,問出了她想問,而雲娘也有可能想問的問題。

“那個花魁娘子都已經在井底被囚禁那麽多年了,怎麽可能還出得來?不過是走走過場,舉行個儀式罷了,畢竟這陣子上的所有人都是在那天死的,每一次輪轉之前重溫當日的情景,他們的怨氣都會增長一分,如此便能短時間增強一些力量。”

秋姨回答得非常自然,蘇若就是有再多問題也不太好問了。

這一回什麽代價都沒有付出,秋姨非常配合,得到了這麽多答案,蘇若也打算離開。

可當她腳步走到門前時,突然想起了什麽,猛然回頭,直視著老鴇的眼睛,輕笑一聲問道:“到時候你會參加嗎?”

秋姨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問的一懵。

她的眼神有些閃躲,掛在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我當然不會參加了,我就隻負責出個場地而已,畢竟那天花魁是從青樓這邊出嫁的,他們要完全複刻那一天的情景,就必須得從我這邊走過場。”

“哦。”

蘇若微微點頭,沒有再說什麽,推開門徑直走出了房間。

秋姨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了答案。

她早就已經背叛了雲娘。

又或者說,她應該從來都跟雲娘不是一夥的。

蘇若問那句話不是沒有理由。

剛才即將走出門時,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秋姨如果真的如同她所說的那般,不屑與鎮子上的人為伍,那她最後是怎麽死的呢?

在秋姨的故事裏,最後鎮子上的所有人,都因為井水以及方家的流水線中毒身亡,僅僅隻有花魁逃過一劫,最後又被殺死扔進了井裏。

秋姨不喜歡鎮子上的人,那麽同情雲娘的話,她怎麽可能去吃方佳準備的流水席?

難不成是連吃帶拿還要去鬧事兒的嗎?

其餘的事情都可以說是方府的壓迫,她根本無力反抗,所以就隻能逆來順受,就算是不喜歡也隻能配合。

可去吃飯這種事情,又不需要別人綁著過去。

誰家結婚不想要在婚宴上得到旁人的祝福。

心知肚明秋姨討厭他們那一夥人,那麵子上的工程做到了就好,就算是她想去方府的人,估計也不會讓她去。

論跡不論心。

口口聲聲說著對旁人的唾棄,做出來的事情卻是隨大溜的。

還有這青樓裏麵所發生的所有,從第一天選花魁的時候,蘇若可看不出一點老鴇子的不高興。

她歡天喜地的主持,對金錢的渴望與貪婪,全都是真實表露出來的東西。

在之後與她做交易的時候,那種對冥幣的渴望也不是作假。

雲娘的故事應該不是假的,秋姨所說的有關於自己的故事,還有待考究。

現在應該需要推斷的是最後幾天真正的boss究竟是誰。

他們必須要站對隊伍,才能安穩度過三十天。

若最後的贏家是方少爺,那麽他們現在什麽都不做,遵循著規則好好幹活就能夠安全活過三十天。

若最後的贏家是雲娘,他們現在的所作所為就會被判定成為與方少爺為伍,最後會被雲娘吃幹抹淨。

這個選擇有點難做。

蘇若可不覺得,十天之後,花魁娘子還會安安靜靜的待在井底下。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他們直接就去找雲娘就好了。

畢竟之前那麽多年,鎮子上所有人加一塊都打不過雲娘,沒道理他們一來就能打得過。

再加上她昨天跳到井裏,看到了鎖著花魁娘子的棺材可是非常有活力的。

多半是要快出來了。

作為故事的主角,花魁娘子和方少爺兩個人一加一的效果應該是大於二的。

不對,還有一個問題!

蘇若在腦子裏麵又迅速過了一遍,發現她漏了一個重要的角色。

打更人。

那個從來都沒有出現,但每天晚上準時都會出來打更的人。

還有鎖著花魁的鐵鏈以及棺材。

花魁娘子是被人抹了脖子然後扔進井底的,那棺材與鐵鏈是哪兒來的?

打更人在這個故事裏麵又是什麽角色,他的聲音不單單能傳到整個鎮子,甚至可以傳到雲娘所掌控的那邊空間。

每當他開始打更之前,所有的人家都會關門,應該是為了躲避那些蜘蛛人。

在他打更時,蜘蛛人就會出現。

鎮子上的所有人家閉門都是提前許久,他們留足了時間,應對意外情況。

那麽極有可能打更人根本跟他們不是一夥的。

他的天幹物燥,小心火燭,更像是給那些蜘蛛人發出的信號。

隻要他一喊蜘蛛人就會出現。

故事裏還有一個重要角色,那就是雲娘的哥哥。

秋姨沒有說雲娘的哥哥在殺死了所有人之後做了什麽。

他是在那個時間認罪服法了,最後根本就沒有進入到這個詭異空間?

還是,他隱藏在詭異空間的某個角落。

明天必須要再去找一趟雲娘。

很多事情都需要求證。

還有,她已經決定要站在哪一邊了。

現在的平衡不容易被打破,雲娘有實力去壓製所有的詭異,那麽在他們行動之前去破壞他們打破平衡的可能,會比等到最後,手足無措,要強很多。

雲娘身上所發生的故事不是假的,那麽幫她,也問心無愧。

今天發生的事情,蘇若沒有告訴任何人。

回去之後也隻是跟喬婉隨便說了幾句,就睡下了。

等到第二天,她直接從後門光明正大的走出了院。

蘇若就是不想躲避秋姨,整個樓都是她的,躲來躲去的沒意思。

而且她也想給秋姨放個迷霧彈,將自己是雲娘那邊人的身份給做實,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證她現在的安全。

她之所以不把昨天發生的事情以及雲娘的故事告訴其他人,也正是因為有這一方麵的考量。

其餘學生在什麽都不知情的情況下,一定會遵循規則,老老實實的幹活。

天平沒有完全傾斜向雲娘那邊之前,現在就與其與詭異倒戈相向,很顯然對他們很不利。

到時候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等到她確定雲娘是能夠信任並且能夠幫助他們通關的詭異後,再將這些消息告訴他們也不遲。

若是最後雲娘那邊真的失敗了,那麽反叛者也就隻有她一個,最起碼別人能夠活下來。

一點一點去探查整個詭異空間背後的故事是她做出的決定,沒道理拖別人下水。

蘇若現在的感知力也不弱,老早就發現有人跟在自己身後,但她沒有說什麽,更沒有別的多餘的舉動。

而是自顧自的走進了另一邊鎮子。

剛走進去沒多大一會兒,她就感覺背後總是盯著自己的視線沒有了。

那應該就是秋姨的眼線。

蘇若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方府。

什麽都沒做就往院子中間一站,沒過多久,昨日的女人再一次出現。

這回是蘇若欣開口的。

“雲娘,秋姨托我給你帶個話,她說她有點想你。”

雲娘在見到她的身影時是想說話的,現在還保持著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愣怔了許久,低下了頭。

突然嘀嘀嘀的笑出了聲。

“好,我知道了,他還有別的話要說嗎?”

雲娘的反應有點不太對勁,按照蘇若的猜想,她應該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不然也不會一見麵就問她秋姨有沒有話要帶給她。

可現在這個女人的笑容苦澀淒涼,還帶著深深那哀怨與憤恨,一點兒都不像是聽到了惺惺相惜之人真心話的表現。

更像是在聽什麽可笑至極的地獄笑話。

“別的她都沒有跟我說,她隻跟我說她很同情你,對於你的遭遇,她非常能夠感同身受,還把她曾經的事情也跟我說了。”

蘇若嚐試著引導雲娘。

說完後便靜靜等待著她的反應。

“己所不欲呀,己所不欲啊!”

雲娘的眼中突然流出了兩行血淚,他笑得很大聲。

比之前更加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