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元青笑著說:“我是你的兒子呀!是你娶的第二位夫人秦氏所生。

父親不記得我了嗎?

也是,我那時還小呢!父親在家的時候也隻是帶著大姐姐玩,很少來看我。”

“大姐姐?你是說,傾雲?”說完,又朝著那個“阿藍”所在的方向看去,半晌道,“我想起來了,原來我不是睡著了,夢裏的一切都是我經曆過的。

可是我怎麽會娶妻呢?”他一邊說一邊搖頭,“讓我想想……對了,是他說的,他說阿藍已經死了,讓我認清現實,不要再自己欺騙自己。

他還說,京城裏遇見了一位姑娘,長得跟阿藍特別像……”

他說到這裏,突然指向桌案後麵的牆壁,然後跟婆子說:“你去把我給阿藍畫的畫取來。”

婆子點點頭,走到牆壁前,將牆上掛著的蘭花圖掀起來。

慕元青這才發現,就在那蘭花圖後麵,竟挖了一個很深的洞。

洞裏放著一幅畫,婆子將畫取出,展開,赫然是一幅美人圖。

圖上美人穿著寶藍色的衣裳,腰間掛著白玉墜子,麵容姣美,帶著淡淡的笑。

婆子說:“這就是二爺給藍夫人畫的像,簡直跟藍夫人一模一樣。”

慕元青都驚呆了:“這不是我母親麽!”

就連年妙也說:“這跟年輕時候的大夫人實在是像,像到了八成。”

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了句:“怕是跟榮夫人更像。”

“慕江眠”聽到這裏就點了點頭,“對,跟榮婉更像。當初大哥說他遇著了一名叫做榮婉的女子,跟阿藍的這幅畫像長得一模一樣。他跟我說,如果我實在忘不了阿藍,實在是沒有阿藍活不下去,那可以考慮考慮娶了榮婉。

隻是以後就要回到侯府去生活,不能再在這宅子裏了。

我當時難過到了極點,我接受不了阿藍已經死去的事實。

但大哥說的沒錯,阿藍確實已經不在了,我再接受不了,她也是不在了。

於是我妥協了,我給阿藍寫了牌位,又在這邊住了幾天,就回到了侯府。

母親聽說我想要娶榮婉,很高興。她說榮婉是個很好的姑娘,她也很喜歡。

如果我相中了榮婉,那她就親自去說親,一定促成這門婚事。

就這麽的,我跟榮婉成親了。

她跟阿藍長得實在是像,像到有的時候我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榮婉還是阿藍。

我不想騙人,我把實話都告訴了榮婉,我跟她說了我娶她是因為忘不了阿藍。

但是我也說了,我既然娶了她,就會跟她好好過日子,不管有沒有阿藍,她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後來我們有了孩子,就是你的大姐姐,慕傾雲。

我很愛我們的孩子,我把她想象成是我跟阿藍所生,想象成她是阿藍的女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傾雲長的不像榮婉,而是很像我。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它影響不了我對傾雲的愛。

我以為我能跟榮婉白頭偕老的,可是沒想到,榮婉在生第二個孩子的時候,難產死了。

我當時感覺天都塌了,我無助地坐在產房裏,任憑所有人都說男人不能進產房,不吉利,可我還是舍不得離開榮婉,我還是想在榻邊守著她。

後來,大哥來了,他不顧我的勸阻,當場就要把那個孩子給摔死。

我拚命地攔著他,可是怎麽都攔不住。

他那個時候信念好強,我能感受到他的心思,他認為這個孩子是他的恥辱。

包括傾雲,都是他的恥辱,因為名義上是長寧侯娶了榮婉,但實際上,榮婉生的卻是我的孩子。真正的長寧侯,碰都沒碰過榮婉一下。

所以他想把孩子摔死,既是泄憤,也是想要清理門戶。

由於他的信念感太強,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身體完全被他主導了。

我沒有辦法阻止他,好在老夫人來了,強行把孩子給搶了下來。

再後來,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辦法從他那裏拿回身體的控製權,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按著自己的意願行事,眼睜睜地看著他幾次三番想要到老夫人那裏把那個孩子給掐死。

再後來,沒過幾個月,他突然跟我說,願意為我續弦,除了娶妻,還要納妾。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而且我明確地告訴他,我不想再娶妻了,更別提納妾。

我對不起榮婉,是我沒用,是我保護不了她。

我不能再去害另外的人了,我不能做一個害人精。

母親從小就教我如何做人,如何做一個好人。

這些所為,絕對不是一個好人應該做的。

所以我不答應他提出的想法,但是他根本不聽我的。

於是,他娶了秦莊儀,也就是你的母親。

後來又納了幾房妾室。

打著思念榮婉的旗號,讓長寧侯府裏的女人多了起來。

女人多,孩子就多,有時候我住在府裏,麵對那些女人,我是很難過,也是很不自在的。

也許是我的情緒影響到了大哥,所以有那麽一段時間,他對續弦的大夫人是有幾分真心的。

可是那真心也沒有維持太久,很快就冷卻了下去。

他的情緒不太穩定,有時候冷卻,有時候又勾起些回憶,就又好起來。

他是很厭惡被我的情緒主導的,所以每當他有情緒起伏的時候,他都會努力去壓製。

壓了大概一年多吧!他就再也不會被我的情緒所影響了。

我到後期就會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的意識似乎正在一點點的削減,一點點的變弱。再這樣下去我會徹底被他壓住,再也不能出來了。

我試過反抗,可惜,沒能成功。

後來我就放棄了,我利用有限的生命,好好的陪伴傾雲。

可以說傾雲的童年,一直都是我在陪著的。

就這樣又過了幾年,我終於再也出不來,就連與他意識共存,也很難做到了。

我當時覺得我應該是死了,沒想到竟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他說到這裏,不解地看向慕元青,問道:“你們是怎麽想到用這種法子喚醒我的?

你們又是怎麽知道我的存在的?

這麽多年過去,侯府難道就沒有人發現後來的慕江眠,已經不是原本的慕江眠了嗎?”

慕元青“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他在這位二爺的話中,抓住了一個關鍵。

這個關鍵讓他感到恐懼,他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你說,不是原本的慕江眠?所以你才是原本的那個嗎?

後來的人不是你,而是他?”

二爺想了想,搖頭,“倒也不能這樣說,這樣說不準確。

我跟他之間,沒有什麽先來後到。

我們是一起出生,一起長大的。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起,我們就知道身體裏有對方的存在。

隻不過別人不知道,包括父親和姨娘。

我們把這件事情當做一個小秘密,小心翼翼地守護了很多年。

我們的童年,是在彼此的陪伴下長大的,雖然在外人看起來有點孤單,但對於我們來說是很快樂的。

隻是這種快樂沒人能懂,我們越長大越是不敢把這個秘密給說出來。

我一直以為這種快樂會一直繼續下去,直到我們長大成人。

可是後來姨娘死了,她的死刺激了大哥,從那以後,大哥的性情就有了明顯的轉變。

我能夠明確地感覺到他厭惡我的存在,甚至我還知道他偷偷看一些奇怪的書,拚命地想找到把我從身體裏清除出去的辦法。

我知道如果自己被清除,那可能就是死了。

我不想死,於是我產生了十分強烈的求生欲望。

這種欲望最終導致我竟將他完全壓製,以至於過後的許多年裏,他再也沒有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