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晨安

江陵薛家,也曾是個大家族,祖上也曾列侯。隻是到了薛愫祖父這一代已沒有再沿襲下去。

祖父薛禮,雖沒有爵位可襲,又是旁支,但是個讀書的好料子,兩榜進士出身,後累至從三品指揮同知。娶的是江南蔣家的千金。這蔣家是商賈之家,據說南京有半條街的鋪子都姓蔣。薛禮養了三個子女,長女便嫁於京中曾家曾譜為繼室。長子薛賓,十五歲就考中了舉人,當初很得太祖父鍾愛,認為前途無量。十七歲時,祖父做主給伯父娶了同窗的好友範家的女兒,哪知好景不長,薛賓二十歲就一命嗚呼了,彼時隻留下了一個年滿周歲的女兒薛憶。次子薛寶,即為薛愫的父親。他也是個讀書上進的人,二十二歲中舉,三十歲才中了進士。

在祖父看來,父親終不及伯父聰敏能幹。二十歲娶了祖母的外侄女杜氏。杜氏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家資富饒。生得端莊秀麗,宜室宜家,又擅寫一手簪花小楷,通音律,精女紅。性格又溫婉柔順。深得父親鍾愛。隻是母親在生下恒兒後,加上祖父過世,月子沒有得到調養,後一直病魔纏身。在恒兒還不滿六歲這一年便撇下丈夫和子女先去了。父親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已無再續弦之意,隻一心攻書,終於在三十歲這年得償所願,哪知卻是造化弄人。

回想往事,薛愫感慨不已。曾得母親教誨,她也能撫兩支琴曲,隻是那張母親遺留下來的琴早已被她束之高閣,怕見物傷人。不過說到女紅,薛愫的造詣卻在母親之上,曾經父親還拿她繡的鬆鶴延年送給外祖母做壽。外祖母甚是喜歡,還賞了她好些東西。

“小姐醒呢?”

薛愫見晨光已從窗戶紙透過來了,想著時辰已不早。便命聞鶯和晚霞兩個伺候她梳洗,這裏還要去給秦老夫人和姑母行早安禮。

晚霞侍奉盥洗,聞鶯給梳頭穿戴。

“昨兒小姐才歇下,大太太就過來問話,說是要宴請這邊的女眷們,讓小姐湊錢。我說小姐才歇著,這裏又剛到,急什麽呢。再說哪裏有先客人請酒的規矩。隻怕接下來幾天府曾家會接二連三的請,到時候我們再還不就行了麽。”

薛愫覺得她說得也有道理,點頭道:“你倒還想得周全。”

晚霞在一旁笑嘻嘻的插嘴:“這大太太還沒我們聞鶯姐姐曉事體。”

更了衣,梳洗齊備。晚霞捧了一碗紅棗茶來請薛愫喝過。薛愫便說要去那邊等候範氏和堂姐一道過去請安。

等到她們來到北屋時,卻隻留下了婆子正打掃屋子。問及被告知範氏帶了薛憶早已經到明暉堂那邊了。

見狀,薛愫心裏有些不快。明明是一處的,她也沒耽擱多久,怎麽伯娘卻不肯多等她一下,這樣不是顯得她懈怠,失禮麽。

這裏扶了聞鶯匆匆往明暉堂而去。

果然範氏和薛憶早到了好一會兒。薛太太正陪著她們說話呢。薛愫上前給薛太太行了早安禮。薛太太點頭笑道:“聽聞你暈船暈得厲害,休息了一夜,可好些呢?”

薛愫恭順的答道:“勞姑母費心,已經好些了。”

薛太太微歎了一聲:“我們家的女孩子身子都嬌弱。特別是苓丫頭這裏又病倒了,兩日來晨昏定省也顧不上。這倒是小事,到底要把身子養好才要緊。”不免又想去年才給淑苓做了親,怎麽偏偏就不好起來。要是沈家人知道了,不知會不會退親。這正是薛太太頭疼的地方。

範氏聽說笑著接過了話頭:“曾家的女孩子自然要嬌貴些。我們憶兒倒還好。”

薛太太見時候差不多了,帶了範氏母女和薛愫去沉心居給秦老夫人請安。

秦老夫人才做完了早課,脖子上掛著的念珠都還沒取下來。靜室裏的檀香餘味也還未散去。

“兩日沒有看見苓丫頭了,莫非又病呢?”

薛太太趕緊回答:“是呢,昨兒鵠兒媳婦和我說的。晚間我又去瞧過,隻是頭暈,大夫說見不得風。我便讓她好生歇息著,這晨昏定省也暫時免了。這不連遠客都還未見。”

秦老夫人麵容沉靜,也不大想理會這些瑣事,隻是道:“加緊養好了才是,這個樣子以後嫁到沈家去如何主持中饋,隻怕婆婆也不喜歡,更別說替他們沈家傳宗接代。”

薛太太道:“媳婦慮的也是這個。不過老夫人也不用太操心了,她還年輕,底子也不算太差。家裏走動的這幾個大夫也都不錯。慢慢調養就好了。”

聽著她們談論淑苓和沈家的親事,薛愫本能的有些緊張。若是這樁婚姻做不成的話,那麽曾家會不會就幸免呢。能預知未來的薛愫顯得有些焦急,但又不敢正麵告之於秦老夫人和姑母,身子微顫著,額頭上已經密密的一層薄汗。

秦老夫人左右打量著薛家兩位姑娘,薛愫在容貌上更勝一籌,那薛憶有些畏首畏尾的,透露著一股小家子氣,立馬就分出了個高低。

這裏才坐了沒多久,大房那邊的人過來了。賀大太太帶著她的兒媳婦錢氏並孫女田田過來給秦老夫人請安。

昨兒沒有見著大房那邊的人,薛太太趕緊引薦了。範氏問了好,薛憶姐妹行了禮。

賀大太太笑道:“聽說家裏有遠客,總算著見著了。”這裏又悄悄的告訴身邊的丫鬟,讓去備一份表禮給薛家姐妹。錢氏是長房長孫媳婦,出身名門,見過的世麵多著去了。眼裏倒有些瞧不上薛家人,不過礙著嬸娘薛太太的臉麵,倒也滿臉堆笑,說了幾句奉承話。將手上的兩個戒指取了下來,賞給了她們姐妹。

範氏見長房裏的人物比這邊房裏穿得還體麵,心裏不禁有些羨慕,隻是想到自己年輕守寡,獨自拉扯女兒長大,又沒個依靠。一輩子也做不了誥命,心裏有些發酸。以至於有些失神。還是女兒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裳,小聲的提醒了一句:“娘,大太太問你話呢。”

範氏這才尷尬的笑了笑,賀氏說的什麽,她壓根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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