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前世 閨繡 青豆
薛愫聽見沈銳嘴裏吐出“齊王”二字的時候,心裏微微一顫。不由得聯想起上一世的種種過往。就是因為這個齊王日後的所作所為,關聯到幾個家族的覆滅。曾家也難逃其害。
這一世提前兩年就遇上了,那麽馬老大會劫持她,自然也是這位王爺背後的授意,目的就是要讓沈銳轉投齊王麽?可是齊王應該很明白,趙王待沈銳很是恩寵,侯府裏的大小姐婉玉,和趙王的胞弟又有婚約,哪裏有那麽容易的事。
沈銳沉悶的喝著酒,一麵又不住的暗自打量薛愫臉上的神情,忽而又笑了:“薛小姐是個聰慧的人,裏麵的各種緣由關聯,想來已經知曉了。”
薛愫微微頷首。
沈銳又苦笑了兩聲,別過了目光,看向了一處角落,眸子變得深邃起來。
屋裏變得靜悄悄的,連丫鬟們什麽時候退下去的,薛愫也不知道。等她回過神來時,屋裏就他們倆。
賞瓶裏的梅花依舊豔麗,香氣盈室。火盆裏的炭火偶爾爆發出幾聲清脆的聲響。
沈銳沉悶的問了句薛愫:“你也是知道結局的人,你說我該怎麽選擇,今後該如何走?”
薛愫未曾料到沈銳會這麽直白的問她,想了想便說:“世子爺既然知道艱險,想來每走一步都是謹慎思量過的。怎麽反問起我來?”
沈銳笑道:“你是我將來要共度一生的人。自然要詢問下你的意思。”
共度一生?老實說薛愫一直排斥這個,從未做好心理準備。當沈銳真摯的眼神看向她時,她竟無處逃避。隻好說道:“依我之見不如想個日後能脫身的法子,不陷進這個泥潭裏才好。”
沈銳笑著點頭:“你說得容易,隻是做起來太難。我不能不表明立場的,為了我那苦命的妹妹,不得不……”沈銳說到後麵腔調有些變了。看來他已是想到了上一世的經過。婉玉和她夫君被賜毒酒,雙雙殞命。
薛愫這才明白沈銳的艱難,想要脫身。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有些事在一開始就已經表明了方向了,不能退步。
“要是在我還小的時候重新來過。或許會阻止這場聯姻。可如今說什麽都晚了,大局已定。再有周王這個人又重情義,妹妹跟了他也不算太壞。所以我是沒有任何的退路了,隻能勇往直前。”
關於沈婉玉的婚姻如何。薛愫是不得而知的。隻是婉玉被賜毒酒的時候還那麽年輕,的確是太過可惜。眼前的這個人呢?二十幾歲生命就走到了終結,後麵那幾個月裏竟然一直在牢獄中渡過,和他之前那麽燦爛的人生簡直是鮮明的對比。如今重新來過,她想,他應該也是意氣勃發,想要更長久的燦爛吧。
“看來是沒有回頭路了。”
“或許這就是命運吧,不管我經曆幾世都無法改變的命運。我能做的就是努力讓結果變得好一些而已。其實也不用這麽悲觀,既然知道將來的走向。對我們是十分有利的,怕什麽呢。”沈銳粲然一笑。
薛愫看著他燦爛的笑容如此真摯,心想他必定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了。虧得以前她還想方設法的提醒他。等等。莫非就是那時候她露出了端倪,讓沈銳有所察覺,從而得出了她和他一樣,都是重生之人?
薛愫想起來了,還有那次沈銳故意約她到靈犀館的談話,如今想來也是疑點重重。對了。還提什麽青雲街的鋪子,敢情這小子一早就設下了圈套在試探她?薛愫睨了他一眼。卻見他正低頭喝酒。
“你表姐的病怎樣呢?”
薛愫道:“控製下來了,看來這圓靜師太的名聲果不虛傳,原本太醫都沒法子了,她竟然還有本事給救回來。”
沈銳嘲笑道:“太醫院的方子才是信不得的。她沒有性命危險是好事。”
“既然苓姐姐身體漸漸好轉,那我也不用替她完成這樁婚姻。隻是我說話不管用,還是請世子出麵解決吧。”
沈銳瞪了她一眼,不悅道:“你還真當是兒戲,說改就改,哪裏有那麽容易的。這可是禦賜的,難道你還想抗旨不遵?”
薛愫目光一沉:“這樣好麽,原本世子和表姐才是一對。”
沈銳便想起前世種種,淑苓跟了他好像過得並不好。那時候他也混蛋,也體會不到女人的心情。如今重新來過,何必再走以前的路。淑苓的脾性他自認為有些不對盤,兩人之間雖然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卻從來不知曉對方心裏想的是什麽。這樁婚姻對淑苓而言,也是個累贅吧。
沈銳突然問道:“仔細的回想了以前的那些事,怎麽一點也想不起你來?”
薛愫目光沉著,哂笑道:“我算什麽。世子眼裏哪裏會有別人。”
沈銳卻道:“像你這麽光彩照人的女子,不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對了,上一世你經曆過些什麽事,說來我聽聽。”
“都是以前的事了,提它做什麽?”對於前世薛愫早就放下了,不願再回憶。
“不是好奇嘛。我是個怎樣的結局你是清楚的,我隻是好奇你。竟和我一樣都能重新來過。剛重生時的可怕又驚喜,還以為前世的那些事隻是做了一場噩夢而已,可是看見那些經曆過的事正一樁樁的再應驗,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漸漸的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才試著去接受。你呢,想來心情和我差不多。你究竟是為什麽重生的?”
薛愫見沈銳逼問,不得不回答道:“我和世子不一樣,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吧。那時候怯懦的我,也影響不了別人什麽。隻是深恨自己沒有管教好弟弟,讓他誤入了歧途,成了不歸人。直到我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活在這個世上。”
“薛兄弟從目前來看很上進,將來未可限量,一定是個人才。你管教還是有方的。”
“我逼迫得太緊了,他也厭煩,不過他也快是個大人了,不能處處督促著他。”
“倒也是。你是當姐姐又當爹娘,男孩子都有叛逆的時候。以前我也經曆過的。不管爹娘說什麽都不願意聽。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有些可笑。”
“我還是對你以前的經曆感興趣,不介意的話說來聽聽。看將來我能彌補些什麽。”
薛愫本來想說不用了,但見他眼神真摯,在他的注視下竟有些無處遁形。薛愫便低低說起了以前的那些過往。
“那時候也住敷春堂,也和淑苓表姐來往親密。姑母的庇護下,在伯娘的教養下小心翼翼的過著日子。不過那時候膽小怯懦,一切都聽伯娘的安排,在人前也不敢露臉。伯娘說什麽就是什麽。直到姑母家變,我和伯娘搬出了曾家,住在了距離大慈寺不遠的一處租賃的房子裏……”
薛愫向沈銳道出了上一世她那不堪的過去,後來又提到了在古家的生活。古宜屢試不成,她所遭受的屈辱,以及到後麵的夭逝。
那塵封已久的記憶,一旦打開就再也收不住。薛愫說到後麵已經是淚流滿麵,最後她道:“我曾經一度那麽的憎恨你,是你帶給了姑母家的毀滅,要是姑母活得好好的,我一定會一直受到她的庇護,弟弟不會流散,也不會落到古家手上。”
沈銳聽得心裏難過,走上前來,輕輕的攬了她的肩膀,柔聲說道:“不會再受那些苦痛和屈辱了,一定不會的。”
薛愫滿腔的愁怨,以為這一輩子都無法說出口,直到今天才宣泄了個痛快。
外麵的風聲越來越大,吹得窗戶紙沙沙作響。薛愫也才回到了現實中,直起身子來,擦幹了眼淚,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回去休息。不然她們又得好等,再不回去,隻怕又要找來了。”
沈銳聽說她要走,倒沒挽留,也跟著起身道:“好,我送你吧。”
薛愫喝了些酒,雖然還不至於醉,但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直到開了門,那迎麵而來的雪風一激,頓時覺得寒毛四起。也清醒了不少。
薛愫遲疑了下,舉步就向雪地裏走去。沈銳卻快步上來扶住了她:“當心腳下濕滑。”
薛愫道了句謝。沈銳卻沒吭聲。走不多遠,卻又覺得薛愫的手心冰涼,這才意識到她穿得不是太厚,因為一隻手上還提著燈籠,多少有些不便,於是將燈籠掛在了一枝梅花枝上,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親手替薛愫披上。
薛愫忙道:“世子爺怎麽給我穿,您不也凍著,我身上也披著鬥篷,不算太冷。”
“怎麽不冷呢,你手都要僵了。你這鬥篷隻是夾棉的,哪裏抵禦得了。聽話!”不由分說硬要將披風給薛愫。
薛愫心想給她,那他披什麽,卻堅持不肯要。
後來沈銳拗不過她,隻好重新穿上,將鬥篷扯開,對薛愫道:“你到這裏麵來吧,多少要暖和些。”
薛愫幾乎是被他拉過去的,兩人輕輕相偎。她本來身量就要矮一些,躲在沈銳的鬥篷下,覺得溫暖無比,他替自己擋去了不少的風雪寒冷。
薛愫卻心潮起伏,兩世為人,除了家人,頭一回有人如此的待她。他當真是那個人們口中所傳言的那般喜怒無常,凶狠殘暴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