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作樂

亂石崗的事自然吳秋實沒能打聽到多少。隻向薛愫匯報了些隻言片語。

“聽說這馬老大背後有什麽靠山,想借此要挾世子什麽的,具體的小是不敢多問。畢竟世子爺身邊的人口風很緊。”

薛愫想,和她意料的差得不遠,既然沈銳不願主動和她提起,那她也不想多管閑事,橫豎大家都安然無恙就行了。

既然事情落下了帷幕,薛愫覺得自己也沒有必要再繼續住下去,便說要回棉花胡同。

沈銳也答應了:“好,今天就算了,外麵風大,也冷。明天再讓人送你們回去。”

薛愫隻好依從,隻是薛恒也賴在這裏不走,沈銳帶著他騎馬射箭,又帶著他喝酒作樂,薛恒好不愜意,哪裏還想走。

薛愫隻當沒看見,在房裏不是睡覺就是悶坐,也不輕易出門。心想再捱一日,明日必定要回去。

“姐姐外麵下雪了。快出來看。”薛恒徑直走了進來。

“難怪會這麽冷。”待薛恒走近一些,薛愫皺眉道:“一身的酒氣,好的不學,年紀小小的就成了個酒鬼。看以後誰還敢要你。”

薛恒笑道:“不過偶爾為之,又不是常常如此,姐姐不用擔心。走吧,看雪去。”

薛愫卻不想動:“怪冷的,年年都下雪,今年又不是頭一場,我不去。”

薛恒沒法,隻好又去找沈銳。

到了黃昏時,那雪竟然越下越大。外麵儼然已變成了一個雪白的世界。

薛愫看著這洋洋灑灑的雪花,心裏有些犯怵,會不會因為大雪封路。明日更不好下山。而這雪還不知什麽時候能停。

沈銳披了一領雪貂的披風大步的走進了院子,赫然見那朱欄邊立著個身著薔薇色織錦鑲狐狸毛鬥篷的女子。挽著傾髻,正伸手把玩著一簇開得如火如荼的紅梅。身後立著個著藕荷色襖裙的丫鬟,手中撐了一把大紅色的油紙傘。天然一幅上好的仕女畫卷。隻是那圖畫上的人可有眼前的這般漂亮,那梅花也沒有眼前的這般精神!

沈銳呆愣的看了一會兒,有些移不開眼睛。

薛愫已經注意到沈銳正在看她,轉身欲走。

沈銳卻開口叫住了她:“薛小姐請等等。”

薛愫忙道:“世子爺有什麽吩咐?”

薛愫這有些冷漠的態度另他心中不悅。不過此刻他臉上依舊帶著笑意:“梅苑那邊的花開得更好,我已經吩咐人宰了一口羊,溫了酒。架了火盆正要烤肉。薛兄弟已經迫不及待了,所以我過來請薛小姐一塊兒去品嚐品嚐。”

薛愫略沉吟了下方道:“既然恒兒在跟前陪您,我就不去了。”

“薛小姐還是這樣的冷漠,難道就不肯賞個臉?”

薛愫本來想說她不善飲酒。不過又怕沈銳不高興。以後畢竟要做夫妻,總是要相處的,不可能一直這麽躲避下去。她怕什麽呢?

薛愫想到這裏,背脊挺直了,含笑著說:“世子爺冒著風雪來請,我再推三阻四的,倒又要說我矯情,惹得世子爺您不高興了。”

沈銳自然不知薛愫的情緒變化。不過她能答應,沈銳又立馬高興起來。回頭就要去拉薛愫的手一起走,薛愫卻急忙的抽了出來,隻跟在沈銳的身後。皚皚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腳印。

梅苑小小巧巧的,位於倚春園一處幽靜的角落裏。雖然隻三間屋子,屋子外卻種植了數十株的各式梅花,如今花期正近,加上天氣寒冷,被這雪風一次,次第綻放了不少。

薛愫有些怕冷,好不容易進得屋內,忙湊到了火盆邊取暖。當下有三四個丫鬟來回的忙碌,又生了兩盆滾熱的炭火,架了鐵絲網。羊肉早就讓灶下給處理好。如今正裝在青花瓷的大長盤裏。爐子上正溫著酒。

薛恒原本正拿著根鐵鉤在火盆,扒拉什麽東西,見他翻撿了好一陣,後來勾出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接著又找出來幾個。直接上手去摸,沈銳卻說:“留心燙,等它們涼會兒再吃,你著什麽急呢。”

薛恒十分聽從沈銳,當真就縮回了手。

薛愫便問:“這些是什麽?”

薛恒笑道:“烤的芋頭,十分的軟糯,很是好吃。一會兒涼一些我剝一個給姐姐嚐嚐。”

薛愫見黑乎乎的,她如何吃過這麽粗陋的食物,不過聽薛恒形容的那麽美味,到勾起了食欲、連聲說好。

丫鬟們幫著烤肉,這邊的三人則在一處閑話。眼瞅著芋頭涼一些了,不等薛恒動手,沈銳倒不怕髒,拿起一顆,吹了吹上麵的灰,輕輕的將皮子給剝了下來,露出裏麵白色的食物,果真香氣誘人。

沈銳順勢將手上剝好的這一顆遞給了薛愫,並道:“當心燙嘴。”

薛愫道了謝接了過來,輕輕咬了一口,果然有些燙,不過在寒冬臘月裏,能有暖洋洋的東西吃著,本身就是種幸福。

當下有婆子來搬了小幾來,三人麵前每人一幾,一個繡墩。幾上同樣的杯盤碗碟,還有一把烏銀自斟壺。

薛愫連著吃了兩個烤芋頭,又喝了大半盅香茶,身上的寒意倒取走了大半。

等肉的功夫,薛愫來到簷下,兀自欣賞起這院子裏的梅花來。那雪迎著風,簌簌的向薛愫臉上刮來,冰冷的雪花遇著溫熱的臉,立馬就化成了水。有些刺骨。

沈銳隔著窗戶喊道:“還是請薛小姐進來吧,外麵那麽冷。”

“我見這梅花好,還想再看看。”

沈銳便叫過來一個丫鬟,吩咐她:“去摘幾枝樣子好的花,插在薛小姐睡覺的屋子裏。”

丫鬟答應了。

外麵實在是冷,隻站了一會兒,又覺得腳上發木,雙腿都有些站不直了,趕緊又回到屋內。

當下肉已經烤好一些了,分在每人麵前的盤內。薛愫麵前的杯子裏已經倒上了大半杯酒。

沈銳倒先舉了酒杯,向薛家姐弟說:“今天自然是我的東家,先敬你們一杯。地方小,又下著雪,找不到更好的食物,先湊活著。等到以後再有機會好好的款待你們。”

薛恒忙高聲應道:“姐夫太客氣了。”

姐夫?薛愫瞪大了眼,心想恒兒喊得可真順溜。

不過見沈銳好像十分受用的樣子。一臉的歡喜。

薛愫也端了酒杯,卻隻淺淺的抿了兩口,倒不是別的酒那般的辣,而是一股甜絲絲的蜜意。

“這酒應該是有來曆吧?不過喝著卻不像梨花白。”

沈銳哈哈笑道:“哪裏是梨花白,這是莊上自釀的拐棗酒,算不上什麽好酒,但是格外的甜。”

這樣的酒薛愫還是頭一回喝。

喝過了酒,取了筷子,麵前的盤子裏除了剛上的烤肉,還有些幹果碟子,以及一些熏肉。她吃了一塊還冒著熱氣的羊肉,熟得剛剛好,雖然有一股煙火氣,不過味道卻很醇厚。

小丫鬟抱了一隻大賞瓶來,裏麵注了水,插了幾枝朱砂一般的紅梅。

薛恒見了這紅梅花,倒隨口吟了一句:“年年芳信負紅梅,江畔垂垂又欲開。珍重多情關伊令,直和根撥送春來”

薛愫皺眉道:“虧得你還中了兩個案首,怎麽也說前人的句子,不寫一首出來我們瞧瞧?”

薛恒忙道:“詩詞上我本來就生疏,比不得鳴表哥。見有現成的,我隨口就拈來了。姐姐要我做的話,還得回頭斟酌斟酌。”

沈銳笑說:“我也有現成的句子獻醜。”說著眉頭微擰,隨口就吟:“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似君。”沈銳吟完後,目光就向薛愫掃去。

薛愫卻隻好裝作不知一般,低頭抿酒。

薛恒忙著稱頌,又和薛愫說:“姐姐在家時也讀父親書架子上的那些書,何不吟兩句應景?”

薛愫推辭道:“你詩詞上疏忽,我更是不行了。哪裏會吟什麽詩,我還是喝酒吧。”

沈銳正想勸這酒雖然甜,後勁卻很足,哪知薛愫已經大半杯下肚了。見她如此豪爽和平日裏的脾性大不相同,倒很是喜歡。

外麵寒風送雪,屋內卻是暖意洋洋,有酒有詩。

薛恒幾杯酒下肚,醉意就上來了。薛愫想著明日還要進學堂,若是宿醉的話,明一早又要喊頭疼,哪裏還有力氣拿筆呢。她便說要扶薛恒回去休息了。

沈銳見狀,隻好命兩個丫鬟攙了薛恒去備好的房裏休息,又命人煮醒酒湯。

薛愫本來要親去照顧。

沈銳卻道:“你做著吧,有丫鬟們,不用擔心。”

“可是……”薛愫想說的是,弟弟都回去睡了,她哪裏還有理由一直呆在這裏陪沈銳飲酒作樂,不成體統。

沈銳親自給薛愫麵前的酒杯裏滿滿的斟了一杯,又命服侍的丫鬟上菜,上果子。

“薛小姐再陪我坐會兒可好,這冬夜漫長也實在難熬。”

薛愫道:“我想打聽下馬老大的事,世子會據實以告嗎?”

沈銳點點頭,薛愫便又重新坐下。

沈銳看了眼燭光裏的薛愫,一如他所見的那般恬靜柔美,怔怔的看了半晌才說:“馬老大和齊王手下一大臣有裙帶關係。”

薛愫一顫,這事和齊王有牽扯?那為何要劫持她要挾沈銳,這其中有什麽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