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元宵之戀

元宵那日晚上,江梅將府上眾人遣去秦淮河遊玩,唯獨留下雲晏和裴風晚,而容與和茹蕙自是留在府上照料。

愛湊熱鬧的若雲帶著新進府的湘儀歡快地往秦淮河岸跑去,隻是二人一手扯一個似乎不怎麽情願的人,若雲左手拖著九竹,右手拉著湘儀,好不歡脫。

嶽華、江蘺和渥丹則不緊不慢地跟在一側。作為倚雲閣的絕頂高手,自是沒有習慣走路的時候,手牽著手,所以江蘺怎麽看若雲怎麽歎氣,而渥丹更是一副非我族類的神情,竟是理都不想理他們,唯獨嶽華倒是隨意很多,一會跟江蘺開開玩笑,一會打趣一下若雲,這一路上好不熱鬧。

“快走啦,我們先去秦淮河岸賞花燈吧,然後再去朱雀航看戲舞,去晚了,就沒地兒站了!”若雲要多著急有多著急,

“不是說去曉月樓的嘛?”江蘺不樂道,她可約了雲昭姐姐,跟她要幾味藥丸呢!

“哈哈….剛剛靈樞著人來了,說他們會來朱雀航與我們一起賞花燈!”若雲開心地答道。不得不說,她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快樂了,更重要的是,倚雲閣的兄弟姐妹們好久沒有聚在一起玩樂了。

江蘺搖搖頭,頗為無奈,她可不是個愛熱鬧的人,不過既然大家都要去,她也不想掃興,隻是她忽的有些想一個人了,璆鳴自與葉間扶珞玢的靈柩回倚雲閣後,竟是半個多月沒有見著他的人了,越是這樣熱鬧的情景,江蘺似乎越想那個與她拌嘴的夥伴。

雖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老天爺也有成人之美的這一天。下一刻,江蘺似乎聽到一個輕浮的聲音。

“哎呀呀….小姑娘,你這個花燈在哪買的呀?公子我很喜歡呢!可不可以送我呀?”

“不….不可以,娘親說今夜的花燈不能隨便送人的….”一個怯弱弱的聲音回應著,

眾人聞聲立馬抬頭一望,便看到一個華服公子正在調戲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

最恨恃強淩弱的若雲立馬拔腿跑了過去,叉著腰。仗義道:“喂。你連小姑娘都欺負,你還有沒有人性呀?”若雲憤怒不已,

那男子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自然得欺負這些小姑娘呢,難道招惹你這樣的母夜叉呀!”說罷白了她一眼,

“你!”若雲怒極,她長這麽大還沒人敢責罵她半句。今個兒居然被人罵母夜叉,她不打死他才怪!

於是還沒開始賞花燈。便開始了你追我打的遊戲,隻有三腳貓功夫的若雲哪裏是倚雲閣絕頂武士的對手呢?

璆鳴來去自如的輕功竟是把若雲逗得團團轉,後來實在不忍自己那笨徒兒被人欺負得下不了地,九竹決定出手。隻是步伐沉穩的他卻比不上健步如飛的渥丹,一向冷漠不言的渥丹今個兒突然興起,他決定跟璆鳴玩玩。或者說,逮著了教訓他的機會。於是他趕在九竹出手之前,飛身過去,開始了屋簷上的貓捉老鼠。

於是眾人便立在大街上,仰著頭看著二人來去如風,隻是璆鳴輕功雖好,功力卻是比不上渥丹,渥丹幾番快劍飛去,讓跑在前邊的他左閃右躲,於是一個不小心,竟是踏碎了一處屋子的瓦簷。

然而,任何時候決不能在高手麵前露出一絲破綻,更何況那屋簷下站著一排武林高手呢!

僅是那短短瞬間,江蘺悠忽一招,將金蠶絲帶迅速送出,於是乎,那根曾經被璆鳴罵作爛綢帶的蠶絲直直拴住了璆鳴的左腳。

江蘺使勁一拉,璆鳴便如無力的風箏,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哎喲….痛!痛!”還在半空飛舞的璆鳴大聲嗷叫。

若把他的嗷叫當一回事,那便不是江蘺了。江蘺再使了一股力氣,

“喂!”

璆鳴便直直地趴在地上,不過特別要麵子的璆鳴公子,立即爬了起來,盡量恢複他瀟灑飄逸的模樣。

隻不過,眾人可是絲毫不給麵子,一個個捧腹大笑,笑得直不起腰來。

若雲看了看被江蘺拴住的璆鳴,開心得手舞足蹈,她可是足足在璆鳴身旁樂得轉幾個圈,才領著眾人往前進發。

渥丹與嶽華紛紛冷瞧了他兩眼,理都不理他,徑直跟著若雲而去,

湘儀呢,則是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回去找小姐評理吧!”

乘著剛剛眾人打鬥的那番光景,九竹便在旁邊一個小姑娘處買了兩盞花燈,一盞自己拿著,一盞給了身旁的湘儀,於是從不淘氣的九竹這次淘氣了一回,他擎著花燈在璆鳴眼前晃了兩眼,又帶著湘儀施施然地跟上了隊伍。

最後,江蘺破天荒的看著璆鳴臉紅一笑,那一笑卻是含著多少喜悅與開心….

於是乎,江蘺一邊扯著她的“千絲雪”,一邊好不自在地往前昂揚走去。璆大公子皺著眉頭連忙跟上去,一邊氣得幹瞪眼,一邊慶幸自己早有防備,否則便要被那蠶絲割經斷脈了。

當若雲興高采烈地帶著一群江湖殺手逛花燈時,他們的主子正給雲晏講述一個久遠而又傷懷的故事…….

那個故事裏有熱血奔騰,有疆場廝殺,有血海深仇,還有生生不息的赤子之心……

容與和茹蕙隻是靜靜地立在廊上,遠遠望著水閣處三個挨著的身影,裴風晚一手搭在雲晏的肩上,母子二人手握著手,頭抵著頭,而江梅一手放在雲晏的後腦勺處,昂著頭看著幽深的夜空發呆……

然而不久後,江梅卻發現水廊盡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淺淺一笑,輕移步伐走了過去。

不待江梅走近,沐簫和走上前兩步,一手拉住她的手,

“走,帶你去一個好地方。”說著便拉著她往外走去。

江梅隻是含笑地看了他兩眼,便任他牽著自己,好在茹蕙趕在她出門前,給她送來了披襖,沐簫和二話不說,親手把她披上,

沐簫和這次棄了馬車。卻是牽著她走至馬匹前。笑著道:“玥兒,今晚我帶你騎馬,還怕嗎?”沐簫和清澈的眸子。柔情如水,

江梅輕輕搖頭,“不怕….”臉上極難得是柔柔的笑容,

沐簫和寵溺一笑。便先行上馬,再而一手把她帶上馬。將她護在自己胸前,再而揚了揚馬鞭,卻是朝著東邊駛去。

一路上二人倒是不緊不慢,避過最繁華的秦淮河兩岸。選了一條稍安靜些的道路往長幹裏的方向去了,

盡管是小道,但沿路花燈綿延。各式各樣應有盡有,有動物狀的、也有花朵似的。以至於頑皮的江梅仗著自己在馬上,還隨手摘了一盞飛鳥樣的花燈來了,

“簫和哥哥,你要帶我去哪兒,那兒很好玩麽?”江梅擒著花燈,耷拉著腦袋使勁瞧,

沐簫和見她模樣甚是可愛,便覺小時候那個可愛頑皮的小玥瑤又回來了,

沐簫和沒有回答她,隻是雙手擁緊了她,沙啞地問道:“玥兒,冷麽?”

“不冷,”江梅搖搖頭,又伸手去撥弄沿路掛著的花燈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沐簫和便下了馬,再抱著江梅下來,這時,江梅放眼看去,便見一條水廊跨過小河通向對岸,河心有一五角亭,亭角上美麗的花燈隨風輕搖。對岸是一個開闊的園子,那裏也有一閣樓矗於河邊,遠遠地便看到那邊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江梅不禁眼眶有些濕潤,她回過頭怔怔地望著沐簫和,卻是說不出半個字,

這裏曾是他們倆小時候常玩的地方,他們在這放過風箏,掛過燈籠,追過野貓子,還劃過船……..

沐簫和隻是衝著她暖暖一笑,便擁著她沿著水廊朝那邊走去。

“亭子裏冷,咱們去對麵閣樓旁,那裏呀,有好玩的,”沐簫和牽著她,竟是小步跑了過去。

江梅一路輕聲笑語,直到到了閣樓外,沐簫和拉著她在廊下一避風處,坐了下來,

他一邊將放置一旁的物品拿了出來,一邊道:“來,玥兒,咱們做一盞燈,掛在那邊的樹上好不好?”

江梅順著沐簫和的視線看去,自是看到了不遠處一顆枯枝大樹。

“好的,”說完,便興致勃勃地跟著沐簫和一道動手起來。

沐簫和在那準備竹條搭框架,她邊一路裁起了絹布,沐簫和是個手巧的主,很快,他便紮起了四方的框子,再把江梅裁好的布條一麵一麵包裹上去,最後,他做了個扇形的屋頂,就這樣,一個類似房子狀的燈籠便做成了,隻是江梅還不過癮,找了幾個流蘇,係在四個角下邊,

雖然看著有點奇怪,但沐簫和一臉笑意地任她折騰了,

最後,二人小心翼翼地點燃了一支蠟燭,將它穩穩地放在燈籠底盤,待蓋上後,一隻輕巧的燈籠就華麗麗的誕生了。

似怕沐簫和搶了般,江梅立即擒住燈籠朝著園子裏跑去,“我來掛,我來掛….”

沐簫和見她風一般的跑了,是又氣又好笑,

“你慢點,樹那麽高,還是我來,”說著放下刀子,跟了上去,

“不要….不要…..”

江梅拿著燈籠四處竄了竄,沐簫和哪裏肯放過她,一路跟著她到處嬉笑,

“哎喲……別過來….”

“快給我,不給我就撓你了哦!”說著,他竟是伸手去撓她的纖腰,

“別….別….不許欺負我…”

“哈哈….跑慢點,玥兒,別摔著…..”

這一刻,又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同樣的歡聲笑語似從十六年前傳來,眼前的人兒也與十六年前的人影重疊在了一起,一切似乎還是那麽美好。

“好啦,好啦,我不追了,你停下來,給你掛!”看著氣喘籲籲的江梅,沐簫和最後隻得投降。

於是江梅又蹦又跳地拿著燈籠跑到了樹底下,她仰頭望了望有些高的樹,琢磨著怎麽掛才好,

“來,我先幫你拿著,你去爬樹!”沐簫和沒好氣地笑道,

江梅俏著臉瞪了他兩眼,便把燈籠交給她,還真拽起袖子,就爬樹了。

江梅抱著樹幹,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爬去,

沐簫和一本正經地瞧著她,笑道:“看來,小時候的本事還是沒全忘嘛!”

“去去去!”江梅猝了一口笑道。

經過江大神醫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到了樹腰上,她靠著樹枝,對著下麵的沐簫和道,“快點,遞給我!”

沐簫和二話不說,揚起手將燈籠遞了上去,

江梅伸手拿起燈籠後,便趴在另一隻樹幹上,伸手將燈籠掛在了一樹枝上,頓時,微風吹拂,四角燈籠搖曳著,像在樹上築了個小屋,

黃黃的燭光透過絹布散發著暖暖的光芒,看得江梅好不暖心,

她一時沒忍住,竟是又伸手去撥弄了下燈籠下流蘇,她又望了望樹下的沐簫和,一襲白衫的他正昂著頭溫柔地看著自己,瑣玉般的麵龐上是深深的笑意,那黑亮的眸子裏沒有感傷沒有憂鬱,隻有無盡的憐愛和幸福。

霎時,她一個沒注意,身子一滑,“啊…..”整個身子掉了下來。

樹下的沐簫和瞳孔一縮,一個飛身,伸手將她牢牢接住。

江梅嚇得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整個臉埋在他的懷裏,貪戀著他懷裏的溫度,舒適、安心。

沐簫和也壓根沒準備放她下來,他抱著她沿著水廊往回走去,他一步一步邁得極穩又極慢,他不時瞧一眼懷裏的人兒,見她偎在自己的懷裏,舒適得很,又高興又心酸,前幾日蘭英已經為他誕下了他第一個兒子,嫡妻嫡子已經是不爭的事實,那麽玥兒怎麽辦?

玥兒,不要離開我…..千萬不要…..玥兒,過些日子跟我回寧州吧….

沐簫和的心裏喃喃呼喚著,如果她早些認他,是不是…..

哎,他心裏默默歎著氣,胸口如堵了一塊石頭般,那些話始終沒有說出口。

然而,埋在他懷裏的江梅心裏卻是不比他好受,

小的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事情之一,便是躺在沐簫和懷裏睡覺,正如她從襄陽逃出來後,趴在珞玢肩頭睡覺那般,她貪戀他的溫暖。

現如今,他妻妾兒女盡有,自己又算什麽,自己能跟他回寧州嗎?她閉了閉眼,抓著他衣裳的手更緊了。

明明一條不長的水廊,沐簫和似走了很久,二人一句話都沒說,沐簫和最後把她抱上馬,又駕著馬送她回府。

回去的路上,江梅遠遠地瞧著秦淮河岸熙熙攘攘的人,不住笑道:“都這麽晚了,這街上的人隻多不少呀!”

“那是,元宵開宵禁,是極難得的,大家夥不乘這個時候熱鬧地玩,平日可沒這機會哦!”沐簫和低低一笑,

“也不知道我府上那些人回去沒有?”江梅緊了緊身上的披袍,竟是覺得有些冷了,

沐簫和瞧見了她的動作,低柔道:“冷嗎?”邊說邊又緊緊護住她的身子,

江梅回頭輕輕一笑,“沒事,”又靠到了他的懷裏。

沐簫和再也沒說話,畢竟夜已深,於是加快了行速。

隻是此刻江府裏頭,卻是來了個讓容與和茹蕙都頭疼的主。(。)

ps:寫這章時,心裏真的很溫馨,也很心疼,美好的東西總是一去不複返,記得小的時候,簫和也曾做過花燈,哎呀,有種年華易逝的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