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灼灼其華

據說每年這個時候，在林蔭道旁的圖書館中，夜讀的學生手中不論拿著什麽書，在零點鍾聲敲響的一瞬間都會變成近代曆史，並剛好打開在抗日戰爭那一頁。

膽小的學生幾乎嚇暈過去，稍微膽大點的不會就地暈倒，而是戰戰兢兢地耐心看完這一章。就在看完的一刹那，書頁上的文字像被風卷走一樣消失，隻留下一片空白。

與此同時，窗外會突然傳來一片廝殺的呐喊聲，震天動地，英勇而悲壯。據說，還有人能聽到嘰裏呱啦的日語，雖然不懂是在說什麽，但聽語氣像是在求饒。

然後是一陣槍響。

緊接著風起雲湧，電閃雷鳴。雷聲震天響，雪亮的閃電照得夜空如同白晝，像要把天空撕裂一般。雷聲過後，一切歸於平靜。平靜得，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廝殺的軍隊，戰馬的嘶鳴，都不見了。

此刻，我和幽羽正麵對麵地坐在圖書館裏，手裏各捧著一本書：《中國近代史》，心不在焉地盯著牆上的時鍾，距離零點僅剩五分鍾左右。

不知道，如果我們直接看這本書，會怎麽樣？

“當！當！當！當！……”

鍾響了。

如重錘般一下一下地敲擊在我們心裏。沒底。羽望著鍾，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他的眼中掠過一絲憂慮。我剛想抬手去安慰一下他，他做了一個“等等”的手勢，用眼神示意我看看他麵前的書。

羽把書事先攤開在抗日戰爭那一頁，此時，書正在桌麵上像個陀螺般地飛速旋轉，我和羽聚精會神地看著。突然，那本《中國近代史》騰空而起，圍著幽羽兜了幾圈，然後瞬間放大到一人高兩人寬，把幽羽像個書簽一樣夾在裏麵，合上了。

我撲上去，想把幽羽從書頁裏翻出來，目光瞥見我的那本書，它先是呼啦啦的翻了一陣，然後也像幽羽的那本一樣旋轉起來，放大，放大，我被夾了進去，失去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感到頭暈目眩，“你醒了。”是羽。他正作匍匐狀趴在我身邊，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硝煙鑽進鼻孔，我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坐起來：“這是哪裏？”還沒等得到答案就又被羽冷不丁的一巴掌摁進土裏：“不想腦袋開花就給我老老實實趴下！”說話間，一顆炸彈落在不遠處，轟然一聲濺起無數土花，砸在頭上和背上。

我還想掙紮著起來，兩個聲音異口同聲地說：“別動，趴著吧。”

我睜眼，看到兩個長得幾乎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人正衝我微笑——趴著。一男一女，男的銀白色長發，緋紅色眼眸；女的銀白色短發，緋紅色眼眸，倆人都是一身校服，絕世精致的麵龐，簡直到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級別（呃，可能這麽形容有點不太合適，但真是美得妖豔啊）。

男：在下淩灼曦，這是舍妹淩灼芫（音言）。看你們探索這一鬼域，我們就跟來了，還請恕我們冒昧

天哪！我都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還是幽羽比較冷靜：“請問二位……可是狐妖？”那男生，哦不，少說也有上千年了，應該是外形為男生的男子，微微一笑：“我們二人已由妖升仙。”

我和幽羽都鬆了一口氣，相視而笑，還好還好，是狐仙啊。

那麽，這鬼域，你們是如何進來的呢？還有，你剛才說這是鬼域，明明是戰場吧。

和你們一樣。喂，人類，難道你們不覺得交戰雙方有些不對勁嗎？

經灼芫這麽一說，羽和我把目光移向戰場：雙方幾乎在肉搏，白森森的骨頭**出來，辨不清顏色的軍裝上濺滿了黑褐色幹涸的血跡，身中數彈的將士跨著雙目充血的戰馬奮勇殺敵。在一片血色中，鬃毛迎風而起；硝煙中，隱約可見日本軍刀和綁著紅布條的大刀，橫七豎八地亂插在屍體上，慘烈至極。

眼見一個日本鬼正咬著八路軍的胳膊不放，羽頓時熱血沸騰，一梭子火彈打出來，把那個日本鬼子燒得劈裏啪啦，跟過年放鞭炮一樣熱鬧；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TMD做鬼了還咬八路軍！我十指張開雙臂平舉，再交叉，飛鏢一個變無數個環繞在我四周，映著幽幽的藍光，我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向前一伸，近乎咬牙切齒地喊了一句：“殺！”

無數滿目可憎的日本鬼被飛鏢擊中，碎成冰渣無影無蹤。從我們剛才藏身的戰壕中突然爆發出一道道流星般璀璨的白光，直擊戰場上日本鬼的殘餘勢力，晃得我和幽羽幾乎什麽都看不見。看來，這就是狐仙的實力。

彌漫的硝煙漸漸散去。有一位八路軍首長摸樣的人威嚴地屹立在不遠處的戰場。他從頭到腳滿是斑斑點點的血跡，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他望向我們，示意我們過去。

邁步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剛才看過的一段曆史：當時，中國軍隊奉命於山西各地縱深疏散配置……

您是石作衡將軍？

將軍望了我們一眼，那眼神中絲毫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正相反，它流露出的堅定與毅然決然，包含著熱切的期盼與希望和愛國的赤誠。

“要協同一致，親愛團結，以鐵血保衛祖國，完成複興大業，吾死亦無憾矣!”

將軍，我們記住了。請您安息吧。

將軍點點頭。

又是一陣風起雲湧，眩暈過後一切都不存在了。我們四個正趴在圖書館裏，天邊泛起魚肚白。

“二位，後會有期。”語畢，狐仙兄妹憑空消失在我們的視線裏。

後記：我翻出那些年的舊報紙，看到這樣一段文字：從1931年到1945年的14年間……終於奪取了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

我把它剪下來，製成幻境，幽羽用催眠術送達每一個學生的心靈最深處，好像在那裏埋下了一顆顆將要茁壯成長的種子。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夜讀的學生在圖書館遇到過鐵血征戰的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