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醫院毫無疑問是澳門半島設施最齊全最高檔的醫院,占地極為廣博,光是醫護人員就接近三百人,醫生的水平在國內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女荷官的瑪莎拉蒂在山頂醫院的大門前停下時,蕭塵早已臉色蒼白昏迷不醒,左胸的傷口依舊在汩汩流血,速度已經變慢了許多,大概是身體內的血液已經流失太多。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蕭塵攙扶進重病房後,女荷官重重的鬆了口氣,隨即徑直走向了山頂醫院的院長辦公室。

“蘇小姐?你怎麽來了,快請進,請進。”山頂醫院的院長朱庭香看見女荷官的時候有些驚訝,她怎麽來醫院了?頓時客氣的將女荷官迎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院長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帶著一副金邊眼鏡,身體微胖,圓臉,看上去頗有一股學者的風度。

“找最好的醫生把重病房的年輕人治好。”女荷官進門後隨意的坐在一張椅子上然後看著一臉笑容的院長吩咐道,是的,是吩咐而不是懇求,女荷官的身上這一刻出現的高貴氣質和賭場裏淡雅女荷官簡直判若兩人,猶如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皇在吩咐著自己的臣民。

“蘇小姐,你放心,我馬上就去辦。”朱庭香院長唯唯諾諾的說著,額頭上甚至已經出現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心裏卻在想這個女煞星怎麽就找上自己了呢?難道今天活該自己的醫院倒黴?

對於女荷官的話,朱庭香院長一點兒也不敢怠慢,出了院長室後直接奔向了重病房,要看看蘇小姐口中的年輕男人到底受了什麽樣的傷。

“院長”……

重病房的幾名醫護人員看見一臉急切之色的院長後不禁有些納悶,院長今天怎麽親自來了重病房?他好像很久沒來過重病房了,難道剛剛送來的病人和朱院長有什麽親戚關係?醫護人員們在心裏暗自猜測的時候,朱庭香已經走到了蕭塵的病床前開始仔細打量起來,朱庭香本就畢業於中國醫科大學的臨床醫學,後來又出國留過兩年學,雖然這幾年很少親自動手做手術了,但一身醫術還是在的,可是看到蕭塵的身體時這個五十歲的男人動容了,滿臉驚訝和不可思議。

左眼血肉模糊,左胸出現一個彈孔,此刻還在汩汩流血,右臂已經纏上白色繃帶,麵色蒼白如紙,在昏睡中這個年輕男人的眉頭也是緊緊的皺在一起,似乎心中還有著許多東西放不下。

“馬祥,檢查結果怎麽樣?”朱庭香院長緩緩抬頭看著身後的一個醫生沉聲問道。不光是因為剛才院長辦公室出現的女人,似乎更多的原因是因為麵前男人的嚴重病情,受了半輩子醫學前輩們的熏陶,朱庭香再不濟也知道什麽是醫者父母心。

“院長,病人怕是活不下去了,失血太多,心跳越來越慢。”內科主治醫生馬祥緩緩答道,見過太多因為病重而無法醫治的病人,故而馬祥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自然,並沒有因為又一個病人即將去世而在臉上出現悲哀難過的神情。

“什麽,活不下去?輸血了沒?”朱庭香大驚失色,要是這個病人不治而亡,隻怕自己這個醫院也就開到頭了,額頭的汗珠更加密集的出現,掏出手絹不停的擦拭著,奈何汗水越來越多。

“院長,這麽低級的失誤我會犯嗎?隻是醫院的血庫本來就沒有RH陰型血液,你讓我怎麽辦。”馬祥無奈的說道,剛才對蕭塵的血液檢查中馬祥意外的發現這個病人的血型竟然是RH陰性。血液紅細胞上有Rh抗原(又稱D抗原)的血液在醫學上被稱為RH陽性,沒有RH抗原的則為陰性,整個中國大約隻有百分之三左右的人是RH陰性血。

“RH陰型血液?”朱庭香皺眉自顧說道,臉上已經出現了緊張之色,實在沒想到竟然出現了這麽棘手的問題。要是不能馬上解決隻怕這個年輕人真要如馬祥所說活不下去了。

“需要多少RH陰型血液?”朱庭香看著馬祥問道,心裏已經決定就算想盡一切辦法也要盡快的弄到RH陰型血液。

“最少2000CC,病人失血實在太多。”馬祥在思考了片刻後緩緩說道。

“好,我想辦法,你先幫病人做眼部的治療再將胸部的子彈取出來。”朱庭香丟下一句話後立時走出重病房,找到醫院外科主任張金東,讓他馬上組織醫院裏有RH陰型血的護士和醫生進行一場臨時獻血。

朱庭香是真的急了,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已經不敢想象如果這個病人活不下去山頂醫院將會受到什麽樣的沉重打擊,那個女人的背景實在太可怕。

馬祥則在重病房裏為蕭塵進行了一場取出子彈的手術,手術很成功,子彈並沒有傷到病者的五髒,隻是肺部受了些損傷,並不算太嚴重,隨後又進行了眼部的手術,馬祥這次真的有些驚訝了,原本隻能模糊的看到病者的左眼已經血肉模糊,可此刻進行手術的時候才震驚的發現病者左眼的視網膜已經徹底脫落,眼球也出現了很大程度的損傷,失明在所難免,甚至有可能影響大腦的神經,畢竟左眼和大腦的距離實在太近了。

經過一個小時的臨時獻血後,醫院主任張金東帶來了2000CC的RH陰型血液,找到院長朱庭香的時候,張金東有些忐忑的說出了一個事情,“院長,醫院裏隻有兩個女護士是RH陰型血液,她們前些天才獻過一次血,所以這次我隻讓他們獻了500cc的血,這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她們的身體原本就不好。”

“後來呢?”朱庭香不是傻子,看著張金東手中的血液稍加猜測後就知道一定還有下文。

“是蘇小姐,她也是RH陰型血,剩下的1000cc的血都是她獻的。”張金東看著院長有些為難的說道。張金東是土生土長的澳門人,自然知道蘇小姐是什麽人物,所以在蘇小姐獻血之後這個一向鎮定自若的主任才會如此的局促難安。

“什麽,你讓蘇小姐獻血?”朱庭香徹底抓狂,竟然毫無修養的指著張金東的鼻子大罵了起來,“張金東啊張金東,我說你是傻了還是怎麽的,你讓蘇小姐獻了1000cc的血?你不想活了?那你也千萬不要連累山頂醫院啊。”

“不怪他,是我自己要獻的。”臉色蒼白的女荷官出現在朱庭香和張金東的麵前,看著兩個麵色難看的男人緩緩說道。

“蘇小姐,你還是去病房休息吧。”張金東看著女荷官關心的說道,生怕這個獻了如此多血液的女人一不小心出現什麽意外。

“我沒事,要是你們還救不活他的話就不要怪我了。”女荷官臉色微微一變,寒聲說道,語氣中殺機凜然。

“蘇小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搶救重病房的病人。”朱庭香保證道。再也不敢耽擱,拿過張金東手中的血袋急速奔向了重病房,做起了一個勤快護士的工作。

看著院長的背影,張金東嘴角浮出一絲苦笑,身邊的女人實在不是一般人啊,否則朱院長又怎麽會有這樣的一番表情?

…………

三天後的一個深夜,蕭塵在特護病房中緩緩睜開右眼,特護員已經趴在床邊睡去。左胸傳來的陣痛已經減弱許多,右臂的傷勢似乎也在逐漸好轉,可蕭塵無論怎麽努力左眼也無法看見東西。

“瞎了?”蕭塵咧嘴一笑,嘴角滿是苦澀笑容。

“你醒了?”特護員在迷迷糊糊中感覺到病床上的病人似乎在說話,坐起後才發現病人的眼睛已經睜開,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卻比前幾日好看了許多,至少有了血色。特護員是一個女人,三十歲的樣子,很普通的一張臉,是朱庭香特意派來照護蕭塵的,這個女人也算是山頂醫院最好的特護員了。

“能倒杯水給我嗎?”看著已經醒來的女人蕭塵微笑著說道,收起臉上的苦澀。

“你失血太多,現在還不能喝水。”特護員嚴肅的說道,這個病人失血實在太多,院長和馬醫生都已經鄭重交待過病人醒來後絕對不可以喝水。

過了一會兒,蕭塵又看著女人問道:“能給我一隻煙嗎?”

“馬醫生說你的肺部隻差一點就穿孔了,現在你還要抽煙?”女特護員有些驚訝,這個男人難道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竟然還想抽煙!

“能扶著我起來吧?”蕭塵有些無奈道,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的,真他娘的煩人。

女特護員將蕭塵扶起後,又將一個枕頭墊在了蕭塵的後背,道:“你現在的身體還很虛弱,不要亂動,有什麽事和我說就行了。”

蕭塵思考了片刻後,直視著女人問道:“我的左眼是不是瞎了?”

女人沉默半響,緩緩點頭。

蕭塵聽後若有所思,看著女人輕輕說道:“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能出去嗎?”

女人走出房門後,蕭塵靜靜的看著窗外的無邊夜色,看著柔和的月華,看著蔥翠的山色,臉上是一片痛苦之色。

24歲,瞎了左眼!一顆晶瑩淚水從眼眶中緩緩落下,卻很快被蕭塵擦去,記得那時候蕭長河曾經說過“男人流血不流淚”。

苦澀一笑,瞎了又如何?我依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