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自絕天下
是我殺了紀成林,這是多麽荒謬無稽的事情,可是它卻真真切切地出現了!
紀成林的血已經流盡,裝了大半個臉盆,‘我’像屠夫一樣將他的衣服剝光,然後將他的肉一塊一塊切了下來,直到最後僅剩一具血淋淋的骨架。‘我’把剔下來的肉放進絞肉機裏絞碎,再把先前磨好的骨粉和肉末一起放入臉盆裏,用一根長長的木棒攪勻,再用一個長把勺將稠紅的血漿灑了出去……
此時我已經無法動彈,就像夢魘一樣,雖然很想把眼睛閉上,但是卻發現做不到。
‘我’站在血屋之中,獰笑起來,就像是一個嗜血的魔王!
欣賞完自己的傑作之後,‘我’將所有用過的東西全都裝進塑料袋裏,包括那具骨架也被我卸開關節裝進包裏,然後開始打掃現場,用最專業的手法將屋子清掃了一遍,
怪不得在現場找不到痕跡,原來凶手是一名專業的刑警!
不知不覺中,我竟然認同了自己就是凶手!
但麵對如此真實完整的視頻,我能有其它的選擇嗎?
我的身體像通過電流一樣抖動著,但是自己卻沒有一點察覺,我拚命地想找出其中的破綻,可是卻找不到。
我真的殺了人!
不,我絕不會殺人,這些事情我一點都不記得,根本就不是我做的!
突然,我的心裏傳來另一個聲音:是我替你做的!
我駭然大叫道:“你是誰?”
“我就是你,另一個你,我們還見過麵,難道你忘了?”
我一下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想代替我的‘我’!
是他在我失去知覺的時候,主宰了我的身體,然後做出行凶殺人的暴行!
但是,他就是我,沒有人會相信他的存在,我必須為他的暴行付出代價!
我陷入到極度的恐慌之中,這種感覺就像是被押赴刑場的死囚,麵對頃刻即至的死亡卻無法逃避。
我已經做下了自絕天下的事情,再沒有回頭路可走。我的體溫已經降至到最低,身體已經喪失了任何感知,就像是一具已經失去靈魂的屍體。
我這具屍體已經完全麻木,行屍走肉般地點開了編號為2的視頻:
屏幕上一下就出現一個‘我’,而‘我’穿的正是那件紅領黃字母的衣服!
我傻了,但心裏已經不準備再為自己辯護,這的確是我!準確的說是‘我’。
‘我’的前方,一名身穿牛仔褲的年輕女子走過,那女人正是出租樓的被害人何淑華。我緊緊地跟在她的後麵,在過馬路的時候,‘我’被一個行乞的人擋住了,擺開他的糾纏之後,‘我’加快腳步向前追去。奇怪的是,‘我’像是知道何淑華去那裏,一點錯路都沒有走。
這時,前麵突然出現一個走路搖搖晃晃的男人,‘我’停了下來,那個男人像是很怕‘我’的樣子,很快就離開了。‘我’繼續向前追趕,來到了江波的樓下。過了一會兒,何淑華從樓上下來了,‘我’一直尾隨她回到出租樓,在樓角的轉彎處,‘我’用木棍猛地擊中她的頭部,她軟軟地倒下了。‘我’扛著她來到出租樓頂,將她帶進毛坯房裏,用布塞住她的嘴,又把手腳綁好,然後將她架到一個木台上,抽出一把鋒利的小刀,對著她的頸動脈劃去。
何淑華的血被‘我’裝進了塑料袋中。她在臨死前睜開了眼睛,那種恐懼和哀求的眼神讓人不忍目睹,可是‘我’卻無動於衷,緊緊地掐著她的脖子,並且壓住她的身體。
突然,她的腳碰到了一摞木箱,上麵的木箱落了下來,發出轟的一聲。‘我’急忙對著她的心髒又捅了兩刀,她終於不再動彈了……
現在,我的心已如死灰,但是手卻自作主張地打開了編號為3的視頻。
神父微笑道:“你白天不是來過嗎?”
‘我’的聲音傳來:“還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所以隻好打擾了,還請見諒。”
“好吧,你隨我到房裏去,咱們慢慢談。”
‘我’跟著神父進到了房間,在進門的那一瞬間,‘我’突然從後麵狠狠一擊,將神父打暈,然後將他拖時屋內,將一塊大大的抹布塞進他的嘴裏。由於神父年事已高,所以皮肉的張力和彈性極差,他的嘴角突然被撕開,而他已醒了過來。
他驚駭地看著‘我’,眼睛裏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見他醒來,於是瘋狂地用刀在他身上亂刺,但是神父竟然一直沒死,喉頭不停地滾動著。
‘我’將他狠狠地按在地上,用刀尖尋找到他的肩胛骨縫,然後向下一壓,將刀送進了神父的身體。他彈了兩下,不再動了。我又將他抱到桌邊,坐在了椅子上……
後麵還有三個視頻文件,但是我卻沒有那個勇氣去打開它們,因為我已經猜到那裏麵是什麽東西了。
我顫抖地將那雙沾滿血腥的手放在眼前,真想一刀剁下去,可是又有什麽用呢?
這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這真的是祁婉留下的嗎?
以上的凶殺案都發生在祁婉死後,她不可能錄下這些東西來給我。
那麽,這是誰留下的?
難道是‘我’自己留給自己的?
‘我’錄下了每一次凶殺案的過程,然後將它們放進大世界貿易中心的儲物櫃裏,再通過花店的卡片,讓我找到它。
我看了看後麵的三個視頻文件,突然覺得多了一個,因為在神父死後,隻有小挫和高建寧遇到了不測,難道不是我所猜想的那樣。
我打開第四個視頻,沒有看到別人,隻有‘我’坐在那裏,手裏拿著一塊金屬圓物,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以前我用炮彈殼做的一個小掛件。
‘我’將這個小掛件拿了起來,然後將它翻了過來,然後將一個與它完全相同塑料片貼了上去。兩者合二為一,跟普通掛件沒有兩樣。
這時,‘我’拿出一個遙控器一樣的東西,走到屋子的另一邊,然後按了一下,塑料圓片突然嘣的彈出一根尖刺,那刺上泛著青幽幽的光芒。
接著畫麵一閃,小挫一下出現在我眼前!
時光在那一刻突然倒流,我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時候小挫還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麵前,我的眼淚終於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罪不可赦!
“這東西能辟邪,你隨身帶著。”我的聲音傳來。
小挫笑道:“不會吧,你也相信這些東西。”
“當然,信比不信要強,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拿去吧。”
“好,我一定會隨身帶著的!”
我終於明白小挫為什麽沒有逃出來的原因:在啟動點火裝置之前,‘我’首先啟動了塑料圓片上的毒針,讓小挫陷入到昏迷狀態,直到大火將他完全吞沒,他才被澆醒,但這時已經晚了。
這時,鏡頭一閃,‘我’又出現在小挫的家裏,打開他的櫃子,裏麵竟然出現了那個黑皮包。‘我’將黑皮包拿走,然後隨手扔進了垃圾筒。
原來黑皮包消失不見是‘我’做的,而這樣做的原因很明顯,那就是嫁禍王旭陽!
小挫的死,讓我有點憤怒了,原先的恐懼感竟然減弱了一點,我又打開了第五個視頻。
這一次,‘我’正在和一個陌生男人說話。
“反正得了這種病的人,沒有能活下來的,十萬塊錢足夠你妻兒日後的生活了,做不做你自己決定吧。”
“十五萬,這個數我就做!”
“好,成交!”
‘我’說完拿出一張照片,上麵竟然是高建寧!
“就是這個人,到時我會告訴你他的動向,你隻管開車撞人就行了。”說到這裏,‘我’停了一下,又補了句:“一定要撞死,不死不給錢!”
“放心吧,我一定用輪胎從他身上碾過去!”
我絕望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心已經碎成粉末,我的人生已隨之化成灰燼。
看著第六個視頻,我覺得有些不妙,因為高建寧是最後一個死亡者,難道這裏麵是下一個?
我急忙打開視頻,我要阻止‘我’,這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視頻打開,我卻愣住了,因為出現在我麵前的竟然是祁婉!
那如水中睡蓮般的臉龐充滿了東方女性的柔美,如夢如幻的眼睛更是讓人深陷其中,她靜靜地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塵不染的天使。
我恍然大悟,但又陷入更深的迷惑。
難道祁婉沒有死,這一切都是她做的,現在她就要向我解開一切的迷團?
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我的心一下墜入冰窟,因為‘我’又出現了。
“生命是世間最美麗的東西,而摧毀它就更加美妙無比,你不要忘記過去的經曆,那些苦痛都是別的生命帶給你的,你擁有摧毀它們的能力,這是上帝的恩賜,也是他的旨意,你要順從,而不是反抗!”
祁婉道:“不,我不能那樣做!”
“你會的,因為你是上帝的女兒,女兒又怎麽可能違背父親的旨意呢?”
祁婉搖著頭,目光裏充滿了恐懼,但是又閃現出一絲絲渴望,她在猶豫不決。
“你不要害怕,這世間沒有任何人能夠再傷害到你,隻要你堅強起來,你就能主宰別人的生死,而不是被別人主宰。”
‘我’的話充滿了鼓動性的煽動性,就像一隻誘騙少女的惡狼,但是‘我’所騙的不是肉體,而是人性。
在‘我’的諄諄教導之下,祁婉終於點頭道:“我是上帝的女兒,我要成為世界的主宰,讓所有背棄女人的男人,死在我的手上!”
我的罪惡更加深重,已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這個邪惡的家夥躲在我的身體裏到底有多長時間了,到底做過多少喪盡天良的壞事!
鏡頭一切,我差點跳了起來,瞪著屏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上麵出現的是遊巧林!
難道他也是‘我’的一個殺人工具?
屏幕上遊巧林的臉色十分驚慌,一臉苦苦哀求的樣子。
‘我’開始說話了:“我剛才說的沒錯吧,你殺死了自己的妻子,謊稱其失蹤,我甚至可能準確地說出你將她的屍骨掩藏在哪裏。”
“不要說了,算我求你,什麽都不要說了,你這樣做我真的有點“害怕””
‘我’笑了起來:“害怕,你會害怕,這我可不相信。”
遊巧林的臉色稍稍鎮定了一點,然後道:“你到底想怎麽樣,是想要錢,還是其它什麽,隻要我付得起,我全都給你。”
‘我’搖著頭,麵帶嘲笑地道:“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到底想要什麽?”
“很簡單,既然你因為愛自己的妻子而殺害了她,那麽我隻是想讓你繼續以前的愛好。”
“你什麽意思?”
“少跟我裝糊塗,別告訴我你現在已經不是個男人!”
遊巧林的頭低了下去,額頭上滿是汗水,可想而知,當時他是何等的驚恐,所麵臨的又是一個何等艱難的決定。這個決定將讓他從人變成一隻惡鬼,一隻吞食生命的惡鬼!
“我為什麽要這樣做?”遊巧林突然問道。
“你沒有資格問我任何問題,不過我願意告訴你答案,因為我就是上帝派到世間的使者,要讓罪惡喚醒人們的良知,而你有幸成為我的選中之人,應該感到榮幸。”
我茫然地坐在那裏,人生現在對我而言已經不複存在,從第一個視頻開始,我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雖然我找出一萬個理由,想證明視頻是偽造的,可是事實如此清楚明了,讓我不容反駁。特別是在火災現場發現的那個金屬圓物,經薑大人請來的專家鑒定,已經確認為軍用炮彈的材質。而我在檔案室發生火災後,也的確再找不到那個炮彈殼掛件。
麵對鐵一般的事實,我能矢口否認嗎?
我不能,我就是凶手,而且還是祁婉、遊巧林係列案的背後操縱者!
我已經完全陷入到絕望的最深處,那裏沒有一點脫逃的可能,我將永遠被囚在裏麵,生生世世的輪回也不能讓我離開!
這時,我的目光又落到了那個文件夾上,現在一切真相都已經大白,還有什麽事情要用一個文件夾來裝載呢?
此時的我,已經有了自絕天下的想法,也不怕再多一條罪狀,於是點開了文件夾,裏麵竟然還是一個視頻文件。
打開視頻之後,原本已經冰冷如雪的我,突然再次顫栗起來,因為我看見了小萱!
不,不會這樣,這絕不可能!
我在心裏無助地大叫起來,就像是在黑暗曠野中被一群野獸追逐的陌客。我對著黑沉沉的山影大聲叫喊,對著蒼茫無際的天地大聲叫喊。可是沒有人理會我,他們無情地將我拋給了凶殘的獸群,任由我的身體被撕咬,血肉被舐食。
看著我揮刀確下小萱頭顱的那一刻,我突然爆出一聲尖厲的、不屬於人類的聲音,然後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緩緩醒了過來,但是那恐怖的一幕仍然如刀刻一樣留在心中。
我的身體已經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上,因為它收容了另一個‘我’,我要為小萱報仇,為小挫、高建寧,以及所有的因‘我’而死的遇害者報仇!
我隻有死路一條!
不!
死亡的威脅讓我的大腦異常清醒,我突然發現我還剩最後一個疑惑,也是最後一個希望,那就是出租樓被害女子何淑華。根據錄像上顯示,她去過江波的家,但是又離開了。如果她沒有離開,或者是和江波一起離開,那麽‘我’就沒有殺害何淑華,而‘我’沒有殺害何淑華,也就意味著錄像是假的!
我拔通了打張傑威的電話,聲音顫抖得連自己都辨認不出來。
“張傑威,我覺得凶手極有可能就是江波,因為何淑華很有可能到過他的家……”
張傑威的聲音並沒有因我的變化而變化:“這個情況我已經確認,沒來得及上報,死者何淑華在遇害的那天晚上的確到江波的家,後來又離開了。江波現在已經承認,他之前因為怕被懷疑,所以一口咬定何淑華沒有去過她家。”
他的回答就像一根刺,而我的希望就像一個泡沫,被無情地刺碎了。
“也許何淑華並沒有離開,而是被他……”為了自己的生存,我毫不猶豫地將疑惑拋到別人的身上。
“這件事有人證,江波所在樓的三樓王小姐曾經在當晚親眼看到何淑華下樓,並且兩人同行到樓下……”
無情的張傑威,給了我最無情的一擊,他的話斷絕了我所有的希望和生機。
突然,張傑威道:“你現在哪裏?”
我漠然地道:“家裏。”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回想過去種種,我已經深深地厭倦,無論是愛與恨,哀與愁,都和我無關。我本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後來不幸來了,但是卻一步步走進深淵而不自知,我害死了所有的人,我是一個比遊巧林還要禽獸不如的魔王。
如果我的血能洗清我的罪孽,那麽我很欣慰,如果不能,我希望永世不入輪回,就讓那個善良的我將‘我’永遠帶入地獄吧。
血必將用血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