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撥霧見雲
我倒是無所謂,反正王旭陽的小雞腿就是抖上天,也甭想在我麵前張揚,既然薑大人都同意了,我還有什麽話說,隻是苦了我的小表弟啊。
這時,張傑威又道:“我讓他跟包強一起查案,你還是安心地追查出租樓的案件吧。”
我回道:“行,讓他跟‘死神’做個親密接觸,興許那小雞腿就不抖了呢。”
正要掛電話,張傑威在那頭竟然又回了句:“希望如此。”
這可是張傑威第一次在我麵前表露個人的喜惡,看來王旭陽這小子在特務辦的日子有些艱難羅。
回到辦公室,我故意把王旭陽猛誇了一遍,直誇得他膽戰心驚,坐在那裏如針刺股,一時間也沒有心思去挑逗馮思琰了。
很快,張傑威的電話就打到了辦公室,將王旭陽的工作任務安排了,然後叫他打電話給小挫,兩人聯手辦案。
當王旭陽離開辦公室的時候,高建寧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我看了馮思琰一眼,故意道:“表弟啊,你說王旭陽這家夥討厭不討厭,見到美女就像橡皮泥似的,你可千萬別學壞了。”
高建寧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我隻好又道:“這方麵的事情可以多請教一下你身邊的這位了,她可是真正的美女啊。”
馮思琰聽見在說她,並且辦公室也隻有三個人,她不可能置之不理,於是抬起頭來,說道:“工作的時候不要談這些,好嗎?”
我笑了笑道:“聽見了嗎,下班後就可以談了。”
馮思琰竟然沒有反對,啪啪地按著鍵盤,不過我看得出來,她的指法有點亂了。由此我得出了一個結斷:這妮子真的對高建寧有點小意思了,沒辦法我觀察人的細節太仔細,隻不過平時心性太高,所以不肯首先承認,這就需要高建寧發揮‘王旭陽’式的死纏爛打,到時自然就能修成正果。
有了定論之後,我不再多說,免得把小妮的臉說破了,那可就麻煩了。
我把臉一覺,衝著高建寧道:“還不認真工作!”
下班之後,我來到陳宇嘉的診所,將今天提審遊巧林的情況跟他說一下,並且相信他一定能夠解釋那詭異一笑。
陳宇嘉靜靜地聽我說著,不時輕點著頭,有時還用筆寫下幾個關鍵的字。終於,我講到了最後,講到我質問其吃下自己妻子的腐肉是什麽感覺,然後遊巧林以浪漫的方式答,再給我致命一擊……和最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笑。
診所裏非常安靜,陳宇嘉用筆輕輕地叩打著紙麵,發出輕悶的聲響。那聲響十分有規律,跟他的思維一樣明確有序,細致有度。
“他已經抓住了你的弱點,你很難戰勝他。”
陳宇嘉的話無疑給我判了死刑,但我卻對他的話確信無疑,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我該怎麽辦?”
陳宇嘉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反問道:“王磊,你能否告訴我,你找他的真正原因?”
我想都沒有想,便脫口而出:“因為我不相信小萱是被他殺害的。”
“那你為什麽又要向他要藍瑾萱的遺體呢?”陳宇嘉的措詞十分得體,他沒有直接說是小萱的頭,而用遺體代替,這是一種友誼和尊重。
“因為,因為……”我的思維有些混亂起來。
這時,陳宇嘉開始了他醫生式的談話:“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相信的就是你懷疑的,同時又懷疑你相信的東西。”
他的話很別扭,但我卻一下就聽懂了,因為這正是我目前的狀況。
“其實事情沒有這麽複雜,你隻需要通過其它途徑找到藍瑾萱的遺體,那麽自然就知道了真相。”
陳宇嘉的話有如拔雲見日般打開了我心中存在已經的迷惑,我感激地看著他,說道:“遇見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
而陳宇嘉竟然調侃了一句:“別說那麽肉麻。”
兩人相視一笑,再多的言語都不須多說了。
接下來,我將遊巧林案件的大致情況,包括那個故事都說了出來,希望陳宇嘉能從中找到破綻,讓小萱的遺體得以完整。
我相信,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打敗遊巧林,那麽就一定是陳宇嘉。
“他已經完全泯滅了人性。”陳宇嘉說出他對遊巧林的斷語,然後又道:“這樣的人,他們做事不可以常理度之。剛才你說,他因愛將自己的妻子殺害,又將她的腐肉吞食,而且這些腐肉就放在辦公室裏,並且還把這一切編入一個故事,通過各種途徑讓你知曉,最後自己鋃鐺入獄,這其中的每一件事都不符合常理。”
我點了點頭道:“這家夥完全是喪心病狂。”
陳宇嘉的臉色平靜,有如寧靜時的大海,能夠包容一切,但永遠不會被天空的雲霧迷失方向,他平緩地道:“那麽藍瑾萱的遺體可能就存放在一個不合常理的地方。”
我的心跳一下頓住,有些艱難地道:“你知道在哪裏?”
陳宇嘉看了我一眼,歎道:“我不是神仙,這隻是一種推理。”
我尷尬地笑了笑,然後道:“繼續,推理。”
“首先我們要了解他為什麽這樣做,肯定有一個不合常理的原因。”
不合常理的原因,這話聽著太跟自己較勁了,但是我的大腦卻不由自主地開始圍繞這七個字旋轉起來。
在歐靜蘭係列案中,遊巧林作案的動機是因為他恨自己喜歡的女人,所以要把她們變得跟他妻子一樣。而小萱並不是,他是覺得可能會暴露,所以綁架小萱為要脅,後來在事情完全敗露之後,便狠下毒手。
那麽,他為什麽要割下小萱的頭?
這不合常理!但發生在遊巧林身上就是再正常不過。
我突然驚醒,原來遊巧林就是殺害小萱的殺手!
旋轉在繼續:
如果我是遊巧林,那麽在事情敗露、倉促之間殺死小萱之後,肯定會立即準備逃亡,絕不會浪費時間把她的頭割下來,再絞盡腦汁藏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但遊巧林會,因為他做的事情不合常理。
那麽,他會藏在什麽地方呢?
這時,陳宇嘉輕輕道:“他既然知道你和藍瑾萱之間的關係,也就知道最想找到她遺體的人是你,所以他很有可能是針對你而做的這件事情,他會把她的遺體藏在一個你想像不到的地方。”
對,一定是這樣的,我幾乎要大叫起來,可隨即又沉默起來,因為既然是我想像不到的地方,那我又怎麽可能找得到?
“你可以先把能想像的地方列出來,然後再從這之外開始尋找。”
我搖了搖頭:“警局的同事已經找過很多地方,包括我想像不到的地方,但是都沒有。”
“每個人的思維模式都不一樣,遊巧林已經摸透了你,但並代表他清楚每一個人,一定有這樣一個人的。”
我的目光落在了陳宇嘉的身上,可是這次他卻拒絕了:“我不了解遊巧林,所以沒有辦法。”
他雖然拒絕了我,但是他的話卻讓我豁然大悟,怪不得警局的同事找不到,因為他們雖然經常與遊巧林打交道,可那並不是真正的遊巧林。
而真正了解遊巧林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張何美!
我的心一下狂亂地跳了起來,以至於臉色有些發紅。
陳宇嘉輕輕皺起眉頭道:“你想到什麽?”
我站起身來,對著他道:“謝謝你,我想我這一次不會再錯了,回頭再好好感謝你。”說完便匆匆告辭離去。
從診所出來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但是我仍然趕到蘭貴人酒吧。在我多次請求之下,趙詩雅終於拔通了張何美的電話。
四十分鍾後,我在包間裏見到張何美。回想起過去,每次和張何美相見,兩人的關係都極其迷離,而這一次無疑是最友好的。
我很客氣地對著她道:“上次是我太衝動,想喝點什麽,我請客。”
張何美似乎已經從遊巧林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並且這裏的環境也正是她的最愛,加上我誠懇的道歉,讓她一拋初見時的疑慮。她爽快地要了一瓶紅酒,然後說道:“王警官,今天你可要破費了,我是不會客氣的。”
我哈哈一笑道:“沒問題,大不了你買單。”
“你還真小氣呢,不過隻要你今天陪我喝高興了,誰買單都無所謂。”
看來這個豪放女要開始發威了,我倒像是成了陪酒小生,但今天我正是要把她陪高興,至少要化解之前的不快,然後才要開口請她幫忙。
這時,趙詩雅擠進包間,跟我們說了幾句玩笑話,然後道:“你們小倆口聊吧,我就不當燈炮了。”
這次喝酒氣氛融洽多了,再沒有之前那種猜疑和詭異,我這才明白,原來以前兩人之間的隔閡完全是因為我的疑神疑神造成的。
愛喝酒的女人大多是傷透了心,然後在酒精的浸泡下變得沒心沒肺。所以張何美對過去的事一點不在意,在喝過幾大杯之後,竟然還拿出來當取笑我的話題。我知道,現在可以向她開口了。
我跟她幹了一杯,然後很認真地道:“張小姐,想請你幫個忙,行嗎?”
她看了我一眼,幽幽道:“你這付樣子,我能拒絕嗎?”
我擠了個笑容,然後道:“謝謝。”
輕碰一杯後,我道:“請你幫我找回我女友的頭。”
張何美一下愣住了,神情變得緊張起來,封閉的空氣裏開始流躥不安的陰雲。
我忙道:“別誤會,我的意思是,遊巧林將她的頭藏了起來,我想請你想一想,他有可能藏在什麽地方。”
張何美鬆了口氣,喝了口酒,這才道:“你嚇壞我了,還以為你又要像上次那樣呢。”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上次是我不對,但是這個忙隻有你能幫我,因為你最了解遊巧林,一定能夠找得到。”
張何美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道:“我想不到,他做事很有規律,不合常理的做法,我實在想不到。”
我有些失望,但是仍然道:“再仔細想一想,即使現在想不起來也不要緊,想起來的時候告訴一聲就行。”
“我一定會的,也算是一種贖罪吧。”張何美的聲音稍稍低沉了一點。
“你沒有罪,時間會讓你忘記這一切的。”
從蘭貴人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喝了不少,但是心情卻十分暢快。雖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至少我擺脫了一個陰影。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外麵寂靜無聲,隻有夜風輕輕刮過,遠處的風鈴傳來清脆的撞擊聲,讓我突然想起遊巧林的鐵鐐,那張陰森森的笑臉一下浮現在我眼前。
遊巧林的臉慘白沒有血色,但是眼睛裏卻充滿了惡狠和凶殘,就像一隻饑餓的狼,緊緊地盯著我,隻要我稍稍露出破綻,他就會猛地一下撲上來,然後像對待那幾名女子一樣,將我全身上下的肉和骨頭分離。
我猛的一驚,額頭上布著一層細密的汗珠,於是喝了幾口茶,將不安的心情壓了下去。但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實在難以入睡,幹脆將裝有萬象街錄像的硬盤拿出來,連上電腦,然後看了起來,以此來分散精力。
畫麵上何淑華又出現了,但是這次沒有倒退回來,也沒有看我。
我一直看到格子衣男子出現,然後定格,放大,仔細看了幾遍。由於對方戴著帽子,並且是夜晚,所以實在很難辨認,這也是刑偵四組至今沒有找到這個人的原因。
我按了下鼠標,花格子男子一閃而過,時間繼續跳動。往後近三分鍾都沒有人,而這個時候死者應該快到江波的家了,如果花格子男人不是凶手,那麽凶手就是從另一頭截住了死者。
我的思索隨著屏幕上的時間一起跳動著,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近十分鍾。突然,屏幕上閃現出一個人影,讓我霍地一下驚起,直愣愣地看著屏幕。
不可能,我怎麽會出現在屏幕上?
我呆呆地看著屏幕上的‘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又是幻覺?
我捏了捏自己的腿,很痛,又走到房門,打開。
樓道空蕩蕩的,一個人沒有,而我就站在門口,很真實,沒有一點進入幻境的感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回到屏幕前,隻見被定格的那個人跟我的體貌幾乎一模一樣。雖然相貌看不清楚,但我從小到大,在鏡子麵前不知看過多少次‘我’,又怎麽可能搞錯呢?
突然,我笑了,自言自語地道:“一定是那個網絡工程師,或者是我不知道的孿生兄弟。”
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但卻有讓人無法分辨彼此的樹葉,就跟人一樣,有的人會比孿生兄弟還要像,甚至連神態語氣都一模一樣。
這個人就是一個在茫茫人海中,我不認識的一個‘孿生兄弟’,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說不定在全世界還有更多。
現在,出租樓凶手案的主要工作都放在搜尋格子衣男人身上。據刑偵四組回報,他們已經聯合了當地派出所,在萬象街及其附近展開了地毯式搜索,但由於畫麵太過模糊,對方又戴著帽子,所以給搜尋工作帶來極大的困難,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消息。
為了盡早破案,我決定親自過去一趟,如果把希望全放在刑偵四組身上,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警車呼嘯,我奔馳在安陰市寬闊的街道上,在經過繁華的翡麗大街時,我突然放緩了車速,然後一打方向盤,將車停在了規劃線內。
下車之後,我看著前麵不遠的一家小店,心裏不禁感慨萬千。因為這個地方我和小萱曾經來過,並且在這裏破獲了一起詭異的蠱毒殺人。
現在這裏還是一家花店,但是僅從外麵直觀,就可以感受到和過去不一樣了。記得以前花店門口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溫室花,但是現在卻沒有了,外麵幹幹淨淨,並且門麵也改變了一些,裝綴了一些清新的飾物,就像是一個大家閨秀。
我慢慢地走了過去,站在花店門口,向裏張望了一下。
這時,一名年輕的女孩站了出來:“歡迎光臨,先生,你想買什麽樣的花,我們這裏有玫瑰、百合、薔薇……”女孩子的普通話說得很標準,看來應該是剛從學校出來沒有多長時間。
我點了點頭道:“隻是看一看。”
女孩向門邊讓了一點,然後很有禮貌地道:“先生請進!”
我走進花店,隻見裏麵繁花似錦,有一名年紀稍長的女子正在裏麵整理花葉,看樣子她是這裏的老板娘。我四下看了看,總覺得少了一種味道,仔細一想,少的是那種神秘的味道。
不過,這不才是正常的花店麽?
那我為什麽會覺得少了什麽?
對了,其實真正少的是一個女主人,那個叫祁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