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考慮太多
這一天，市委書記的秘書打電話給李向東，說市委書記要找他談談。李向東一聽這話，心兒跳了一下。他心裏很清楚，市委書記找他談什麽，他也知道，市委書記顯然是不滿意他的工作了。
星期天的市委大院很靜，辦公大樓也很靜，腳步踩在走廊上“咚咚”地響。
市委書記叫他坐，問他從哪來？他老實老實說，從家裏來。市委書記說，你很輕閑嗎？周末過得很舒服嗎？李向東“嘿嘿”地笑。他已經準備好了，以不變應萬變。
市委書記問：“招商引資的工作進展得怎麽樣了？”
雖然，市長一直不讓李向東沾招商引資的邊，他暗地裏卻是時刻注視著的。哪一個項目談得怎麽樣了？哪一個項目為什麽談崩了？又有了什麽新目標？他都一清二楚。所以，向市委書記匯報，他說得頭頭是道。
市委書記說：“你好像很熟悉嗎？”
李向東說：“情況最熟的應該是市長。”
市委書記說：“我看，他並沒你那麽熟。至少，你還能說清楚有的項目為什麽談崩了，原因在那裏。我想，他就未必知道這些。”
他問，你跟市長談過你的看法和觀點嗎？
李向東老實老實地說：“沒有。”
市委書記問：“你說說，你具體負責了哪一個項目？”
李向東說：“我還在熟悉階段，還沒有真正參與到哪一個項目裏去。”
市委書記說：“你別想唬弄我。我聽說，你連邊都沒沾呢？成天幹的還是秘書長的事！你一不和市長談自己的看法和觀點，二不具體負責招商引資的項目。你這協助招商引資是怎麽協助的？”
李向東說：“我有我的苦衷。”
市委書記問：“你有什麽苦衷？別又拿什麽話來唬弄我。我不聽任何解釋，總之，招商引資現在這種狀況，你也應該負一定的責任。”
李向東便牙痛似地皺著臉。他想，他不能不說實話了。他不怕在市委書記麵前說實話。但他擔心市委書記聽了實話會暴跳如雷。
他說：“我不想得罪市長。”
市委書記果然跳了起來，問：“什麽？你說什麽？”
他繼續說：“市長並不希望我插手這事，他叫我協助他，隻是出於無奈，不想駁你麵子。”
他說，主要原因有兩點，一是他覺得處理市政府正常的日常工作也很重要，如果處理得好，不用他化太多心思，他就可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招商引資工作上。
一是這項工作是最出政績的工作，他要自己抓，不想別人插手，多一個人，就分薄一份政績，說不定全部功績還會被別人都搶走了。
他說，所以，他總防著我，躲著我，我很難參與進去，更不可能主動要求他讓我負責這方麵的工作。
市委書記說：“這是一種什麽心態？當官的心態，不是考慮社會發展，考慮到為老百姓辦實事好事的心態。”
李向東說：“這也隻是我個人的猜想，主觀臆測，也不一定是事實。”
市委書記說：“你分析得完全正確。我肯定他就是這種思想。一早，我就知道，他到我們這來，並沒想真心真意為當地發展，為老百姓做幾件好事。更大的目的就是下來鍍鍍金撈政治資本，最好，弄出點政績，然後，再往上爬。”
李向東笑了，說：“你是不是又武斷了。”
市委書記看著李向東說：“我發現，你反倒一點都不怕得罪我。”
李向東笑了笑，說：“在你周圍的人都不敢得罪你，不敢說你不喜歡聽的話，所以，我想，還是應該有一個人說說你不喜歡聽的話。”
他說，其實，你是一個能夠聽得進不同意見的人。隻要那意見是正確的。
他說，所以，我不怕得罪你，反而不想得罪市長。
市委書記說：“你回去大膽工作，有我給你撐著，你還怕什麽？”
他說，我現在就給他電話，要他馬上安排你進入角色。
李向東說：“這事，我不希望你處理得那麽急，其實，說句心裏話，要我負責招商引資，我心裏也沒有底，大家都知道，真要能招回商引回資，多少一種運氣成分。你搞得太急了，我一時半會又拿不出成績，反而讓他抓住了把柄。這事，我會慢慢找機會。”
市委書記說：“你真就這麽怕得罪他？”
他說，你就看不出來？他一個軟弱市長，有多大底氣？我說的話，他會不聽？他還敢和我對著幹？
他說，你放心，在這裏，我的話一言九鼎，他哼都不敢哼。
他說，他如果責怪你，你就把事往我身上推，就說是我要你那麽做的，就說如果你不那麽做，我就要撤你職，看他還有什麽辦法為難你。
李向東說：“你不要太激動。”
市委書記說：“我沒有激動。”
李向東說：“能不能聽我慢慢說？”
市委書記緩了一口氣，說：“你說吧！把你想要說的都說出來。”
李向東說：“在這市裏，有你給我撐腰，我是應該什麽事都可以大膽去做，應該什麽人都不怕得罪。但是，唯一不能得罪的就是市長。”
他說，市長雖然顯得弱一些。不過，這隻是暫時的，人在某一個位子呆了一段時間，就是再不自信的人，也會逐漸自信，就是再弱的人，自己也會覺得自己強撼。總有一天，市長會強撼起來。
他說，我說的這種強撼，有能力水平提高的強撼，也有隻是自信心膨脹，自我感覺良好的強撼。不管哪一種強撼，對你這種工作方法都會反感，都難於接受，或者會產生抵觸。你和老市長的不和，就是這個原因。
他說，你別小看了市長，他是有背景的，後麵有人給他撐腰的，你不給他麵子，就是不給他後麵的人麵子，他要跟你作對，其實，就是跟他後麵的人作對。還有一點，不知你有沒看出來？市長是一個很記領導人仇的人，一點點小事，他都會放在心裏，會記你一輩子。這種人，沒機會則已，一有機會，會新帳老帳一起算。
他說，你和老市長弄得不歡而散，你是占了上峰。但如果，你與他作對，我看，就未必還能占上峰了。他可以不理你那一套，確實鬧崩了，上麵會有人幫他說話，而你最致命的一點，就是你和老市長曾和不來，你又和新市長也和不來，組織上可能就會考慮，所有的不和都是你的問題。你是一個跟誰都和不來的市委書記，強一點的市長和不來，弱一點的市長也和不來。
李向東說：“這隻是我個人的一些胡亂看法，當然，不一定正確，僅供你參考。”
市委書記問：“你打算怎麽樣？等機會？等什麽機會？”
李向東說：“我也不知道。”
市委書記說：“難道，我們就這麽坐等招商引資送上門？我們不能怕得罪人，怕丟烏紗帽，就什麽事都不幹。”
李向東知道，這話說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否則，為什麽那麽多好的改革方案提出來了，遲遲不能實施？很大的原因就是考慮得太多，擔心得太多。
離開市委書記辦公室，李向東鬆了一口氣，至少，他把要說的話說出來了，至少，市委書記是把他的話當回事的，他想，他在市委書記心裏的位置又增加了一定的分量。他想，與市委書記的交往也更進了一步。
很快，他又感到了一種沉甸。
他應該如何處理好市長的關係，又能在招商引資工作中有所突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