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小五難受的躺在床上,過不了一會兒就淚眼汪汪的爬起來趴在床沿上幹嘔。

吐完了就臉色慘白的躺回去,然後不到一會兒又再爬起來……如此循環幾輪之後,整個人看起來都蔫蔫的沒了活力,像株失了水分即將枯萎的花草。

這兩天她無論吃什麽都吐,除了偶爾能喝點水,還有吃幾根素菜,什麽葷腥都碰不得,一聞到就狂吐不止,時常是吐得黃膽水都差點跑出來跟大家見麵才稍微好轉一點。

淒慘得她差點想去撞牆直接把自己弄暈過去算了。

琅燮擔憂的在桌上伸長了脖子直叫喚,卻因為有歸不離擋在床邊沒敢過去撒嬌,隻能在一旁幹蹦躂著急。

“還是很難受嗎?”歸不離將痰盂放回床下,小心的用潤濕的帕子給她擦幹淨嘴角,“要不要喝點水?”

單小五虛弱的搖了搖頭,吐的厲害,她連想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指尖輕觸她蒼白的小臉,歸不離眼裏帶著心疼,恨不得能自己代她受了這份罪。

“來了來了,大夫來了。”

奔雷的聲音從外頭傳了出來,緊跟在其後的還有幾個咚咚咚的腳步聲。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繼奔雷之後,一夥五六個下巴都留著山羊胡的中老年人魚貫走了進來。

歸不離起身讓出位置,年齡最老的那位大夫便走上前,撩起長袍下擺抖了抖,坐下細細的為單小五把脈,其他人則是站在他身後,頂著旁邊歸不離讓人渾身冒汗的冷意淡定的看著他如何看診。

自打那天被奔雷趕鴨子似的的追到這裏來給單小五看病,幾天下來他們也習慣了,一到時間就會被強製拉過來,雖然一開始差點被急到想殺人的歸不離拽著衣領撕成兩半,後來卻是習慣成自然,想不淡定都不行。

老大夫給單小五切了脈,又用手翻開她的眼皮瞧了瞧,示意她伸出舌頭。

單小五都乖乖的一一照做了。

老大夫看完,沉默的走到一邊,開始提筆寫藥方,換另外一個比較年輕的大夫上前聽診。

同樣的望聞問切,同樣的沉默寫藥方。

單小五軟趴趴的躺著,連半個手指頭都不想動,心裏則是不停的糾結,就算她的妊娠反應再強烈,但是被一堆大夫輪流盯著看,總讓她感覺怪怪的。

她家相公又緊張過度了,害喜這麽正常的事也得著天天找大夫來看,她有點受寵若驚得想哭。

“二位公子,老夫先告辭了。”

迫於歸不離的威壓,六名大夫看完診,又裝模作樣的討論了下,繼續留下一張差不多材料的藥方,然後再三向歸不離保證單小五肯定確定以及絕對沒事,這才背起藥箱一一離開。

歸不離冷漠的點了下頭,看也不看他們,重新坐回床邊,細心的為單小五擦掉額頭上的冷汗。

自認前世跟苦命阿信有很大關係的奔雷不用他吩咐,立刻熱心的將大夫們帶了出去,跟著去抓藥的同時還不忘多塞點診金給他們,就當是勞煩他們跑那麽遠路過來的代價,順便也安慰安慰他們之前差點讓歸不離嚇停擺的小心肝。

想起那天混亂的情況,奔雷依舊覺得頭疼。

當天單小五吃了魚之後便開始幹嘔不止,吐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歸不離以為魚裏有毒,差點肝膽俱裂的把整家客棧連同外邊所有鋪子都拆了。要不是他及時想起之前也看過斬月的老婆有這種情況,再加上單小五強忍著上湧的惡心感一通勸說,估計這會兒客棧掌櫃跟店小二早就讓他家抓狂的主子絞爛成一堆碎肉了。

還好單小五開口的早,不然讓歸不離將一身冰霜之氣都釋放出來,隻怕所有人逃都逃不掉。

在那之後還是他去請的大夫,要是讓歸不離去,估計大夫剛看到他那張猙獰的臉就先嚇暈過去了。

搖了搖頭,奔雷順手關上房門,尾隨那群大夫向最近的藥材鋪去了。

喝過藥,單小五繼續躺在床上假死。

歸不離歎了口氣,將難受的直蹙眉的她抱起來摟到懷裏,一邊安慰的拍著她的後背,就像哄著長不大的小孩一樣。

單小五嘴裏發苦,卻仍不忘樂觀的給了自家相公一個‘同甘共苦’的香吻,“相公,別擔心。過陣子就好了。”

就算前世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但網絡小說看多了,她也知道這種情況無法避免,現在也隻能認命的祈禱害喜的時間早點過去,可以少受點罪。

這是每個杯具孕婦的必經階段——吐啊吐啊,吐久了就會習慣了。

話剛說完,胃裏又是一陣翻騰,單小五臉色一變,急忙推開歸不離,捂著嘴往床邊翻。

“小心。”歸不離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同時伸手將痰盂拿了起來,讓單小五能放心的往裏邊吐。

琅燮從窗口飛進來,睜大兩隻圓滾滾的眼珠子盯著單小五看,擔憂的叫喚了幾聲,突然歪著頭想了下,然後又拍著小翅膀風一般衝了出去。

晚上的時候,單小五正在睡覺,突然感覺有什麽冰冰涼的東西在自己臉上蹭,睜眼一看,居然是趁著歸不離出去的空檔來找她撒嬌的琅燮。

煤油燈的亮度有限,單小五眯著眼好久才看得清它的模樣,“琅燮,怎麽了?”

琅燮興高采烈的叫了兩聲,揮動前麵兩隻鰭狀肢,將一堆亮閃閃的東西獻寶似地直往她肩膀旁邊推,然後側過腦袋在她臉頰上蹭了蹭,討好的意味非常明顯。

單小五摸了摸它的腦袋,轉眼看向它帶來的東西,在燭光照耀下發著亮閃閃的光,居然是一小堆金銀珠寶。

沾著水漬的金元寶,指甲蓋大小渾圓珍珠織成的項鏈,綠的讓人移不開眼的半透明夜明珠,其中甚至還有一尊巴掌大小,用上好羊脂玉雕刻成的精致彌勒佛,在燈光下看起來光滑細膩的讓人愛不釋手。

“這些都是給我的?”

琅燮撲騰著前肢,很是歡快的叫了兩聲。

單小五突然覺得這兩天因為吐的要死要活的沮喪心情突然好了點,忍不住便對琅燮笑了笑,“謝謝。”

琅燮正想湊過去繼續給她蹭兩下,結果還沒來得及等它鑽進被子裏,脖子上突然卡進來一隻冰涼的大手——去而複返的歸不離卡住琅燮的脖子,幹脆利落的將它甩了出去——從窗口。

單小五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焦急的往窗口看過去,“你幹嘛又扔它?琅燮它……它是在逗我高興啊!”

歸不離將單小五抱回床上,轉眼看到枕頭邊那堆珠寶,兩道劍眉不由得向上挑了挑,臉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雖然知道誤會了琅燮,不過那臭小子趁他不在偷吃他妻子的嫩豆腐,他沒當場掐死它算仁慈的了。

第二天起來,琅燮讓奔雷帶出去吃飯,單小五照例吐的天昏地暗,什麽也吃不下。

歸不離一直在房裏守著她,因為飯菜她吃不下,隻能盡量按照她的口味,買些蜜餞酸梅等零嘴給她吃,緩解下口腹之欲。

等她肚子裏的那個搗蛋的家夥出來之後,再跟他算總賬。

“相公,我想家了。”

孕婦總是多愁善感,單小五吐完一大輪,突然靠在歸不離肩上淚眼汪汪。

“等你好點了,我們就回去。”歸不離隻能這麽安慰她。

以她現在的情況,想回十萬八千裏外的炎州,那是萬萬不能的,更別說比炎州更遠的逍遙島。

單小五委屈的癟了半天嘴,突然吸了吸鼻子,抬眼看他,“那要不……我們去大哥那裏?”

歸不離垂眸,默默的在心裏計算著。

單小五現在的身體經不起長途奔波,逍遙島跟炎州都回不得。但客棧畢竟也不比自己家,在這邊她能得到的照顧也有限,倒不如繼續他們未完成的旅程,直接上京去。

仔細算下來,就算慢慢的走,頂多三四天時間就能到京城,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逍遙島屬下暗影樓在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消息網,京城這種繁華地方更是少不得要多加幾個聯絡點,他們到了京城可以在那邊落腳。

據暗影樓傳來的消息,他那個沒見過麵的大舅子目前也在京城,而且還是個有單獨府邸的朝廷官兒,他的存在應該能解他家小妻子的思鄉之情。

伸手在單小五後背輕撫,歸不離思忖了下,隨即低頭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沉聲說道,“好,我們明天就啟程,到京城去。”

既然下定主意,他們也就不久留。

於是隔天早晨,趁著太陽還未升起,在心驚膽跳的掌櫃跟店小二的殷勤注視下,單小五頭罩紗帽,乖乖的讓歸不離一路抱下樓。

奔雷則是早就在馬車旁候著他們了。

因為擔心路上太過顛簸會讓單小五覺得不舒服,歸不離早命人在馬車裏加鋪了好幾床柔軟的棉被,甚至還有照著單小五喜好做成的長方形羽毛枕頭堆在上頭——看著就不是一般的‘溫暖’。

單小五一看到馬車裏的情況,立馬將雙手雙腳抵在車座上,死活不肯上車。

愛開玩笑,即使是隆冬臘月也用不著這麽多能把人淹沒的被子,別說現在才九月份——他是想活活熱死她嗎?

歸不離何曾不知道單小五怕熱,所以在她臉上出現抵觸情緒的時候就已經冷靜的出聲,向她保證會時刻在馬車裏陪著她,並且順帶釋放冷氣幫忙‘降溫’——單小五這才歡天喜地的爬了上去,同時不忘再往他臉上親一口當謝禮。

撇去被子帶來的保溫效果不說,她還是很喜歡在這一片軟綿綿的海洋裏打滾的。

馬車以比之前更慢的速度,蝸牛爬一般慢吞吞的離開了客棧。

客棧掌櫃跟店小二,外帶周圍一圈曾經見識過歸不離肆虐客棧模樣的圍觀群眾目送三人離開,紛紛鬆了好大一口氣。

謝天謝地,那個擁有一身詭異功夫又整天陰沉著臉的公子總算走人了,他們的幸福和諧的小日子將重新來臨!

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