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衙肥職

他的桌上放著好幾個文件,都是區縣教育局有關這次校舍普查的匯報材料。他認真地看著,邊看邊在上麵做著一些記號。

隨著工作的開展,他這個年輕的外行處長不僅在教育局裏站穩了腳跟,而且在全市教育係統的威信和知名度越來越高。可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他的心裏卻一直很矛盾,思想鬥爭非常激烈。到底如何處理市中等職業技術學校圖書館的安全質量隱患?這一直是縈繞在他腦海中的一個重要問題。他已經想了兩個多星期,都沒有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那個星期天,他偷偷請一個建築行家去現場看那條裂縫,沒想到到那裏一看,他不禁吃了一驚。這條裂縫已經被人用灰漿抹平,上麵刷了一層跟原來顏色一樣的塗料。

他連忙打電話問總務主任吳興培,吳興培也很驚訝:“什麽?已經抹平了,還刷了塗料。我前天去看,還沒有啊。這是誰幹的?我不知道。我想很可能是原來那個建築老板派人幹的,那他是怎麽知道的呢?”

蘇英傑聽著聽著,心裏不覺有些發緊。他知道這一定是陶曉光讓施工隊派人去偷偷抹的。如果是他,就說明陶曉光很可能已經發現他在暗中注意這條裂縫。難道那天他偷偷跟吳興培去看的時候被他看到了?要是這樣,那他一定已經向吳祖文作了匯報。

哦,怪不得吳祖文這段時間對我特別熱情和客氣,蘇英傑有些緊張地想,也對這次房屋普查工作忽然關心了起來,經常來基建處辦公室轉一轉,問一些情況。

按理說,這個工作不是他分管的範圍,而是顏副局長分管的。顏局長這個人比較溫和,說話不緊不慢,做事有板有眼,態度卻比較含蓄,沒有一點鋒芒。

開始,蘇英傑還以為吳祖文這樣關心他,是對他這段時間以來工作的肯定和關懷。但自從看見那條裂縫突然被人抹平後,他就知道其實吳祖文是在做賊心虛地跟他討近乎,也在偷偷地關注著他。

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是派專家去對這幢房子進行質量簽定,就等於向吳祖文和陶曉光宣戰。那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不僅可能查不出任何問題,還會被他們整下台,趕出教育局。真這樣的話,他就再也沒有辦法把他們搞倒了。

而要是不去做質量簽定,萬一以後出了什麽事,他就要承擔相關的領導責任。關鍵是良心上過不去,強烈的責任感讓他心裏不安,如坐針氈。再加上膽小謹慎的吳興培不住地請示和催問這個問題,所以這段時間,他表麵上平靜如鏡,心裏卻一直在波翻浪湧。

他跟小薇也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討論來討論去,兩人的意見達成了一致:一定要追查下去,要用這件事作為搞倒腐敗分子的突破口,但必須講究策略。既要保護和發展自己,又要查出裂縫的真正原因,徹底搞倒腐敗分子。

可是,他一直想著這種兩全其美的策略,卻一直沒有想出來。現在,他看著這幾個區縣教育局的匯報材料,心裏突然一動,來了靈感。他馬上拉出桌上的電話,給吳興培撥打手機:“吳總務,你們學校的自查材料搞好了沒有?已經搞好了?有沒有寄出來?”

吳興培說:“還沒有,我下午就派人送過來。”

蘇英傑以命令的口氣說:“你重新搞一份,把圖書館裂縫的事,作為安全隱患匯報上來,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處理這件事了。”

“蘇處長,這恐怕不太好吧?”吳興培有些為難地說,“我已經讓陶校長在匯報材料上簽了字,不,不是我讓他簽的,而是他來問我要著看了以後,自己在上邊簽的。”

蘇英傑愣住了。他為自己沒有早一點做出這個決定而後悔。他以前也想到過這種做法,卻沒有果斷地作出決定。現在要是堅決讓他這樣做,陶曉光肯定會向吳祖文匯報,那麽,他就正式跟他們較量上了。

可我目前還不是他們的對手,去向胡局長匯報吧,胡局長肯定會重視這個問題,然後指示我追查下去。但據說胡局長馬上就要退休了,他一退,你怎麽辦?

他本來想讓吳興培匯報上來,然後拿著這個材料去找吳祖文,一是看看他的態度,二是可以起到震懾與親近他的兩重作用。沒想到這個決定已經晚了一步,吳興培又這樣膽小,那怎麽辦呢?

“蘇處長,你在互查階段,派人來查看一下,讓他們上報也行啊。”正在他猶豫的時候,吳興培給他出著主意說。

蘇英傑想了想說:“好吧,不過,這樣就要推遲一些時間了。”

掛了電話,蘇英傑仰在椅子裏想了一會,突然站起來,走出辦公室,朝樓上走去。他覺得還是先去試探一下吳祖文為好,變消極等待為主動出擊,就可以見機行事,更好地掌握主動權。

他走進吳祖文辦公室,見裏麵有人,就想退出去。吳祖文轉過臉叫住他說:“蘇處長,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蘇英傑猶豫了一下說:“等你談完了,我再來。”

吳祖文就說:“好吧,我忙完了叫你。”

蘇英傑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下隻一會兒,就有人走了進來。他是下麵一個縣教育局基建科的,姓吳。吳科長一進來就熱情地說:“蘇處長,我今天到市裏有事,正好把匯報材料帶來了,順便再向你請教幾個問題。

蘇英傑讓他在辦公桌旁邊的一張沙發上坐下,給他去泡了一杯茶,就坐下與他談起來。談完話,吳科長要走的時候,輕聲對他說:“蘇處長,你下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