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黑礦場工棚。
馬仔端來了一大盆已經發餿的麵條,當做礦工們的早飯。
看著眼前發餿的麵條,礦工們登時傻眼了。
“這咋吃啊?都餿了!”礦工老李皺著眉頭說道。
小山東無奈地歎了口氣:“老李啊,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有得吃就不錯了,不然哪有力氣下礦。”
“是啊,要是敢抗議,說不定又得是一頓毒打。”一個年輕的,瘦不拉幾的小年輕歎息道。
礦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好硬著頭皮端起了小塑料盆,皺著鼻子挑發餿的麵條。
終於,大家強忍著吃完了一盆發餿的麵條。
但是誰也沒想到,有十幾個礦工開始上吐下瀉,甚至有的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之前雖然也吃過好幾次發餿的麵條,但是並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
也許,是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這些倒下的礦工沒有抵擋住餿麵條所產生的毒素。
十幾個礦工下不了礦,這對於礦場來說可是一件大事。
由於半個月來沒有新的奴工補充,去掉生病不能幹活的,所以目前礦場中的奴工有些緊張。
耽誤了產量,那可不行!
楊棟梁聞訊後,氣勢洶洶地走進了工棚,朝倒在床鋪上的奴工怒吼道:“你們這群廢物,裝什麽死啊,趕緊起來幹活!”
小山東虛弱地抬起頭:“楊頭兒,我們實在是起不來了,這餿麵條把我們全都撂倒了。”
“哼,別找借口,今天的任務完不成,有你們好看的!”楊棟梁惡狠狠地說。
老李咬著牙說:“楊頭兒,我們也是人啊,長期營養不良,抵抗力嚴重下降,現在又吃了這餿麵條子,咋幹活呀?”
“那我管不著,隻要還有口氣兒,就得幹!媽的,廢話真多!”楊棟梁不為所動,罵罵咧咧出了工棚。
他心裏很清楚,如果再不進行奴工補充,就會耽誤了生產進度。
可是,沈複生卻並沒有讓周知重新招工。
楊棟梁在辦公室內連抽了兩顆煙,拿出手機給沈複生打了一個電話:“沈老板,今天又有十個工人倒下了,不招人是實在不行了。”
電話中,傳來沈複生的聲音:“老楊,現在警方盯得緊,你不是不清楚,再克服克服。”
“沈老板,要是能克服,我早就克服了。”楊棟梁又點燃了一根香煙,深吸了一口,眯著眼睛說,“產量上不去,耽誤了交貨時間,可是要得罪大主顧的。”
“嗯……這樣吧,你先等一下,我一會兒給你回電。”說完,沈複生那邊掛斷了電話。
楊棟梁眉頭緊鎖,緊盯著手機,翹首以盼地等著沈複生回電。
大約五分鍾後,手機終於響了。
楊棟梁掐滅香煙,急忙接聽,滿是憧憬:“沈老板,您說。”
電話中,沈複生開口道:“老楊,就一次,就一次啊,但是千萬要小心,小心。”
掛斷電話之後,楊棟梁便給周知打去了電話,讓周知在弄一批奴工來,但是不要在綏城的人才市場招人。
本就抵觸騙奴工的周知,要在風口浪尖上行動,自然一百個不情願。
因此,他果斷拒絕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楊頭兒,我現在被盯得死死的啊!”
“想辦法,那是你的事兒。”楊棟梁神色冷漠,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我不是和你商量,你必須執行!”
無奈,周知隻好硬著頭皮之身前往隔壁的隆陽市區招工。
為了能擺脫警方的跟蹤,周知的車在山區裏繞了兩個多小時,直到認為把警方的跟蹤車甩掉。
次日晚上,招攬了一批新奴工後,周知的麵包車並沒有去長峰木材廠中轉,而是直接開往了深山中的黑礦場。
負責跟蹤周知的薛硯焦急地來找韓濤,一臉自責:“韓隊,對不起,人跟丟了。”
韓濤並沒有生氣,而是淡然道:“沒事兒,我知道他人在哪兒,叫上宋磊他們,都跟我走!”
“啊?”薛硯一頭霧水,用力地點了點頭。
就在韓濤帶著專案組驅車駛離警局的同時,困在黑礦場地下室裏的陳文明,依然在苦苦尋找逃走的機會。
他躺在破沙發上,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四處探看。
可是這地下室就像一座被焊死的鐵籠,他找了很久始終沒有發現這座牢籠的破綻之處。
門外的連鎖嘩啦嘩啦響動,又到了新一天馬仔送飯的時間。
這地下室的電燈開關在門外,馬仔嘴裏罵罵咧咧嘀咕“裏頭烏漆嘛黑,上次差點把我摔死”,“啪”一下按了大燈的開關。
地下室裏瞬間通亮,陳文明一眼就看到對麵牆壁上有個通風口!
他在黝暗的環境裏關了太久,眼睛實在受不了這突然乍現的強光,隻好用手遮住眼睛。
馬仔進來,把飯盆往破木桌上一撂,轉身就走,多一分鍾都不願意停留。
在地下室關久了,陳文明摸索出一個辦法辨認白天黑夜。
他趁送飯馬仔開關門的短暫瞬間,剛好能看到地下室對麵牆上的半扇窗戶。
此時那扇窗外漆黑一片,而地下室門外走廊亮著燈光。
陳文明心頭一震,這簡直是天賜良機。
鐵門重新上鎖,而且馬仔臨走時在外麵關掉了地下室裏的大燈,熟悉的黑暗再次降臨。
陳文明趕忙從破沙發上爬起來,端過那盆飯,狼吞虎咽地吃。
吃完飯,他把飯盆一扔,站起來試試腿腳上的力量,十多天來第一次笑了:“還行,果然吃飽飯就能有些力氣。”
事不宜遲,他搬起桌邊的椅子直奔牆邊,打算看看那個通風口有沒有鏽死。
他站到椅子上,抬起手在通風口四邊摸索著,果然已經鏽死了。
但是他並沒有灰心,一般這種老式通風口都是用鐵邊框中間鑲著一層細鐵絲網。
他琢磨,既然鐵框已經鏽死,說明這個通風口鏽蝕程度很嚴重,而細鐵絲網耐鏽蝕的程度極低。
他試著把手掌按在鐵絲網上,往前一推,手順利穿了過去。
逃出地下室的機會,真的近在眼前了。
陳文明忍耐著激動,快速把鏽蝕腐爛的細鐵絲網扒掉,然後抓住鏽死的鐵框,腳蹬上椅子靠背橫梁,拚盡全力向上用力。
這十多天的半饑半飽,讓他因禍得福,消瘦的身體順利進入狹窄的通風管道。
他吃力地沿著管道往前爬,顧不上這通風管道的盡頭通向什麽地方。
管道裏經年累月的厚重灰塵,嗆得他不敢用力呼吸。
就在他被嗆得憋不住要咳嗽出聲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絲亮光。
有亮光就說明是礦場院中大射燈能覆蓋到的地方,也是極可能有人走動的地方。
陳文明猶豫片刻,索性把心一橫,反正楊棟梁不敢輕易對自己下黑手,出去被逮住大不了再關進地下室。
他抱定這樣的決心,迅速朝著那光亮爬去。
一路平安。
陳文明爬出通風管道,一直貼牆根往礦場大門跑,竟然一個人都沒遇到。
經過監工宿舍窗下時,他聽到裏麵吵吵嚷嚷劃拳的喊聲。
怪不得沒遇到人,原來楊棟梁他們在宿舍裏喝酒。
當年做偵察兵的童子功還在,陳文明悄無聲息迅速通過監工宿舍,離礦場大門越跑越近。
猛然間,他看到那輛通勤車空****地停在大門口,心想,這是周知又往礦場裏送奴工了。
他來不及深思太多,貓著腰避開射燈的光,一路直奔大門口。
然而,當陳文明眼看就要衝出這座巨大樊籠的刹那間,突然聽到從側麵傳來一聲喝問:“誰?!”
這聲音不大,有點怯生生地發顫。
陳文明心跳怦怦加速,停下了腳步,但是沒吭聲。
他扭頭往側麵看去,大門牆垛上的球燈落下幽幽白光,照在牆垛下正慌張係褲腰帶的人。
那個人正是膽小怕事的周知。
原來,周知剛把一車新奴工送回來,想要撒泡尿,便遇到了逃跑的陳文明。
陳文明一愣,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此時,隻要周知大喊一聲,陳文明的逃跑計劃將功虧一簣。
他迅速且冷靜地思考一下,提步朝周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