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韓濤帶隊來到了案發現場。

喬慧生前所住的出租屋,位於綏城一處破敗的老舊小區。

韓濤帶法醫老陸過來勘驗現場,一打開門,隻見出租屋裏整潔安靜,和前四起“紅絲巾案”現場的氛圍十分相似。

兩人穿戴好三件套,來到死者跟前,目光一下被屍體旁邊的紅絲巾吸引住。

韓濤拿起那條紅絲巾,直接托住邊角查看。

果不其然,材質與之前的一樣,一行有些眼熟的字跡也赫然入目。

他把紅絲巾往老陸麵前挪:“老陸你給看一眼,這個字跡和之前四條紅絲巾上的字跡,是不是同一個人所寫?”

老陸皺眉端詳片刻:“這明顯就是一個人寫的,但是你得等我拿回去做完筆跡鑒定再聽準信兒。”

“行了,這我心裏基本就有譜兒了,你趕緊標記取證,我去那邊看看。”韓濤指了指床後麵那扇呼呼漏風的窗戶,“我想知道凶手是怎麽進入案發現場的。”

老陸擺了擺手,低頭開始檢查死者屍體。

韓濤走到窗邊,看到老式鋁合金窗的卡扣鎖上積滿灰塵,明顯是很久沒人掀動過了。

在東北,供暖很差的老舊樓房,住戶整個冬天不打開窗戶是很常見的事。

“看來凶手不是從窗戶爬進來的。”他小聲嘀咕一句,轉身離開窗口向入戶門走去。

韓濤又對門鎖進行了細致檢查,結果並未發現有撬動或卡片開鎖的輕微劃痕,門鎖完好無損。

他輕輕關上門,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這間麵積很小的出租屋,腦海中各種線索此消彼長。

現場這名死者也是死於機械性窒息,和“紅絲巾係列殺人案”前三位死者死因相同。

唯一的區別是,這名死者頸部有明顯的指壓痕,而其他三位死者都是被紅絲巾勒死的。

目前還無法判斷她生前是否也被下了藥,要等老陸做完屍檢才能有準確結果。

韓濤想到這裏,不解地琢磨,難道這名死者也跟二十年前拐賣兒童的案子有關聯?

可是,喬慧這麽年輕,也不像參與過二十年前的拐賣案。

另外,凶手在沒有破壞門窗的情況下順利進入出租屋行凶,是否和死者認識?

屋子裏並無打鬥痕跡,說明死者沒有防備凶手,以此可以推斷,他們很有可能互相認識。

“認識……”韓濤猛地想到一個關鍵線索。

周知在第一起“紅絲巾案”的案發現場出現過,而此時第五位死者又是他的女朋友。

即便現在沒有確鑿證據指向他就是本案凶手,但是他身上的疑點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

勘驗現場結束之後,韓濤帶著這些疑問,對周知的社會關係進行了詳細走訪排查。

但是,結果卻與他的初步推斷有很大出入。

經過走訪,有多方麵證據證明,周知是一個老實本分的普通農村青年,村民對他的孝順懂事都是交口稱讚。

而且,也說了他的性格特點,那就是膽小怕事。

這些調查結果,與上一次去周知的村子調查的結果,幾乎一致。

他平時和女友喬慧關係也很融洽,甚至為了兩人的婚事,不顧辛苦外出打工掙彩禮錢。

這說明周知並沒有作案動機,而且在喬慧被害的時間段裏,他也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

就這樣,在拘留所裏被當場通緝犯關押十來天的周知,被警方排除了作案嫌疑,重獲自由。

但是對他來說,這自由極為短暫,因為楊棟梁還在等著他入夥。

當天晚上,楊棟梁找到了周知。

周知詢問楊棟梁,接下來該怎麽辦,是不是要回黑礦場。

楊棟梁拍了一下周知的腦袋,笑罵道:“哪有什麽黑礦場,做的都是合法買賣”。

聽了楊棟梁的話,周知明白對方的意思,連連點頭稱是。

“慫樣兒!”楊棟梁掐滅手裏的香煙,笑著拍了拍周知的肩膀,“不著急,你剛放出來,都是自己人了,老哥給你接接風!”

隨後,楊棟梁帶著幾個馬仔和周知,來到了綏城最大的娛樂會所——鑽石人間KTV。

KTV包廂內,楊棟梁要了好幾個果盤,以及兩三打小啤酒。

砰砰砰!

一個馬仔連續開了好幾瓶,楊棟梁遞給周知一瓶,然後自己也拿起來一瓶。

他舉起啤酒瓶,高聲說道:“來,兄弟們!歡迎周知入夥咱黑礦場!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說著,他用力一揚手,啤酒灑出了少許。

周圍的馬仔們也紛紛舉起酒瓶,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齊聲喊道:“歡迎周兄弟!”

周知坐在沙發上,神色有些緊張,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以後希望楊哥能多多照應兄弟,過去的一切不愉快,一筆勾銷。大家多賺錢!”

“說得好,大家多賺錢,賺大錢!”楊棟梁大笑著,將瓶中酒一飲而盡。

隨後,其他馬仔也紛紛效仿,很快清空的瓶中酒。

周知平時不飲酒,但是在這種場合如果不喝,必然會引起楊棟梁的不悅。

沒辦法,他也隻好艱難地將瓶酒往下灌。

還剩下一點,實在忍不住了,嗆得直咳嗽,緩了一會兒,繼續將剩下的一部分喝了下去。

“好!”楊棟梁朝周知豎了豎大拇指,嘴角閃過一絲壞笑。

楊棟梁放下酒瓶,搖搖晃晃地走到點歌台前,點了一首《我的好兄弟》。

漸漸地,音樂響起。

楊棟梁拿著話筒,扯著嗓子唱了起來,身體還隨著節奏左右搖擺。

“朋友的情誼呀比天還高比地還遼闊,那些歲月我們一定會記得……”他閉著眼睛,滿臉陶醉,仿佛自己真的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大哥。

周知默默坐在沙發上,神色複雜地看著 KTV顯示屏。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和無奈,不知接下來的日子裏,他將怎麽度過。

助紂為虐,同流合汙,為虎作倀……

周知所知道的這類成語,幾乎都在自己腦子裏過了一遍。

沒錯,他就是這夥犯罪團夥的幫凶!

周知深吸了一口氣,滿眼絕望和不甘,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畢竟把柄在對方手裏。

少頃,楊棟梁一曲唱罷,此時已經喝完了三瓶啤酒。

他喝得滿臉通紅,突然一把拉起周知,醉眼朦朧道:“小周,你也來一首!跟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周知連忙擺手,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楊哥,我不會唱歌。”

“瞎說,哪有不會唱歌的。”楊棟梁顯然不信。

周知一臉認真道:“我真不會。”

楊棟梁卻不依不饒,拉著周知的胳膊說道:“誰是專業唱歌的啊,不都是瞎哼哼麽?要敢唱,唱多了就好了。”

周知一臉為難:“可是……這……”

“別怕,隨便點一首。”楊棟梁將周知推到了點歌台跟前,旋即點燃了一根香煙。

周知沒辦法,隻好挑起了歌單。

挑選了半天,最後竟然點了一首初中時音樂老師教的《萍聚》。

楊棟梁等人看到周知點的歌,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馬仔指著周知說道:“兄弟,你這也太老土了吧!這樣吧,咱不如唱一首《讓我們**起雙槳》吧,哈哈。”

楊棟梁笑著,也補了一刀:“要不唱《兩隻老虎》吧。”

周知的臉微微一紅,沒有說話。

音樂響起,他拿起話筒,有些緊張地開始唱歌。

“別管以後將如何結束,至少我們曾經相聚過……”周知的聲音有些顫抖,五音不全。

唱到一半,楊棟梁一臉無語地走過來。

他一把奪過周知手中的話筒,笑著說道:“兄弟啊,你確實唱得不咋地啊。別人唱歌要錢,你唱歌他媽的要命啊!哈哈!”

“都說了,真不會唱。”周知尷尬地笑了笑,坐回沙發上。

他看著楊棟梁和馬仔們繼續唱歌、喝酒、打鬧,心裏卻越來越沉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這場聚會一直持續到了後半夜。

楊棟梁已經醉意闌珊,其中一個馬仔沒有喝酒,開車拉著眾人離開了“鑽石人間”。

但是,車並沒有回黑礦場,而是開車駛進了一家木材加工廠。

“楊哥,怎麽來這兒?”周知環視四周,有點懵。

“三哥,人給你帶來了。”楊棟梁並沒有回應周知,而是朝不遠處招了招手。

周知轉頭看去,隻見一個人影走了過來。

在近前才發現,這人瘦巴巴,個子挺高,四十多歲,穿著一件黑風衣。

“周知,剩下的事兒,三哥會交代。”楊棟梁看著眼前的瘦高個,對周知吩咐道。

周知點點頭,朝瘦高個道:“三哥好。”

“我叫張海生,他們都叫我三哥,跟我來吧。”那位叫張海生的瘦高個,與周知握了握手。

隨後,他領著周知消失在了夜色中。

楊棟梁望著周知背影,點燃一根香煙:“嗬,小逼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