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欞久:“說什麽胡話呢,救誰?紅薯?”
誰會跟紅薯過不去?
張世歌盯著阮欞久手中紅薯目光如炬,激動地指著他的手,大呼小叫:“啊,是你,唯一幸存下來的紅薯!”
阮欞久慷慨地把紅薯拋給張世歌,不無嫌棄地問:“怎麽?紅薯都給十文吃光了?”
張世歌捧著紅薯如獲至寶,他搖頭說:“不不,吃了也就算了,不浪費。但十文他是把紅薯都埋了!”張世歌指著院子裏一夜之間冒出來的大大小小的土疙瘩,忙說:“十文跟閣主您前後腳來的,來之後就喊餓,我趕緊去廚房找了幾個烤熟的紅薯給他。沒想到他很愛吃,饒有興趣地問我哪兒來的,我就告訴他紅薯是咱們種在土裏,後來長出來的。結果,他就把廚房一筐子紅薯都抱了出來,非說要種紅薯。閣主您勸勸他吧,這是咱們要烤來吃的呀!”
阮欞久:“……”
踏出門,阮欞久就瞧見了正在霍霍別人院子的十文。隻見他蹲在地上挖了一個又一個坑,一個坑填一個紅薯,排列有序地將一籮筐的紅薯種進了花園裏,然後安安靜靜地蹲坐在土堆前,等著紅薯破土而出,大獲豐收。
阮欞久歎了口氣,大步走上前,問:“在做什麽?”
十文:“種紅薯!”
阮欞久:“你這麽種,是長不出來的。”
十文:“為什麽?”
阮欞久:“無論是種花種草,需要長年累月的照料,澆花,施肥,一樣功夫都不能少,不是隨便埋了便罷了的。”
十文:“等很久很久也不行嗎?”
阮欞久:“不行。”
十文蹲坐在土堆前托腮思索了良久,終於仰頭望向阮欞久,天真地問:“那我們種在土裏的阮大哥,月姥姥……他們也不會長出來了嗎?”
阮欞久:“!”
阮欞久變了臉色,一層陰影籠罩在眉宇間。張世歌看在眼裏,忙不迭地扯開話題。
“不種了咱不種了,開飯了開飯了。”他張開雙臂誇張地做出扇風的動作,試圖把客廳的飯菜香引出來。他哄孩子似的朝十文擠眉弄眼:“十文,跟我一起去吃好吃的?”
十文站起身,朝張世歌所在的方向走了兩步,又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窺視阮欞久的臉色。
阮欞久麵無表情地擺擺手:“去吧。”
十文跟張世歌走後,阮欞久獨自在院裏佇立了片刻,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擔心十文又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便跟了上去。
他抬頭望了望天色,料想張世歌所說的“開飯”隻是玩笑話,這時間就寢都嫌晚,還開飯?
誰知他繞過院落踏入主廳時,竟真有一桌熱騰騰的飯菜正等著他。
北望派圍坐一桌,桌子是幾個小桌大桌拚拚湊湊出來的。在場的除了連青山,楚告天、江雲雀林儒安等等北望派的熟人,還有低頭默默喝水的唐少棠。
阮欞久脫口而出:“你們這麽晚了還吃?”
再晚些都能趕上明日的朝食了。
江雲雀氣鼓鼓地佯裝要打張世歌:“都怪二師兄回來晚,就等他一個呢。”
大師兄笑道:“小師妹還說呢,不知是誰一直偷偷去廚房溫菜等著呢。”
江雲雀:“我那是給師父溫的菜!”
團圓夜團圓飯,怎能少了張世歌一人。
阮欞久靠著門框注視這些人你來我往的對話,笑了笑,拖起十文就要往外走。
張世歌:“?閣……咳,阮兄這是要去哪?”
論年紀,說不好到底誰年長,但在這麽多人麵前,他不能喊閣主,又覺得喊公子太生分,隻能稱兄道弟了。
道弟他是不敢的,便隻剩下稱兄了。
阮欞久:“不打擾各位用膳。”
他說的是真心話。
這是人家北望派門派內的團聚,還是在如此特別的日子,他和十文是徹頭徹尾的外人,不適合當座上賓,瞎湊什麽熱鬧?
至於略顯拘謹的唐少棠,他父親是北望派的人,蹭這份飯合情合理。
他們坐在一起,才是真的家人團聚。
張世歌大驚:“你不吃嗎?”
阮閣主那麽愛吃,今天竟然寧願餓肚子也要跟他們客氣。
這不對勁!
等等,難道是……
他扭頭望向唐少棠。
難道是怕同桌吃飯尷尬?
這一望不得了,阮欞久當即否認。
“不是。”
就差拉過凳子一屁股坐下了。
阮欞久:“……”
張世歌平時不是挺機靈的麽,怎麽突然就賣起蠢來了?
看什麽唐少棠?
這時候看唐少棠不就等於在暗示自己是因為避諱唐少棠在場才不留下用膳嗎?
他這還能走?
走了唐少棠怎麽想?
不得以為他又翻臉不認人了?
唐少棠始終低頭抬頭飲茶,在阮欞久左右為難的時刻,突然不鹹不淡地來了句。
“不是說回家麽?”
既是回家,豈有回避客套的道理?
阮欞久:“…………”
阮欞久認輸,他認命地甫一坐下,就瞥見張世歌調皮眨眨眼,得意洋洋地看了看唐少棠。
阮欞久:“……”
阮閣主覺得自己被他們二人裏應外合的坑了。
他正在心中暗罵張世歌狗膽包天,張世歌就一個激靈蹦了起來,抱肘哆嗦道:“我覺得我這個位置風大,有殺氣,我鎮不住。唐少俠,我看你的位置風水好,咱兩換個地兒?”
說完就飛也似地竄了過去,嬉皮笑臉地等人換座。
阮欞久:“……”
唐少棠:“……”
最終,唐少棠讓了位置,與阮欞久並肩而坐。之後,兩人並沒有任何眼神交匯,隻默默聽著北望派眾人拉著家常,飲酒碰杯互道來年的希冀與祝福。
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下,阮欞久久違的有了食欲,他舉箸朝著前方一盤炸得焦香酥脆的小酥肉探出手去——
阮欞久:“?”
一雙筷子精準無比地擋住了他的去路。
阮欞久:“??”
誰這麽膽大包天?敢跟他搶肉吃?
一扭頭,眼前就是唐少棠近在咫尺的臉。
阮欞久火氣瞬間熄滅了一般,蹙眉不語。
唐少棠不急不慢道:“不能吃。”
阮欞久:“……”
同桌的北望派弟子聽了,火氣就上來了,在心裏責怪:難道他是在懷疑我們下毒?
火才冒出頭,就給唐少棠下一句話噎了回去。
唐少棠溫和道:“這個菜你不能吃,吃別的。”
他指了指旁邊的一盤沒滋沒味的青菜,示意阮欞久換個地方落筷。
阮欞久:“楊大夫寫的滿滿好幾張忌食的單子,你還帶身上了?”
也不嫌麻煩?
唐少棠淡淡道:“我記下了。”
一字不差。
阮欞久:“記下了?我都沒記住……”
如此瑣碎的事。
唐少棠:“你不記,我記。”
不麻煩。
阮欞久:“……”
同桌的北望派弟子:“……咳……”
沒事了,你兩隨意。
楚告天與江雲雀眼神交匯,似在說:是不是該給他們二人另開一桌?
張世歌:“!”
張世歌的震驚與十文埋頭吃飯的冷靜形成了鮮明的反差。他雖猜到阮欞久不會真的動怒,卻料想他們這位脾氣不小的閣主至少會嘴上嫌一句“多管閑事”,或裝作大發雷霆地罵一句“找死?”來挽回麵子。
誰能想到,對於唐少棠當眾越矩冒犯的舉動,阮欞久隻是怔了怔,迷惑地遲疑了片刻,竟當真依言改了下筷子的方向,夾了唐少棠提議吃的菜。
這是誰?
還是他認識的暴躁閣主嗎?
阮欞久:“……”
當事人阮欞久覺得自己的舉動與自己以往的言行沒有任何矛盾之處。
唐少棠所言有理,他自己也是個講道理的人,所以他聽了對方的話。
毫無問題。
何況他不久前才在人家麵前失態落水給救了回來,他好了傷疤沒忘了疼,不至於為了一時貪嘴害了自己,更辜負對方一片好心。
張世歌一時難以接受,隻能對著十文胡言亂語地抒發感慨:“還是你厲害,處變不驚,大智若愚,是真丈夫。”
十文擦了擦嘴邊的油漬,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冊子,翻開記錄阮欞久相關內容的一頁。
阮欞久
喜好糖
他用隻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狗爬字,草草在“糖”字後麵添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字——
唐少棠。
阮欞久
喜好糖唐少棠
-----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太懶散了。今天是立冬,補一章團圓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