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言的角色出場順位很靠後,在大家陸續上場時,他找了個角落習慣性的梳理一會兒要表演的內容。

人物的心理邏輯他基本捋順了。

因此他的很多表達也更有目標性和支撐力。

又因為啞巴沒有台詞,所以他的眼神、表情和肢體語言需要特別準確和到位。

他利用手裏將近一百點的感悟點,把【肢體語言】和【眼神表達】升級到了D級,剩下的所有全部加到了【麵部控製-哀】上,將他升到B級。

按照樂言人物小傳裏的故事,啞巴是一個帶有悲劇色彩的人物,他需要演繹大量悲傷情緒的戲。

隨著【麵部控製-哀】升級到B級,樂言感覺整個臉部肌肉似乎溶解又重組了一次。

重組後他對整張臉的感知能力加強了,就像是玩遊戲裏捏臉的感覺一樣,想要眉毛上揚1毫米,就能上去1毫米。

他對著鏡子做了幾個表情,發現雖然對肌肉的控製力加強了,但隻有做哀傷表情時看起來是合理和自然的。

控製麵部肌肉做笑和生氣等表情,會看起來有些奇怪。

看來【麵部控製】還有其他係列等著樂言去發現。

一切準備就緒,樂言小考的第一幕戲開場!

這次表演的所有場景都發生在一個叫‘榮記餐廳’的小飯店內。

飯店的大堂內,謝振元飾演的老板和一男一女兩個服務員在餐廳裏忙碌著,樂言飾演的啞巴推門而入,敲了敲桌子,示意這些人給他拿吃的!

女服務員對著樂言翻了一個白眼,看著男服務員說:

“這啞巴真是賴上咱們了啊!餓了就來要飯吃,吃完擦擦屁股就走,比顧客的譜兒還大!”

男服務員的態度沒比女服務員好多少,冷笑著說:

“晚上還要來咱們這兒睡覺呢。”

女服務員撇了撇嘴,無奈的說:

“這不就跟那新聞裏寫的開車撞著個老頭,被人訛一輩子一樣.咱們老板也是心善,真就管了那麽多年。”

“聽說從老板他爹那輩兒開始就沾上這個狗皮膏藥了.”

兩人目光不善的對著樂言品頭論足。

樂言坐在餐廳最中央的桌子上,拿著筷子不停的敲,用以提示這些人趕緊給他端吃的來。

一邊敲他嘴裏還一邊嗚啦嗚啦的說著什麽,看兩個服務員不理他,他生氣的把筷子一扔,站起來做了一個吃飯的動作。

台下的台詞老師輕輕點了點頭,點評道:

“樂言這個亮相不錯,動作表情和人物非常統一,即使不看人物介紹,也可以在最短的時間把這個人物的性格特征了解清楚。”

形體老師的重點在肢體語言表達上:

“樂言很喜歡設計小動作,這次設計的也不錯,而且你看他的人物形態,真是把那股子混蛋勁兒演出來了,你覺得怎麽樣老鄧?這人物可是你寫的。”

鄧雪峰的注意力都在台上,應付了一句:

“再看看。”

他要看樂言的細節。

此時台上謝振元將一碗麵端到了樂言麵前的桌子上。

“您慢慢吃,不夠再找我要。”

他突然想到樂言聽不到說話聲,於是躬著身子跟他比劃。

樂言狼吞虎咽的吃麵,絲毫不理會旁邊的謝振元,嫌謝振元在旁邊礙事,他還用胳膊肘往外大力的推了一下他。

謝振元可是‘男主’,那性格肯定是高光高亮的。

他也不生氣,拿起紙筆寫下了一段話遞給樂言。

這次樂言給反應了,他一把接下來,看都看沒看上麵的字,直接用來擦嘴了。

“老板,你別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這啞巴不認識字。”女服務員在旁邊插嘴道。

話音剛落,小飯館的門又被人推開了。

這次進來的是一家三口。

謝振元看到來人,熱情的迎上去:

“姑姑,姑父,小光你們怎麽來了?”

男主的姑姑笑著對他說:

“我們要去縣裏,路過這兒過來看看你。”

謝振元馬上熱情的招呼:

“吃飯了嗎?我讓後廚做幾個菜。”

姑姑攔下他:

“不用了!我們吃過了,就來看看你”

她旁邊的姑父皺著眉毛說:

“都是自己人!你墨跡個啥嘛?說正事!”

姑姑為難的看著謝振元說:

“小光要去市裏上大學了.聽說你這裏的食客有一個那的老師,我們想讓你幫著說點好話。”

這邊話沒說完,樂言突然把碗摔到地上。

他對著謝振元一陣比劃,似乎在表達這麵難吃死了!

謝振元又想顧著姑姑一家又想去顧樂言,為難的夾在中間不知要怎麽辦了。

這時候他姑父站出來,指著樂言說:

“又是你這個啞巴,你咋還在這呢?要吃他們老劉家一輩子?”

劇本裏的男主叫劉一元,他的姑姑叫劉春秀。

所以樂言在‘榮記餐廳’蹭吃蹭喝,就是吃他們老劉家的。

樂言雖然聽不到,但看姑父的樣子就知道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他站起來揪住姑父的脖領子作勢要扇他。

謝振元趕緊在中間攔著,對樂言大喊:

“王叔叔別動手!”

劉春秀見謝振元控製不住樂言,也過去幫忙。

她掰住樂言的手,嗔怪自己的老公:

“你跟這混蛋置什麽氣呀?這次不是來找人幫忙的嗎!”

謝振元一個人拉不住的樂言,在劉春秀上手後馬上鬆開了姑父。

樂言用食指惡狠狠的指了指他,又對他揮了揮拳頭,拍拍屁股走了。

鄧雪峰眯著眼睛看走下台的樂言。

樂言這個人物的表層人物色彩很正確,跟他創作時的設想一樣。

潑皮無賴,不講道理,認為榮記餐廳對他的收留是理所應當的。

之後你會怎麽延展這個人物的色彩和故事呢?

樂言的第一幕隻是一個小小的人物亮相。

之後的幾幕劇情主線是店老板姑姑一家子的故事,再之後屬於樂言的主線故事才展現開來。

小飯店內,大堂。

謝振元已經不在店內了。

隻有男女兩個服務員勾勾搭搭的一邊搞對象一邊做衛生。

正你儂我儂時,樂言推門而入。

可想而知的結果就是,樂言又遭了一波白眼。

“你覺不覺得,他一進來店裏就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這啞巴跟流浪漢差不多,也不洗澡,身上肯定有味。”

“快走吧,那椅子明天早上回來再擦,要不然他躺上也髒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服務員走後,樂言用幾把椅子拚成一張床,鞋也不脫,躺上去直接睡了。

剛閉上眼睛,教室裏出現砰的一聲巨響。

這是同學做出來的聲效。

樂言猛地跳起來,用手在身上不停的往下撣東西,之後他對著某個方向怪叫起來,一會兒叉腰一會兒攥拳,顯然很生氣。

突然他渾身一抖,又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這個時候已經有同學看出來了。

這是飯館的玻璃被人砸了,玻璃渣彈到了樂言身上,他因此被驚醒了。

樂言怪叫了兩聲後,往窗戶那個方向走了兩步,突然猛地向前一個探頭,似乎是看到了什麽東西。

下一秒他快速跑出來,看到飯店外放了個小娃娃。

這娃娃模擬的是那個棄嬰。

剛剛是她的父母用石頭砸玻璃,提醒裏麵的人出來撿她。

樂言在那女嬰麵前站了一會兒,沒有選擇抱起來,而是轉身回去了。

他再次躺回椅子上,隻是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幾秒鍾後他猛地坐起,大家以為他要出去抱那女嬰進來,沒想到樂言拿起服務員做衛生的抹布,開始擦桌子。

看到這裏不單學生們懵了,連經驗豐富的老師們也懵了。

台詞老師翻開劇本,這一段鄧雪峰隻用了簡單的一句‘啞巴在餐廳睡覺時撿到了一個棄嬰’來描述,沒有展開過程。

於是她問旁邊的鄧雪峰:

“做衛生的目的是?”

和樂言搭過兩次戲的鄧雪峰太了解樂言的性格了,他絕不會設計無用的細節和劇情。

“他的本心是想去抱那個女嬰的,但他又覺得不該管閑事,做衛生分散注意力忘記外麵有個孩子。”

“所以他在表現心路曆程的變化?”

鄧雪峰笑著用下巴指了指台上:

“你看,變化又來了。”

樂言隻擦了十幾秒就把抹布扔到地上,拿起掃帚開始掃地,又過了幾秒,他暴力的扔下掃帚,拿墩布用力的在餐廳裏擦了起來。

墩布杆和桌椅板凳相撞產生了擾人心緒的噪音,這似乎在映射樂言內心紛亂複雜的心理活動。

一個無惡不作的混蛋,為什麽要去管其他人的死活呢?

噪音戛然而止。

樂言沒有像之前那樣粗魯的對待清潔工具,他把墩布規規矩矩的放到剛才拿它的角落。

之後快步走到門外,抱起了那個孩子。

台詞老師小聲說道:

“這個心理活動變化的過程演的好。”

形體老師摸著額頭說:

“把他人物的矛盾拉扯感演出來了,而且這一幕的前後有明顯的對比,人物開始變得立體。”

台詞老師看向鄧雪峰:

“老鄧怎麽評價?”

鄧雪峰似笑非笑的說了句:

“後麵會更精彩。”

樂言在鄧雪峰心裏的地位和其他同學是不一樣的。

所以當樂言拿到這個啞巴的角色後,鄧雪峰也耗費了很大的精力研究這個人物。

按照劇情設計,啞巴撿到棄嬰後會消失一陣子,再出現時被人發現身邊帶了個孩子,讓人起了疑。

劇本裏為什麽消失和為什麽出現的動機留的都是活口,鄧雪峰相信樂言不會想要留下一個讓人生厭的角色,那麽下麵的劇情轉折,你會怎麽處理呢?

你的人物故事會是什麽樣子?

樂言抱孩子的姿勢非常生澀,可以用手忙腳亂來形容。

他把孩子放到餐館距離他的‘床’最遠的位置,輕輕用手指了摸了女孩的臉,下一秒他臉上馬上露出緊張的神色,開始四處打量的找東西。

找了一圈後,他拿起一條桌布蓋到了女孩的身上。

沒錯,是桌布

同學們很想吐槽,但又覺得這情景裏確實沒別的取暖的東西了。

樂言這算是粗中有細的表達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回到椅子那邊去睡覺,但這次隻躺了兩秒他就跳下來,再次回到那女孩的旁邊,看表情依然眉頭緊皺。

樂言幾次伸手想要抱她,手伸出去又馬上縮回來。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著急,開始圍著女孩踱步轉圈。

這個時候台詞老師‘咦’了一聲:

“他為什麽不敢抱呢?”

形體老師皺眉搖搖頭:

“怕抱不好?但這個表達不夠準確,他可以抱起來再放下,而不是這樣一直不敢抱。”

鄧雪峰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樂言之前的表演很順暢,也很連貫,動作不拖遝,表達準確到位。

怎麽到這裏突然表達模糊起來了?

他到底在表達什麽?

幾人正疑惑間。

樂言著急的躲了一下腳,似乎是做了某種決定。

他對著女孩表情凶狠的怪叫了兩聲,轉頭向後廚的位置走,一邊走他還一邊挽袖子。

“他這是要去幹什麽?”班裏發出無數疑惑的聲音。

樂言站在水池前,搓了搓手,打開水龍頭。

他小心翼翼的去摸了一下水,立馬做出甩手的動作。

樂言再次哇哇怪叫了兩聲,心一狠把手放進了水裏,開始搓洗起來。

他不但洗了手,還洗了胳膊和身上一切**了位置。

洗完之後他已開始打冷顫了,但還是哆哆嗦嗦的走到女孩旁邊,輕輕的把她抱了起來。

“天呐!這和前麵服務員說的話對上了!”

“服務員說他不洗澡,身上有味道!”

“他是洗幹淨自己之後才敢去抱那女孩!”

“樂言演的也太細了吧.”在後台的謝振元嘴巴長成O字型。

你這樣我們還怎麽做朋友啊?

台詞老師咂了咂嘴:

“細節做的真好。”

形體老師也誇讚:

“他的情景模擬做的很到位,摸到熱水會摸耳朵,摸到冷水會甩手搓手,剛剛的反應一看就是水太涼了,這也和天氣冷、女孩冷對應上了,這麽一細想樂言的前後編排都是帶著扣的。”

這次沒人問鄧雪峰,他自己先開口了:

“他一直這樣!”

沒辦法,實在控製不住了。

喜愛溢於言表!

抱起女孩後,樂言臉上的表情從嫌棄到好奇,再到最後的控製不住露出笑容,也完美展現了他對待這個孩子的心理變化。

但是這個笑容沒持續多久,他就再次皺起了眉頭。

樂言緊張的摸了摸孩子的臉,再次著急的哇哇大叫起來。

順著剛才的劇情大家不難猜出,懷裏的孩子可能是發燒了或者是病了。

樂言在餐廳門口站了一會兒,看了看外麵,又看了看懷裏的孩子,最終把她護在衣服裏,推門走了出去。

“好!”台詞老師拍了一下手,“很完整的表演。”

形體老師低頭看劇本:

“樂言還有最後一幕了?哎呀我都沒看夠,這段劇情演的好。”

班裏同學的表演水平有參差。

演的不好的,真想一腳給他們踹下去重新回爐。

像樂言這種演的好的,隻有三幕劇情肯本不夠看的。

鄧雪峰興奮的不停用手指敲打桌子。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要看下一幕了

因為樂言最後一幕的時間發生在劇情故事的幾天後。

他這次下台後又走了幾個別的同學的劇情。

大概在三十分鍾後,樂言的最後一幕開始。

場景依然是小飯店的大堂。

女服務員說:

“老板還是脾氣太好了!都招賊了還不報警,要先自己抓,你說他這麽想的?”

男服務員一邊製作機關一邊說:

“還能因為什麽?老板怕來偷吃的的是那個啞巴,所以不敢報警。”

“要我說啊,最好就是那個啞巴!你看他平時飛揚跋扈的樣子,現在又偷東西,快給他抓起來吧!”

“噓!小聲點,老板來了。”

謝振元滿臉愁容的走進店裏:

“今晚辛苦大家了,陪我在這抓賊。”

“沒事沒事!這都是應該的。”

“對對對,我們也是店裏的一員嘛!”

幾個人又寒暄了幾句,藏到了櫃台後麵。

不多時樂言抱著一個紅色的臃腫包裹出現。

他偷偷摸摸的走進來,輕車熟路的走到了後廚。

“舉起手來!”

“你被包圍了!”

“果然是你!”

男服務員一把抓住樂言的胳膊。

樂言想要還手,但擔心懷裏的孩子,隻有一個手很快很快被製服。

這時店內三人發現,樂言臃腫的包裹裏,放著的居然是個孩子。

“王叔叔,你懷裏的是?”

“啞巴怎麽抱著個孩子?”

“他偷的吧?”

“這孩子是哪裏來的?”謝振元指著孩子比劃。

樂言見到謝振元表情馬上變得焦急起來,他指了指孩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大家看不懂,他就著急的哇哇大叫起來,不停的拍自己的頭。

“這啞巴瘋了吧?”

“他想說什麽?”

謝振元看懂了啞巴想說的話和這孩子有關,他讓男服務員放開樂言,耐心的問:

“別著急,這孩子怎麽了?”

樂言現在兩隻手都空了出來,他抓著謝振元的手去摸孩子的臉。

謝振元碰了一下,馬上大驚失色起來:

“這孩子發燒了?”

樂言仔細盯著謝振元的嘴看了一會兒,瘋狂點頭。

謝振元披了件衣服,對女服務員說:

“你們把店關了,我帶孩子去看病。”

倆服務員也很著急,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東西。

謝振元對樂言比劃了幾下,大概意思是要抱走這個孩子起看病,但他剛要去抱孩子,樂言就緊張的把孩子護住了。

“我帶她去看病。”謝振元一字一句的說。

樂言抱著孩子死死不放手,站在門口作勢要和他一起去。

女服務員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手要去搶:

“你還想等我們老板給孩子看完病繼續抱走嗎?這孩子是你哪裏偷來的?”

樂言聽不到她說的話,一直焦急的看著謝振元。

似乎在詢問他,為什麽還不走?

謝振元有些為難的走到樂言身邊,伸手抱向那個孩子:

“王叔叔,這孩子不管你是從哪裏弄來的,遲早要還給回去的.你別跟著去了。”

他的話很委婉,話裏的意思是,萬一是你偷的我也不想把你供出去。

你就別再摻合這件事了!

見謝振元和女服務都要搶他懷裏的孩子,樂言把孩子高高舉起,因為焦急整個臉部肌肉開始抽搐起來,他想要說什麽,但發出的隻有哇哇的奇怪聲音。

謝振元和女服務員搶不過他,於是男服務員也加入了進來。

三個人一起用力,樂言很快被人製服住,他眼睜睜的看著女孩從自己的懷裏被人抱走。

謝振元抱起孩子,向著大門外走。

樂言要去追,被兩個服務員擋下。

“你平時蹭吃蹭喝就算了,現在都到偷孩子的地步了!你還有什麽不能幹的?”

“你快點跑吧,這事兒肯定得報警,到時候警察來了你就跑不了了。”

男女服務員一起用力,樂言的力量根本就抵抗不過他們。

見謝振元馬上就要出去,樂言突然反方向的往餐廳裏麵跑,幾秒後他抱著兩條破桌布出來。

這次再出現時,樂言臉上的表情已經無法用悲傷或著急來簡單形容了。

他臉部肌肉不自然的抽搐著,那是**反應。

兩個服務員傻了,不知道要啞巴要幹什麽。

互看了一眼,終於把啞巴放了過去。

樂言飛速跑過去,小心翼翼的用兩塊桌布包上已經極其臃腫的包裹。

見到孩子樂言的表情又變了,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擠出了一個笑容。

之後他擦了擦眼角,認真的對著謝振元說了一句話。

雖然初聽還是啞巴習慣性的哇哇怪叫。

但大家仔細辨認了一下,能聽出樂言模糊不清的說了一句:

“謝謝老板!”

一個好吃懶做的啞巴,每天在店裏混吃混喝覺得理所應當,卻在老板要去救治一個和他毫不相關的孩子時,說出了一句感謝的話。

到這裏,樂言這次小考的全部表演結束。

台詞老師不動聲色的抹了一下眼角:

“他把人物孤光演出來了。”

聲樂老師歎氣道:

“演到這裏剛剛好,我特別怕他把這段劇情發展成不顧一切的要留下這個孩子.那就俗套且用力過猛了。”

她們旁邊的鄧雪峰此時在本子上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人們不願意相信,一個好吃懶做的啞巴救下了一個孩子。

人們更願意相信,是這個好吃懶做的啞巴偷了一個孩子。

人們特別願意相信,這個好吃懶做的啞巴在意的是這個孩子在不在自己手裏,而不是因為關心而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

人們隻願喜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實。

人物小傳:啞巴

人物小傳:啞巴

我叫王達,但那是我之前的名字。

因為一起事故我雙耳失聰,雖然聽不見聲音了,但通過唇語我大概能看懂他們說的是啥。

我現在的名字叫啞巴。

我是鎮裏為數不多考上大學的,每次回家探親時,來我家說親的人能把門檻踩破。

但我有喜歡的人,是鎮上‘榮記餐廳’老板的妹妹劉春秀。

春秀多麽好聽的名字,她的長相也如名字那樣好看。

為了和春秀在一起,大學畢業我放棄了留在大城市工作的機會,回鎮裏的一個水產品廠工作。

因為春秀她哥開餐廳,我每次去榮記送魚蝦時都能和春秀聊上幾句。

春秀她哥也知道了俺倆的事,他常說妹妹能嫁給我這個大學生是他們老劉家的福氣。

在雙方父母的催促下,我倆定了親,就在轉年的春天。

從那之後,我每次給榮記送貨都會偷著多放點進去,都是自家人了,肯定不能虧了他們。

但每次打上來的魚和蝦是有數量的,我以為老板不會查,沒想到他隻是不想查。

那天老板突然抽查魚蝦貨品的數量,我擔心事情敗露丟了工作,於是從鎮上租了條船去河裏打魚。

我想隻要補上就好了呀,也沒差多少。

沒想到那夜突然下了暴雨,我又沒有太多的行船經驗,就這麽掉下船受了傷。

工作沒了耳朵也聽不見了。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但沒關係我還有春秀。

那天春秀來看我,她一直哭,我就一直給她擦眼淚。

我想跟她說你別擔心,我有文化,我能養活你,咱們這個家還沒散。

但我從她的嘴形讀出來的話是,王達我們算了吧。

我一定是看錯了.

咱倆都訂婚了,怎麽可能算了呢?

鎮裏的人最在乎名聲了,你都和我訂了婚誰還會要你?

我一直抱著這個幻想,告訴自己你看錯了,你一定是看錯了.

但事實是,春秀她哥把我帶到了‘榮記餐廳’,他的口型好像在跟我說,是我們老劉家對不起你,你以後就在這呆著,有我一口吃,就有你一口吃的。

為什麽是劉家對不起我?

我不是你們劉家的榮幸嗎?

春秀在我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

幾年後,我看到她和一個黑瘦的男人拉著手走在一起,身邊還跟著個孩子。

那男的我見過,是隔壁鎮的,快三十了都沒說上媳婦。

我走到春秀麵前想看看她過的好不好,但她當我是空氣一樣,一直和別人說話就是不看我。

我知道她看到我了

我知道!

因為我看懂了她的唇語,她問他哥‘王達怎麽在這?你為什麽把他放在身邊?’

原來春秀一點都不想看到我.

多麽可笑啊。

老實人有什麽用?

我如果是村裏的那些愣小子,你走的時候,會害怕我是不是要去你家報複吧?

上大學又有什麽用我還不如隔壁村的光棍。

我好心幫你們劉家又有什麽用呢?

好心會有好報嗎?

你哥不是說有他一口吃,就有我一口吃嗎?

你哥不是說你們劉家對不起我嗎?

那我就永遠賴在你們劉家!

從那之後,我變成了一個好吃懶做的啞巴,白天遊手好閑,晚上回榮記睡覺,餓了就找春秀他哥要吃的。

這是你們老劉家欠我的!

別人以為我是個聾子,聽不到他們說話。

是啊,我是聽不到,但是我能看到。

我能看到你們忘記了我的名字,見我就喊啞巴。

我能看到你們嫌棄的說,這個人這輩子完了。

我能看到你們和自己的孩子說,以後離這個人遠點

我能看到你們對我的所有惡意。

世界上的壞人那麽多,不在乎再多我一個了對吧?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二十幾年,那天我在榮記睡覺時,突然看到門外放著個女娃娃。我見過的壞人太多嘍。

肯定是誰家不想要了,把她扔出來了。

但你以為放到飯館門口她就能活下去嗎?

榮記開一天虧一天。

老板換成了個毛頭小子,幹的比他爹差遠了!

他以為我是啞巴,所以說事也不背著我。

我幾次從唇語讀出,這小子一直想把這間店盤出去呢。

我沒有管那個女孩,繼續回來睡覺。

但是玻璃破了,這店裏太冷了,冷到我怎麽睡不著。

我想,那外麵的女娃娃也很冷吧?

她看起來才那麽小

王達你想這個幹啥?

你自己都不知道哪天要餓死了,還管別人!

但這個念頭在我腦袋裏紮了根,怎麽甩也甩不出去

我起來擦桌子想的是那個女娃娃。

我掃地想的是那個女娃娃,我幹什麽想的都是那個女娃娃!

他媽的,我王達雖然無惡不作,但還沒弄出來過人命!

這孩子死外麵,這因果不就要記在我的腦袋上了?

我把她抱進來。

看她一直哭,雖然聽不見但是心煩,於是放到了距離我最遠的地方。

好了,我把你帶進來了,能不能活下去就是你的事兒了。

但我躺下之後,又回憶起剛才抱她時無意碰到她的包裹,那也太薄了吧?

這爹媽真是太狠心了!

是不是該給蓋點什麽東西呢?

這破地方也沒什麽東西,就用桌布吧。

但是我都用桌布包上了,這孩子怎麽還是那麽涼?小臉涼的嚇人!

我想起小時我冷的時候,娘都是把我抱在懷裏的。

但是我都幾年沒洗澡了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咋了,也不哭,就那麽看著我。

算了算了!

今天就破戒做個好人吧。

我到後廚把身上能洗到的地方都洗了一遍。

這小癟三的店裏居然連熱水都沒有?!

我洗幹淨手臂把她抱在懷裏,還是小孩好啊,不會對我說惡毒的話,不會用那種嫌棄的眼神看我。

你看,她還對我笑咧!

都多久沒人對我笑了?

於是我忍不住去摸了摸她的臉蛋,但是這一摸可是嚇了我一跳!

她咋又燙了?

發燒了??

這屋裏玻璃破了,冷風一直往裏麵灌.

不行,不能呆在這了!

我帶著孩子找了個溫暖的地方,白天照看她,晚上去榮記拿吃的。

那不是偷,他本來就要管我飯啊!

就這麽相處了兩天,女孩的病情又反複了。

我是個沒工作的啞巴,我沒有錢,沒辦法帶她去看病。

我隻能去榮記找人

我抱著孩子去到榮記,正巧碰到老板。

老板你快看,這孩子發燒了,再燒下去會燒壞腦袋的!

老板聽不懂,我就拿著他的手去摸。

看到他大驚失色的穿衣服,我知道這孩子要得救了!

但是你們為啥要自己帶著孩子去?

我不能去跟著看看嗎?

我不會添亂的,我就在旁邊看著她就行。

他們從我手裏搶孩子.我拚盡全力是能留下的,但是我留下她又能幹啥?

我什麽都沒有,不能留她一輩子

現在能做的就是再給她多一點溫暖,讓她去醫院的路上少遭點寒冷。

孩子你我的緣分就到這裏啦。

之後他們給這個孩子找了好人家,我去那家看了幾次,他們對孩子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我要繼續過我的生活了。

我叫王達,但這是我之前的名字。

現在我叫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