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過了很久,葉遠歌都沒有緩過來。

他知道任務完成了,隻要選擇離開,這個世界的人事就再也與他無關。

要是時間能夠往前走,他一定毫不猶豫的回去。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沒有了顧辭暮,這個世界崩塌的徹徹底底。

係統還在等他的答案,外麵人聲鼎沸,有的在慶祝,有的則是分享一場劫後餘生的喜悅。

顧洪走過來扶他起來,葉遠歌滿眼空洞。

“請宿主及時做出選擇哦,您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考慮,過了這天,您將會默認留下來。

另外恭喜宿主解鎖萬人迷屬性,當前您的武力值將會顯著提升。”

他什麽都沒做,就已經抹掉了顧辭暮存在過的痕跡。

葉遠歌木然的回到梵海宮,周茗伊聽說了顧辭暮的死訊,不見得比他好上多少。

“葉師弟,你先休息吧,不要為難自己。”

即便這樣,她還是堅強的安慰著葉遠歌。

葉遠歌一句話都沒說,隻要一睜開眼睛,腦海裏都是顧辭暮存在的場景。

他躺在這張**,想起幾日前那人試探著他的心意,但當時他躲開了,那一瞬間,顧辭暮眼裏的光就熄滅了。

顧師兄那樣驕傲的人啊,哪怕是被再三拒絕,還是堅持保護著自己。

“我好想你啊,你能回來嗎?”

葉遠歌將臉埋了下去,不一會兒,眼淚就沾濕了衣襟。

沒有任何的回應,也不可能會有回應。

這一夜實在太過漫長,他沒辦法接受那個大英雄就這樣死去了,甚至他連成仙都沒有辦到。

他再也坐不下去,迅速從**跳了下來,瞥見桌子上還有多餘的桂花糕。

一日之前,顧辭暮還笑著說要留到回來再吃。

“桂花糕固然香甜,但也得看是誰送的,若是你送,送什麽我都喜歡。”

葉遠歌拿出一塊糕點來,小小嚐了一口,甜膩的味道就從舌尖蔓延開來。

明明是甜的,混著眼淚,就格外苦澀。

眼看著天將明,他必須要給出答案了。

“請宿主及時做出選擇,否則將會默認留下來。”

機械音再次響起,將他散亂的思緒拉了回來。

葉遠歌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他這人直覺總是格外的準,不管是不是他在臆想著,他都覺得顧辭暮還活著。

一個真正愛他的人,又怎麽會舍得就這樣放下他呢。

“我留下來吧,總有一天能等到的。”

係統沒有說話,隻是幫他選擇了留下。

伴隨著天邊第一抹晨光升起,葉遠歌忽然就覺得應該要好好活著了,要在他回來之前,過的比誰都好。

此次各大門派聯合起來圍剿歸元殿,最後卻滅掉了影蠱司。

弟子間口口相傳,才知道是萬劍宗的一名初級弟子在關鍵時候擊敗了影蠱司。

另外,萬劍宗最有成仙希望的顧辭暮,居然是顧洪在歸墟抱回來的孩子,此人非人非魔,幸虧被慎行主持及時除掉,否則的話,魔族利用其作為縈世降臨的容器,到時候,人間必有大難。

葉遠歌每每聽見了,都覺得異常荒謬。

不久之前,他還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廢柴,顧辭暮一消失,他就成了人們口中的大英雄。

萬人迷屬性所賦予的氣運讓他越發有天賦,尋常劍法隻用看一遍就能練會。

弟子們都道他隱藏了實力,殊不知以往他隻是個會拿樹枝亂晃的人。

造化弄人,若這些都要拿顧辭暮消失來換,那他寧願做一輩子廢柴。

顧洪找過他兩次,詢問過他當時拿出的玉石。

葉遠歌沒有隱瞞,那是原主盜來的衛朝晨的玉石,機緣巧合之下,發揮了其原本的威力,趁著影蠱司不注意,能夠將他擊斃也在情理之中。

顧洪看上去不太相信,但終究也沒有再問什麽。

顧辭暮走了之後,他蒼老了很多,夫人死在二十年前,子嗣死後還要被人指指點點。

慎行主持從來沒有為這件事情道過歉,葉遠歌亦沒有追究。

劇情紊亂的情況下,就算不是他,也會有其他人站出來,以正義的說法傷害他愛的人。

處理完了影蠱司,各門派調養了一陣子,全部都把重點放在了嚴恕身上。

跟顧辭暮一樣,一下子被人從神壇打落。

無可否認,他還是心軟了,淩紫桐在將死的狀態下,還是被救了回來。

但即便這樣,還是要嚴格處理嚴恕叛變的事情。

葉遠歌本來不想管這麽多事情,可是顧洪堅持把他帶了過去。

剛到乘風閣,就被他們攔住了,說什麽都不讓進去。

淩紫桐托著虛弱的身子,一腳把乘風閣大門踢開了。

葉遠歌早就聽聞這兩人關係不錯,那日他是後來才趕過去的,照這個說法,想必就是嚴恕刺了淩紫桐一劍,並且故意刺歪了。

淩紫桐性子剛烈,無法接受被好友背叛,說什麽也要過來要個說法。

嚴恕倒是不慌,他依然喜歡在院裏曬太陽。

葉遠歌走進去時,瞧見他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他沒有見過那個人,但嚴恕主動給那人束發,動作小心,二人關係自然是不錯的。

“嚴恕,你還有臉待在這裏,若不是你,那日我們眾門派怎麽損失如此慘重。”

淩紫桐抽出劍,憤怒的往前走了幾步。

嚴恕偏頭看了他一眼,“小聲一些,不要吵醒我的阿修。”

他這麽一說,淩紫桐就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麽。

“阿修?莫不是……”

她睜大眼,立刻跑到他麵前,待到看清那人的臉時,驚訝的往後退了幾步。

葉遠歌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淵源,但光隻是看著淩紫桐這反應,大概就知道這人來曆的不凡。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你這是幹什麽,你瘋了嗎?嚴恕,他已經死了。”

嚴恕仿佛沒聽見她在說什麽,隻是將那人往自己懷裏帶了一下。

就這麽一拉,那人慢慢把眼睛睜開了。

這是個清秀的少年,約莫十八歲的年齡,細密的睫毛微微發顫,精致的有些過分了。

他似乎是不習慣這樣的場景,疑惑的看向嚴恕,低聲問了一句什麽。

嚴恕摸摸他的頭,“沒事,有我呢。”

聽了他這話,那少年才安心下來,嘴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

“嚴恕,你到底在幹什麽,我需要一個解釋。”

淩紫桐依然不願意相信,嚴恕看了她一眼,“我會給你一個解釋的,隻是在那之前,我想多陪陪他。”

顧洪看上去也像是知道內情,他跟慎行主持有所不同,隻待了一會兒就把葉遠歌帶了出去。

“師傅,我們現在是不管了嗎?”

葉遠歌心中疑惑,索性問了出口。

顧洪歎了口氣,“你都看見了,嚴恕啊,就是太容易陷進去,但是又走不出來,所以就到了這一步。”

他沒有刻意解釋,見葉遠歌聽不明白,還是講了個清楚。

那個少年名喚餘修,早先跟嚴恕有過一段交情。

嚴恕為人性格孤僻,哪怕是早早勝任了乘風閣的掌門,也還是跟其他門派不融洽。

他心懷正義,覓不到知音,甚是苦悶之時,遇見了餘修。

餘修沒加過任何門派,自己修行數年,習得了一種劍法,意圖與嚴恕切磋。

一個自學的少年跟一個已有名望的掌門,不用比試,勝負已經能夠知曉。

但那一戰,嚴恕輸掉了。

他素來心高氣傲,哪裏能夠受這種委屈,因此後來又約了餘修幾次,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好友。

若隻是好友也就罷了,偏偏其中的一個人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嚴恕起初不能接受這些,某天夜裏,他發現睡在同**的餘修居然會偷偷的看他,更有甚者,還親吻了他的臉龐。

他從來都是個不會掩飾自己的人,一旦覺察到了,就必須要說清楚,這樣才能夠安心。

“你剛剛是在做什麽?”

餘修滿臉通紅,下意識的想要逃離這裏。

然而被嚴恕直接拉了回來,怎麽也不肯讓他離開。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的,你就當我喝醉了,做了傻事。”

他們那天晚上沒有喝酒,這個理由更顯得空白。

“你莫非是對我有那樣的心思?”

嚴恕從來沒有經曆過情愛之事,也沒有喜歡過誰,因此說話的語氣難免重了些。

餘修畢竟還是一個少年,被人戳破了心事,索性就全盤托出了。

“是啊,我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你這樣高貴的人,年紀輕輕就當上乘風閣的掌門,我就算努力多少年,都不可能追得上你。

我也知道這樣的想法在你看來很可笑,可是我能有什麽辦法呢?

我白天不敢跟你說,隻敢晚上偷偷看看你。

剛才是我情不自禁,你若是覺得惡心,我離得遠遠的就行,保管以後再也不來打擾你。”

說完餘修就離開了,都沒有給嚴恕任何說話的機會。

嚴恕在這方麵一竅不通,隻當是走了一個不重要的人。

可誰知道,餘修走後,他連每天最基本的劍法都練不進去,一閉上眼睛,腦海裏都是餘修對著他傻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