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一花一世界1(為白衣懶人而更)

進入景嵐國境內,事情並沒有我所想象的那麽順利。

才剛到關卡,城門便關上了。日已西沉,已然到了門禁時間。若想進城,隻能等第二日清晨。

早知如此,我便繼續搭乘那艘商船直到目的地了。老溫他們所去的地方恰是景嵐國國都川納,而我則為了以防身份暴露,謊稱到臨近川納的西安城。

如今即使身上有盤纏,也無濟於事,一道城門,將我們隔絕在外。退後的話,是茂密樹林,官道延綿,小道錯綜。根本沒有安身之所。而前進,根本就進無可進……

“郡主,我們該怎麽辦?馬上就要天黑了,這西安城進不去,我們該如何是好啊。”

二月末的天,一到夜裏便是寒冷刺骨。這些日子在貨艙內我們早就見識過了,即使有片瓦遮頂都能夠冷成那樣,何況現在還是在沒有任何容身之處的荒道上?

若是就這樣在這兒睡一夜,明兒個也許隻剩下幾具冰冷的軀體了。

看這天色,夜裏似乎會有一場暴風雪……

“別急,我再想想……”懷裏抱著正吮/吸著自個兒手指的景諾睿小祖宗,我腳步來來回回地走動著。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心裏格外急躁。

這會兒,我當真是後悔走水路了。若是當初一開始便選擇了陸路,起碼還會雇一輛馬車,幾個人在馬車內擠擠,準備幾條棉被一蓋,便打發了夜裏的時光了。

現在,卻是什麽都不能做……

“老天啊,你行行好,讓我們度過這一劫吧,雲蘭給您磕頭了……”雙手合十,雲蘭對著天際誠懇地請求著,隨即顧不得泥土的冰冷與肮髒,直接跪了上去。

我沒有阻止。對於她而言,這是一種祈求,更是一種希冀。

“小祖宗,相信娘親,咱們一定會撐過這一夜的。”暗自對著懷裏的小兒人說著,我對雲蘭道,“咱們進樹林。”

“郡主,這可使不得啊!夜裏頭林子裏溫度更低,這真的會鬧出人命的!”雲蘭忙急急阻止我,麵上已經焦慮得不成樣子了。

“可總得撿點樹枝取火照暖吧?”

被我一句話噎著,雲蘭這才將兩個大包袱一背,頗為吃力地往前頭帶路:“郡主,咱們不能走遠,就在這附近一片吧。林子深了也許會迷路,而且裏頭指不定有豺狼虎豹,千萬不能冒這個險……”念念叨叨著,雲蘭驀地精神大振,“還好停岸前那位汀姑娘給我們包袱裏頭塞了許多幹糧,還有水,還有幾件禦寒的棉衣,和我們自己帶的一道,再加上火堆,我們也許真的可以安然度過這一夜。”

嗶嗶啵啵的大火,在林中照耀輝映。

我們利用有限的材料做了一個簡易帳篷,身下墊著厚實的棉衣,上頭更是蓋著厚厚的一層,兩個人幾乎是以蜷縮的姿態擠到一塊,而景諾睿小祖宗則被我們放到中間。

小祖宗似乎是認命了,起先還因為不適應小手小腳一個勁地往外爬,被我打了一記小屁股之後撅了撅嘴,朝我投來幽怨的一眼,隨即可憐兮兮地將腦袋埋在我胸前,似乎是為了報複,口水不斷往我胸口蹭來。

明明那小小的身子剛剛還在我與雲蘭之間,轉眼之間便爬到了我身上。

這小祖宗還真是有長進,短短時日,爬功一流,報複的本事更是讓我有些嗔目結舌。

“景諾睿,你再敢動動,小心娘親家法伺候!”目前為止,我的所謂家法便是打個小手打個小屁股,對於根本不能聽懂話的他而言,其實根本沒有什麽威懾作用。不過看著他將腦袋瞥向一邊不屑一顧的模樣,我還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這小祖宗的性子究竟是像誰,幾個月大就開始擺臉色給他娘親看了。

“郡主,小皇子似乎不滿您這麽對他呢。”雲蘭轉過身來,用手指點著景諾睿臉上的那道小小的酒窩,“郡主您看,小皇子這兒居然有個酒窩,天啊,好可愛,奴婢以前居然沒發現……”

我也察覺到了那小小的酒窩,肥嘟嘟的紅紅的,被這麽一點,顏色越來越紅,敢情小祖宗是害羞了呐。居然被這麽一點就害羞,還真是難得。

“今夜恐怕會有些不太平。咱們不能睡得太死,得輪流執夜,一旦出現狀況,得趕緊應變。”

聽我一臉嚴肅,雲蘭剛剛還在調笑的神情立刻僵硬住了:“郡主,這兒靠近官道邊緣,應該不會有猛獸才是,您怎麽……”

“這天氣多變,我總覺得有一場暴風雪正在醞釀,所以還是小心點得好。”對於天象,因著那漫天的星鬥與圍棋的精銳布局密不可分,我初學棋藝時便涉獵了一番,對於天氣也大致可以預測到一些。不過也不知是不是我疏於練習,這預測總是時靈時不靈,所以連我自己都不知曉自己是否具備觀天象的能力。

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多操一份心,總是沒錯的。

“那由奴婢來執夜,郡主和小皇子趕緊休息。養精蓄銳之後咱們明日一大早便可進城了。”說罷,便要掀起那厚厚的衣物起身。

我忙將她按倒:“這些日子你總是不眠不休地照顧這小祖宗,你先歇著。到後半夜的時候我再喚你起來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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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可以很清晰地聽到冷風在帳外肆虐,連帶著這簡易帳篷不斷震動,大有散架的危險。

呼呼的風聲通過那絲縫隙灌入,我坐了起來,通過那縫隙看著外頭原本升起的火堆最終滅了,我驀地產生一種惆悵。

淒冷的夜,斷桓殘景,無星無月。幽幽的冷香,恰似那冰天雪地的一株傲梅之香,俯身望向袖角繡著的兩三點梅花瓣,不禁想起那個帶著淩冽梅香的人來。

景行然,你究竟在哪裏。是不是隻要我趕到國都川納,就可以見到你了?

可為何,沒有你一絲一毫的消息……

一個隱藏得很深的佞臣,就使得你束手無策了嗎?

你可知,我在找你……

我,一直在找你……

小祖宗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鑽出雲蘭的懷抱,手腳並用地爬向我,肥嘟嘟的手指拽上了我的衣袖,一個勁地往上攀爬。看樣子是餓了,嘴角居然還可恥地掛下幾行口水。

眼皮在不斷打架,我卻由衷地覺得欣慰,將他抱在懷裏,解下衣帶摸胸,讓這明顯便餓了的小祖宗打牙祭。

小祖宗的小嘴撒歡地吮/吸著,隻是那手卻沒有閑著,居然開始在我身上摸索起來。

“景諾睿!——”我低聲喝止,額上已經垂下黑線。這小祖宗敢情還真是個色/胚,竟然連自個兒娘親都不放過啊?

小祖宗玩得興致正濃,見我發怒,忙擺出一張牲畜無害的小臉,要多純潔有多純潔,要多可愛有多可愛,然後,在我放鬆警惕之下,小手也不老實,一下子就扯住了我脖子上掛著的玩意兒。

那是崔太後送我的吊墜,之前神秘兮兮地對我說這玩意兒夜裏會發光,我也隻當作是夜明珠收下了。不過很可惜,這玩意兒跟著我到現在,我都沒見它發過光。原本早就不戴了,這次到景嵐國沒有了信物恐怕很難入宮,遂又重新戴到了脖子上。

見小祖宗把玩個不停,我索性將它取下,掛到他脖子上:“這是你皇奶奶送的,娘親很快就能帶你去見你父皇和皇奶奶了。”

“駕!——駕!——駕!——”奔騰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煞煞風聲,在這本就靜謐的夜間有著驚天動地的轟動。

“怎麽回事?不好了,會不會是刺客!?”雲蘭一下子便坐了起來,之前的睡意全無,一張臉蹦得死緊。

也不知她是不是折子戲看多了,動不動就覺得會有刺客。這孤身在外,謀財害命倒是有可能。

“聽馬蹄聲,似乎隻有一人。你抱著小祖宗在這兒等著,我去去就回。”

睡意一下子消散無蹤,將景諾睿交到她手上,我直接便貓著腰出了簡易帳篷。冷風瞬間撲打在臉上,淅淅瀝瀝地疼。

我們本就隱匿在官道一旁的林中,才不過走了幾步路,便看到了一人一騎飛馳在官道上。

距離甚遠,根本就看不清楚著裝麵貌,隻有那模糊的輪廓,可以瞧出來人的急切。

沿著樹林一路朝著城門方向奔跑,我親眼看著他和守城的小吏周/旋,然後,一聲“八百裏加急快報”,城門在下一瞬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