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漫長的回廊裏,妹妹一幅幅的觀看著這些或熟悉或稍微陌生的畫麵,已經有些明白了這個地方是何種由來。

那一幅幅的畫麵,不正是楚扉月和自己小時候的點點滴滴麽。

睜著失去焦距的眼睛,妹妹輕輕觸摸著牆壁上的圖畫,沉浸在對過去的回憶之中。那些已經漸漸變淡的事情,也一件一件的從大腦的最深處被挖了出來。

哥哥為了給自己搶回棒棒糖而被喬金迪打的傷痕累累的胳膊、哥哥吮吸著自己被油濺到的手指、哥哥為了讓自己從流氓的手裏逃出來而渾身浴血、哥哥在廢品站大爺大媽的葬禮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淚水,隨著記憶的河流在她的臉上肆意的流淌著,滴在地麵上建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而緊接著,整條長廊的光線漸漸消失。最後,整個空間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一個女孩子在這麽黑的環境下肯定會害怕的,妹妹縮了縮脖子,慢慢蹲在了地上,上手抱膝將頭埋在膝蓋之間的夾縫裏。

“哢、哢、哢···”莫名其妙的聲音中,四周漸漸亮了起來。

妹妹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了一個空曠的電影院裏麵,一個能夠容納數千人的大電影院裏隻有自己一個人和一眼望到頭全是紅靠背的沙發椅。在電影院的舞台上麵,一塊大大的幕布孤零零的懸掛著,伴隨著不知從哪裏吹來的風微微蕩漾。

妹妹坐到了電影院的第一排,愣愣的看著麵前的電影院幕布,思考著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好像,哥哥本來已經變好了,但突然又變成黑色的了···’

‘這是為什麽呢?莫非和自己有關係?但好像我沒幹什麽啊···’

‘那究竟是,為什麽呢?’

就在妹妹糾結著一些自己一個人可能永遠也想不明白的問題時,電影院的大屏幕突然被打開了。雖然依然是那一片灰白,但一些跳躍的雪花,卻是真真切切的開始了跳躍。

緊盯著那個幕布,妹妹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邊已經漸漸開始出現了形形色色的陌生人。等到她意識到他們的存在時,整個電影院已經被這群人坐得滿滿當當。他們穿著各異,操著各個地方的方言甚至根本就不是語言的語言,談天說地的討論著即將要發生的故事。但他們卻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妹妹看不清他們長得到底什麽樣,也不知道他們討論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或許他們隻是這個世界的NPC,隻是這個世界的布景而不是一些可以交流的“人”。

在聽了一會兒後,周圍漸漸靜了下來。剛剛亮起來的燈“噠、噠、噠”的逐個關閉,周圍有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幕布越來越亮,上麵的雪花點也越來越清晰。沒過多久,一行中號字突兀的出現在了屏幕的正中央。

【開始之地,便是此世之終結】

這行莫名其妙的話在妹妹的眼中一閃而過,卻很詭異的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中。

之後,字母隱退,低沉寧靜的背景音樂響了起來。在悠遠的音樂當中,畫麵中出現了一副萬裏雲海的景象。從極高極高的高空俯瞰下去,穿過了雲層依稀可以看到下麵公雞打鳴一般形狀的大陸。

緊接著,一聲驚雷乍起,天空瞬間變得漆陰一片。仿佛隻是瞬間,傾盆的暴雨席卷了整個世界,將幕布中的一切覆蓋。

明明隻是一場普通的2D電影,卻意外地牽動著妹妹的心弦。她的心中明白,這部電影應該就是楚扉月的記憶,但沒有想到他的世界中曾經出現過如此的景象。

很快,前所未見的暴雨在徹底洗滌了天空中的雲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世界又一次恢複了它應有的清新明麗。恰在這個時候,一個老太從一家掛著兩溜豎匾的大院中趕了出來,快步搶到了門口的涼亭當中抱起了兩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小孩子。

小孩子們很乖,不哭也不鬧,隻是朝著奶奶不停的笑著,甚是喜人。

老太點了點頭,抱著兩個孩子回到了大院。

至此,大院上麵的兩塊牌匾終於清晰。

【始皇島光明孤兒院】【愛心之家模範大院】兩條被雨洗得發亮的門匾象征著這所孤兒院未來幾年中旺盛的生命力。

就這樣,名叫楚扉月和楚笉月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便成為了標準的孤兒。

吵吵鬧鬧但平平淡淡的幾年過去了,奶奶的頭上開始生出了越來越多的白發,仿佛將自己的生命注入到了自己手下的孩子們身上似的,將孤兒院裏的孩子們養的健健康康的像一個個小牛犢。

妹妹聚精會神的看著電影中一幕幕自己曾經經曆過但已經被深埋進腦海中的畫麵,雖然明明已經知道了這些事件的結果,但卻依然會為幕布上的兩兄妹去緊張、去高興、去歡笑、去流淚。這些,不就是她和他所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麽?

也許是過了幾十分鍾,也許是過了十八年,影片的時間軸推移到了2020年8月19日。這是末世爆發的日子,妹妹記得清清楚楚。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打亂了妹妹對這個影片的設想。

因為這裏麵所發生的事情,和自己曾經經曆的出現了分岔!出去買東西的變成了楚扉月一個人,而妹妹則一個人留在家裏,隨後被楚南華派過來的陸吾接到了南軍區之中。

惘然無知的楚扉月回到了家中,看到了妹妹留下的邊條也沒有太在意。雖然隻見過一次,但楚扉月對於那個將這棟別墅交給他們的楚南華大叔還是很有好感的。既然說了是軍區的人,那應該就不用擔心了。

而接下來,末世爆發了。

莫名的混亂波及到了楚扉月居住的小區,他扒開窗戶皺著眉頭看著下麵的一片騷亂,奇怪在河蟹橫行的天朝為什麽會出現如此混亂的場景。

而接下來,那一幕幕人吃人的慘劇震撼了他的眼球。他開始明白這並不是一場遊行、宗教活動或者恐怖襲擊,而是一場真真正正的災難。

在恐懼的驅使下,他跑到了地下室用槍支將自己全副武裝了起來。而隨後,他想到了妹妹被接到了南軍區,但事發突然南軍區能否處理好這次的突發事件?他們是不是有精力去照顧好妹妹?

早已習慣了兩個人在一起,就算是軍隊也不能給楚扉月絲毫的安全感。

於是,他背上自己的武器,開始尋找前往南軍區的道路。

一路上,他憑借著自己機靈的頭腦、還不算太差的槍法和敏捷的身手解決了大大小小的麻煩,也殺死了為數不少的“已經死掉的人類”,這裏麵便有給妹妹留下了很深印象的百貨店光頭小老板。

曆盡了千辛萬苦,放棄了很多能被放棄的東西(比如多餘的物資和過剩的憐憫之心)之後,楚扉月終於在末世爆發的第六天晚上趕到了南軍區的附近。六天中為了在幾乎無窮無盡的喪屍群中穿過,楚扉月不知道有多少次是冒了幾乎必死的生命危險,但因為偽·主角模板的緣故最終還是險險的度過了所有的難關。

每次看到楚扉月被逼上了絕境,妹妹搭在沙發上的手就緊了起來,心也懸乎乎的。待看到楚扉月又一次化險為夷後,送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被驚出了一頭的冷汗。就在這樣一次次的循環之中,楚扉月終於來到了南軍區的大門口。

看到南軍區已經近在眼前,過日的疲憊湧上心頭,楚扉月便在軍區門口的樹上死死地睡了過去。這一覺醒來,天空依然漆黑的一片——喪屍的進化,早就開始了。看了看表,楚扉月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睡了將近二十四個小時,看來這幾天實在是太累了。而奇怪的是,他依然感覺自己有點累···

南軍區門口那一大群的喪屍已經被清除,裝備整齊地士兵重新站立在軍區的大門口。來來往往的大車,將那條主幹道照的亮如白晝。

楚扉月向守門的士官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在知道了妹妹平安無事之後大鬆了一口氣,也加入到了清理屍體的人群中。

就在楚扉月將最後一具屍體扔到廣場上的時候,天邊亮起了一線的魚肚白。借著微弱的熒光,楚扉月第一個發現了那些喪屍又一次開始了動作。他提前的呼喊,讓還沒有撤離的軍人有了警備之心。

於是,那麽高的一大摞喪屍被荷槍實彈的軍人們圍成一圈打成了一個個篩子。

這個時候,楚扉月卻發現自己的胳膊上出現了一條抓痕——這在末世中完全是致命的,幾乎當場就有軍人想把他就地處決。但是出於報恩的想法,當時的指揮官並沒有下令開槍而是拍了兩個持槍的軍人跟在了他的身後,然後放他去完成自己的心願。

喪屍進化之後毒性也變得出奇的猛烈,楚扉月隻走了不到幾公裏就已經頭昏腦脹兩眼發發黑。他那個時候的樣子幾乎和一個喪屍無異,可能唯一的區別便是還有意識並沒有去襲擊人。就在這個時候,他終於見到了妹妹。

當時妹妹的身邊站著一個很帥很帥的帥哥,在禮貌的糾纏著她。但是妹妹已經沒有了敷衍他的心思,張開雙臂朝著楚扉月跑了過去。

“哥哥!”

楚扉月張了張嘴,但已經失去知覺的聲帶無法發出一點聲音。他能做的,便是張開雙臂,激動的裂開嘴巴朝妹妹走去。

緊接著,一聲槍聲響起,熒幕瞬間變成了血紅色。妹妹在那個男人射擊的時候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側移了幾分,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射向楚扉月的子彈···

但她的身體太單薄了,子彈穿過了她的胸膛,釘在了楚扉月的胸口上。

這一刻,不管是那個射擊的男人傻了,身後的軍人傻了,就連楚扉月自己也傻了。他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胸口也出現了大片的血跡,而是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即將伏倒的妹妹。

“哥哥,我就知道,你回來的···”

妹妹的胸膛被子彈擊穿,大量的失血讓她的臉比紙還要蒼白。但她的笑,卻依然是那樣的美。

“這一槍,我猜到了···本來是想擋住他的視線的,沒想到他開槍這麽快···”

虛弱的她用盡渾身的力氣抬起自己的手臂,輕輕觸碰楚扉月那已經呆傻了的表情。她的眼神,充滿了眷戀——對哥哥的眷戀,對生命的眷戀。

“哥哥,你可知道,我愛你啊···”

妹妹的眼睛,漸漸地失去了神采。她的手臂慢慢的垂下去,劃過了楚扉月胸膛上嵌著的那顆子彈,軟在了他的懷中。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楚扉月撕破聲帶的大吼中,熒幕被鮮血的顏色染成了血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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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坐在台下看上輩子是怎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