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兩日,陸昭瑜都在忙著和雪寒宵一起給老夫人看診。
老夫人的病情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整個相府上下對陸昭瑜的態度更是好了不少。
“姑娘,家裏又讓人來催了。”
連翹滿臉都是不高興地將門房的話傳達給自家姑娘,隨後就又開始了她這兩日來沒有斷過的碎碎念。
“說什麽夫人病了,讓姑娘回去給她瞧瞧。”
“那大姑娘不是說她醫術高明嗎?都能給外人看診了,還沒有點本事給自己的娘治病嗎?”
“奴婢看他們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根本就沒有安好心!”
爾香給自家姑娘遞了茶,順手接了她正在磨藥的活計,看著連翹滿臉氣憤地曬著草藥,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好了,你能想到的事情姑娘早就猜到了,你就少說兩句吧!”
連翹猛地回頭,剛想要再罵上陸府的人兩句,冷不丁瞧見爾香朝她示意的眼神。
她的反應就是再遲鈍,也明白過來這是在相府,說得多了隻會讓自家姑娘為難,於是乖乖地閉上了嘴。
反觀陸昭瑜,她閑適地坐在一側休息,幽幽道:“無礙,咱們府裏的那點子事情,想來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不用這般小心翼翼的。”
且不說謝丞相位高權重,想要知道點什麽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費多大的力氣。
就說秦氏那愛子如命的性子,隻怕早就將她的底細查了個底朝天了。
還有謝元曄,那日回門他聽了那麽多的談話,又是這般聰明的人,陸府那些人的小心思他定早就清楚了。
至於相府裏的其他人,知不知道這些事情對於陸昭瑜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可爾香卻很是心疼自家姑娘。
自古以來,女子嫁到夫家後會不會受敬重,和娘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偏偏她的父親和繼母就是吸血鬼,恨不得能將她榨幹了才好,哪裏會管她的死活,更別說她在夫家是不是會被看輕或者為難了。
她家姑娘在相府裏能有今日被人敬重的底氣,憑借的全部都是自己的本事,和陸家沒有半點關係,自然也就不在乎這層可有可無的血脈親情了。
“那姑娘還回去嗎?”
陸昭瑜放下茶杯,挽起袖子,露出了白皙的小臂,在桌上一堆新采買來的藥草挑揀了起來。
“之前本是想回去看看阿澤的,可前日他才讓人送來手信,告訴我他一切都好,也順利進入了白鷺書院了,我就沒有什麽好掛念的了。”
“至於旁人,與我何幹?”
說到底,如果不是為了陸澤的前程,她隻怕早就找那些畜生算賬了!
謝元曄登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美人正在搗藥的一幕。
她玉臂輕抬,發絲垂落在側,神情專注而認真,渾身似乎都散發著一種柔和的光芒,叫人無法移開視線。
如果不是門口的東蘭刻意提醒,她根本就沒有發現門口的男子就站在那裏發愣好一會兒了。
“大公子?”
東蘭再一次出聲提醒後,謝元曄才掩唇輕咳了一聲。
陸昭瑜放下手裏的活計,鎮定自如地將袖子輕輕放下:“夫君來得剛好,我正想派人去請你。”
她引導謝元曄坐在藥房的空位上,接過爾香遞過來的腕枕,示意對麵的男子將手臂放上來。
當青蔥似的手指觸碰到手腕的那一瞬間,微涼的觸感眨眼遊遍全身,謝元曄的眸色瞬間暗了下來。
礙於自己前兩日已經在陸昭瑜麵前失了態,眼下就算是內心澎湃,麵上也在維持著君子之風。
陸昭瑜隻垂眸細細感受著指下的脈搏,又在不多會兒的時候讓謝元曄換了一隻手上來。
除此之外,她的神情並沒有半點的變化。
不知為何,她這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卻能叫謝元曄緊張的心情瞬間安定不少。
“夫君的喘症能被控製這麽多年,雪大夫功不可沒。”
陸昭瑜鬆開他的手,略微轉身在鋪好的紙張之上細細寫著什麽。
“好在這些年來夫君沒有懈怠過,一直遵醫囑在適當地鍛煉,現下病情控製得還不錯。”
謝元曄的內心明明已經充滿了某種的期待,但還是克製了自己的情緒,擔心給陸昭瑜過多的壓力,連說話的語氣都不敢有太大的起伏。
“夫人可有辦法緩解一二?”
聞言,陸昭瑜才終於將視線從麵前的紙張上抽離出來,抬眸看向了眼前的男子。
他的眼底明明燃著希望的光,不知為何卻在拚命地抑製這束光的外溢。
她心領神會地揚起唇角:“還請夫君放心,總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加糟糕就是了。”
她理解他的小心翼翼從何而來,自然也就知道如何才能讓他接受得更加體麵和坦然一些。
果然,下一刻謝元曄的一聲輕笑從胸口中震動而出,眼底之中還有細碎的光芒正四處散開。
“那就辛苦夫人了。”
他沒有問需要多長的時間,這樣就不會有過分存在的期望。
陸昭瑜莞爾一笑:“服藥開始後,切記不能中斷,還請夫君記得日日都往霜華院走一趟。”
看著眼前輕聲細語、禮節周到、言語謹慎的姑娘,謝元曄忽然起了好奇之心。
“夫人待字閨中時,說話做事也像現在這樣嗎?”
陸昭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他又耐心重複著:“你從來都活得這麽的小心翼翼嗎?”
“我的意思是,你才十幾歲的年紀,為什麽看起來總是有著和你年紀不相符的穩重?”
陸昭瑜愣怔住了,一時竟不知該怎麽和他解釋。
總不能告訴謝元曄,她是活了兩世的人了,加之前世還是母儀天下的皇後,束縛住她的規矩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她哪裏還能鮮活得起來?
哪裏,能有鮮活肆意的自由......
看到自己隻這麽一個輕飄飄的問題就把人難住了,謝元曄瞧著陸昭瑜眼中的茫然,隻覺得她也是頗有可愛的一麵的。
“罷了罷了,你不想說我不問就是了。”
爾香站在藥房門口適時敲了門:“姑娘,陸家夫人和陸大姑娘剛剛遞了拜帖登門了。”
陸昭瑜猜到,定是陸府的人等不到她回去,就直接找上門了。
謝元曄溫聲道:“可需要我一同前去?”
“來的是女眷,就不麻煩夫君了,我去見見就好。”
陸昭瑜同謝元曄一起出了門,隨後在花園岔路口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