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說著話的功夫,一雙眼睛定定地盯著江夜雪看,自然是沒有漏掉江夜雪眼底閃過的落寞和不甘。
早在江夜雪暫住在相府沒多久開始,耿氏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姑娘是個心比天高的性子。
對那才貌都無可挑剔的謝元曄,更是芳心暗許。
耿氏甚至認為,隻要謝元曄肯開口,江夜雪定會毫不猶豫地去退掉楚家的親事......
又或者,根本就不需要謝元曄說什麽,她都已經在蠢蠢欲動了。
“依我看呐,若非元曄已經成婚,你也定下了親事,你和元曄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耿氏看似無心,實則每一個字都踩在江夜雪的欲望上說著。
而江夜雪在短暫的愣怔過後,才滿臉羞紅地說道:“二夫人切莫這般開玩笑......”
這話說得,實在沒有幾分力道,反倒充滿了欲拒還迎的態度,讓耿氏的心裏更加有數了。
她笑著拍了拍江夜雪的手,語氣溫和:“是我考慮不周,隻想著和你說說心裏話,一時失言,你不要怪罪啊!”
丫鬟的茶適時端送了上來,耿氏端起茶杯,似做無意道:“不過,今日幸好也隻有你在,若是讓昭瑜和大嫂聽到這話,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江夜雪心頭一緊,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向耿氏:“二夫人多慮了,我是見過表嫂的。她不僅人長得好看,性子也很好,想來不是愛計較的人。”
“更何況,姑姑她向來對二夫人多有倚仗,怎會因為這無心之失而怪罪呢?”
順著江夜雪的話,耿氏笑得很開心:“是啊!大嫂她向來是個大度之人,我看她對昭瑜這個兒媳也是極為滿意的。”
“這不,聽說昭瑜才去看了她兩趟而已,大嫂不單讓我給開庫房送了許多物件,還開了私庫送了很多首飾到霜華院去呢!”
“可見江姑娘說得沒錯,昭瑜的性子定是極好的!”
說著,她還露出欣慰的神情來:“看她們婆媳相處這般融洽,我也很為他們高興呢!想來,有大嫂在的話,元曄遲早也會收心的!”
她一把拉過江夜雪的手,裝作沒有看到江夜雪明顯蒼白的小臉:“相信再過不久,咱們相府可就要添丁了呢!”
江夜雪不知在這個話題上自己還能說些什麽,隻能心不在焉地附和著耿氏的話。
餘下的時間,更是坐如針氈。
偏偏耿氏硬要留她下來一起用飯後,才讓她離開。
等她從西苑出來後,整個人都跟失了魂一般,連秋菊在她身側喚她好幾次都沒有聽到。
“姑娘!”
眼見天都已經黑透了,秋菊隻能一把拽住她,這才讓人回了神。
“怎麽了?”
秋菊指了指身後早就被錯過十多步的岔路口,無奈道:“您走過頭了,再往前麵,就該是去大公子書房的方向了!”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若是碰上了隻怕會說不清楚的。
可江夜雪就像是魔怔了一樣,隻顧著看向黑漆漆的前方,絲毫不在意身後那點滿燈籠的小徑。
“秋菊,我......”
她咬了咬唇,眼底閃過一絲決然:“我不甘心!”
“就這麽什麽都不做,看著他和旁人日漸恩愛,我實在是做不到!”
秋菊大驚失色,恨不得抬手捂住她的嘴:“姑娘慎言!”
“您不要忘記了,您來京城就是為了和楚家公子履行婚約的!旁的事情,您還是不要多想了......”
如果不是身份的束縛,秋菊其實很想和江夜雪說上一句:不該你的,不能肖想!
哪知,秋菊的話還沒有讓江夜雪冷靜下來,前麵就傳來了一陣的腳步聲。
跟著微風而來的,還有謝元曄那清潤的嗓音:“隱燦,你去告訴霜華院的下人們,對待少夫人務必要敬重,切莫怠慢了她。”
“是。”
謝元曄隻是感謝陸昭瑜為秦氏控製住了鼻窒之症,也對她在陸家的遭遇深表同情,這才不忍讓這個女子再在相府被為難。
可這些話到了江夜雪的耳中,卻猶如晴天霹靂,讓她整個人都呆傻住了。
她在相府住了三個月,除了秦氏以外,她還從未見過謝元曄這般慎重地對待一個人。
謝元曄若是一直這麽一視同仁,都還好說。
偏偏他的眼裏如今有了一個例外,而且這個例外還不是她......
滿滿的不甘心讓江夜雪的動作比腦子反應更快一些。
見她抬腳就要往前麵走,秋菊嚇得趕忙扯住她的胳膊:“姑娘,您可別糊塗!”
江夜雪猛地甩開她的手,冷聲道:“我總得拚一把,才不枉自己的這份真心!”
前麵的謝元曄聽到聲響,下意識停下腳步:“誰在那裏?”
假山後麵的小路上,江夜雪紅著一雙水眸就這麽出現在月色下,真真是我見猶憐。
“表哥,是我。”
謝元曄微微蹙眉:“夜雪?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回屋去?”
江夜雪吸了吸鼻子:“表哥,我有件事情想要問問你。”
她這話一出口,跟著她而來的秋菊幾乎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什麽都做不了的情況下,她隻能後退幾步為自家這個失去理智的姑娘望風。
可她那做賊心虛的樣子,倒是讓恰好過來的陸昭瑜覺得怪異。
尤其是她身後的連翹,那瞪圓的眼珠子,就差沒有把‘**’這兩個字說出口了。
謝元曄有些狐疑,卻也沒有多想:“你想問什麽?”
江夜雪抬手用帕子擦拭了眼角的濕意,這才抬起眼眸望向眼前這個豐神俊逸的男子。
“表哥,倘若我不願意,表哥可不可以代為寫信告訴我爹爹,讓他和楚家退親?”
“退親?!”
謝元曄顯然是沒有想到江夜雪會問他這麽一個問題,短暫的反應過後,立刻把問題聯想到楚長鬆身上去。
“可是楚長鬆對你不敬?亦或者是他說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話了?”
看著江夜雪隻顧著搖頭抹淚,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樣子,謝元曄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猜的是對的。
“夜雪,楚長鬆為人正直,說話也直。他若是說了什麽讓你不高興的話,我回頭替你教訓他就是了!”
江夜雪見謝元曄的重點根本沒有落在她想要的地方,隻能咬了咬唇,繼續問道:
“表哥,若是楚家公子待我不好,你可會找他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