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嬤嬤心裏咯噔一下,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但有些話,她實在不敢說,可是她更知道,如果顧菀真報官,指認她偷了主子的東西,衙門裏一番嚴刑拷打,自己很有可能就再出不來了!

何嬤嬤整個人都有些絕望,臉色灰敗了下來!

隻是她別無選擇了,何嬤嬤跪伏在地上,哭喪著臉道:“大小姐,這都是桂嬤嬤幹的,您送來包袱,桂嬤嬤都私自扣下了,裏麵的東西大半也都是她私吞的,這支簪子,是那日桂嬤嬤見奴婢辦差有功,賞給奴婢的,這一點奴婢真的沒有撒謊啊!”

顧菀真恨恨咬牙,“桂嬤嬤好大的膽子!”

她送給顧珞冉的東西,不論顧珞冉要不要,都輪不到一個掌事嬤嬤私自扣留,這是覺得她不會專門跑到田莊查證,無知可欺呢!

反正等到顧珞冉回府,就算顧菀真發現東西沒了,回想起掌事嬤嬤曾回過話,說了顧珞冉什麽都不收,東西也是顧菀真非要讓車夫留下的,下落不明也怪不到莊子裏一個掌事嬤嬤頭上。

嗬,真是好響的如意算盤!

顧菀真冷笑一聲,“桂嬤嬤現在人在哪裏!”

何嬤嬤顫抖著道:“後,後院……”

“還不帶路!”顧菀真氣勢極盛,提步便朝著長平莊後院的方向去。

長平莊裏頭屋舍亭台無一不缺,隻是因為主子極少踏足,很多景致都有些荒廢了,很有幾分凋零破敗的味道。

顧菀真一路打量著這莊子裏的景象,越看越是憤怒。

待她們一群人走到後院門外,顧菀真卻是顧不得生氣了,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就是連翹也驚呆了。

“能不能快點洗,你還以為自己是侯府三小姐呢!”

“一個老婦人厭棄了的東西,還敢跟三夫人、四小姐爭,你不是說有證據了嗎,你要是交出來,我就好心替你求求四小姐,讓她饒了你!”

後院的水池邊,一個穿著考究的仆婦叉腰站著,一手拿著雞毛撣子不住揮動,旁邊坐著顧珞冉和她的兩個貼身丫鬟,手裏不知在洗著什麽。

透過虛掩著的門,顧菀真看著裏麵的景象,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山藥見狀有些難堪的尷尬,何嬤嬤則是有些不安,猶豫著要不要出聲提醒。

連翹狠狠的瞪她一眼,何嬤嬤才徹底蔫兒了。

“小姐……?”連翹留意到自家主子的臉色,不禁有些擔憂。

顧菀真揮了揮手,別人隻當她是看到姐妹受罰,心裏難受,隻有顧菀真自己知道,她現在滿心都是一種罪惡感!

原小說裏,顧珞冉被罰到長平莊之後,確實沒有過過好日子,幹粗活,喝冷水,吃餿飯,冷言冷語,這些都受了,但起初並沒有挨過打。直到陸姨娘病逝,三房覺得顧珞冉一個死了親娘的孩子徹底無依無靠了,才買通了桂嬤嬤,開始對顧珞冉動起手來。

可是現在,顧珞冉挨打的狀況提前出現了!

顧菀真從桂嬤嬤的話裏可以聽出,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是她說顧珞冉已經有了顧星瑤汙蔑她的證據,故意讓陳婆子聽了去,顧菀真的本意是想讓三房著急,提前使出拖延顧珞冉回府的陰謀,不料三房卻為此急了,直接對顧珞冉動手逼問!

顧菀真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的謀劃會讓顧珞冉提前吃這些皮肉苦!

顧菀真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自責和震怒,她一腳將虛掩著的院門踹開,大步走了進去。

這一聲動靜極大,院子裏頭的幾個人都聽到了,一臉驚詫的朝這邊看了過來。

桂嬤嬤不久前回永襄侯府的時候,在梧桐院見過顧菀真一麵,是以略一反應就認出來了,先是大驚,而後又鬆了一口氣,臉上立時堆滿笑意,“這不是大小姐嗎,您怎麽過來了?”

一邊笑著,她又瞥向何嬤嬤,眼中閃過一抹陰冷,“你這個不懂事的東西,大小姐來了,怎麽不提前稟報,還把大小姐帶進後院這髒地方?”

何嬤嬤有苦難言,低著腦袋不敢直視桂嬤嬤的眼睛。

顧菀真冷笑一聲,“桂嬤嬤這話說的,如果何嬤嬤提早稟報,我怎麽知道我這三妹妹還有這麽能幹的時候。”

顧珞冉主仆幾人,方才聽到有人闖入,眼中本流露出了幾分希冀,後來看清是顧菀真,就都有些失望了,繼續埋頭幹活。

但是顧菀真這話一出,顧珞冉的動作再次頓住,轉頭看了過來。

那雙沉靜的眼眸,對上顧菀真的視線,一絲波瀾也沒有,顧菀真對她笑了笑,那視線又有些茫然不解的轉開了。

顧菀真從那眼裏隻看出了漠然跟好奇,沒有厭惡的情緒,就放心了。

桂嬤嬤聽顧菀真這副口吻,眼皮跳了一下,“大小姐這話怎麽說的,老夫人讓三小姐在這裏思過,總是要吃些苦的,您說是不是?”

顧菀真笑著點了點頭,走到顧菀真身旁往那池子裏一看,笑的更燦爛了,“祖母的意思我當然認同,就是不知道,讓三妹妹給丫鬟仆婦洗衣服,可也是祖母的意思?”

桂嬤嬤愣了愣,“這……”

“這什麽這?!”顧菀真猛地收起笑容,厲聲喝道:“我三妹妹好歹是侯府的小姐,五指不沾陽春水的,怎容你一個婆子這麽作踐!”

桂嬤嬤是掌事嬤嬤,風浪都見慣了,是個明白審時度勢的人。

她知道自己不好法反駁,猶豫了一下,很快就承認了錯誤,“大小姐教訓的是,是奴婢僭越了!”

顧珞冉看著這個跟自己一向沒有來往,平日瞧見自己都裝作沒瞧見,偶爾還哼一聲的顧菀真,微微一怔。

她身旁的兩個丫鬟也很詫異,忍不住麵麵相覷。

大小姐怎麽會維護她們小姐,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然後她們就看到顧菀真將方才桂嬤嬤下意識扔進水池裏的雞毛撣子撿了起來,拎到桂嬤嬤麵前,“似乎不止是僭越吧,我剛剛可是親眼看到你動手打了我三妹妹!”

桂嬤嬤知道今兒的事不好解決了,腦子一轉,趕忙道:“奴婢不敢,奴婢也是聽主子吩咐行事,是三夫人讓奴婢這麽做的!”

顧菀真倒是沒想到桂嬤嬤會這麽快供出後頭的人,到底是掌事嬤嬤,凡事自保為上,反正如今代掌中饋的人是宋氏,就算供出孫氏,被顧菀真捅到顧老夫人那裏,三房吃瓜落,宋氏瞧著也是舒心的,桂嬤嬤說不準不但沒罰,還有獎賞。

桂嬤嬤這是背靠掌權的二房,通吃願意掏銀子的三房,看來金錢交易下頭果真沒有忠心的人。

“三嬸嬸?”顧菀真明知故問。

桂嬤嬤點點頭,“沒有主子的吩咐,奴婢卑賤之軀,哪敢折辱金尊玉貴的小姐啊。是三夫人傳話來,說是三小姐有偷盜的習慣,她身為嫡母,有必要對三小姐嚴加管教,隻是老夫人罰了三小姐在莊子裏,她鞭長莫及,才讓奴婢代為責罰。”

桂嬤嬤這番話,把自己身上的責任擇的一幹二淨,顧珞冉臉上有恨意閃過,隻是很快,她臉上的表情便又不見了,恢複了慣有的漠然。

顧菀真聞言神色莫測,若有所思道:“這麽說來,這些都是三嬸嬸的意思,這是三房的家務事,我不應該插手了?”

桂嬤嬤精明的眼睛裏露出笑意,“大小姐說的是,就是這個道理!”

顧菀真瞧她一眼,“既然桂嬤嬤做事遵循道理,那我就跟你論一論理。”

顧菀真走了一路有些累了,估摸著一會兒又是一場大陣仗,索性將擺在院子裏的錦杌放在了一個台階上頭,穩穩的坐了下來。

“山藥,你去把莊子裏伺候的人全部叫過來,就說大小姐有請,要是有人膽敢不來,你盡管用功夫把人綁了,到時候治她們一個不敬主子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