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到處都是水……
“救我!……救……我!”顧菀真在河裏奮力掙紮,冰冷的河水不斷從她的嘴巴與鼻腔裏灌入。
四肢百骸像是有千斤重,湍急的流水重重拍打在她身上,很快就將她徹底淹沒。
…………
顧菀真睜開眼,看著頭頂床梁上雕刻精美的繁複花紋,煩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小姐,好男兒千千萬,奴婢求求您了,求您別再投湖了!”一個梳著雙丫髻的綠衣小丫鬟見顧菀真醒了,淚眼婆娑的湊了上來,噗通一聲跪在床邊。
顧菀真抬眼看著這個丫鬟,其實也很想哭。
這丫鬟說的輕巧,不投湖?不投湖她怎麽回去?
這什麽好男兒,顧菀真不在意,可她還沒有接受自己從一個活生生的人,穿越進小說《閨門庶女》裏成了紙片人的事實。
她來自21世紀,本一名孤兒,在善心人士的資助下,即將從中醫大學畢業,沒想到前幾天聽著電子書在公園夜跑,一不小心跌進河裏,竟然就穿越到了小說中與她同名同姓的炮灰女N身上。
而時間節點,正是原身落水溺亡的時候。
回想當初聽到這個情節,因為原身與她名字一樣,她還在心裏嘀咕,顧菀真怎麽這麽想不開,早早就領了盒飯,沒想到一本書快聽完,嘎嘣,她就成了這個世界的顧菀真。
為了穿越回去,顧菀真這段日子每天都在想方設法讓自己落水,掰指頭算算,也有十來次了,天可憐見,她萬萬沒想到這府裏的下人機警得很,每次都能在她剛跳進湖裏的時候發覺。
顧菀真無力的歎了口氣,聽著耳邊持續不斷的啜泣聲,她實在忍不下去了,在記憶裏搜索了一下這個丫鬟的名字,“連翹,你別再哭了,我這不是還沒死嗎……”
“大小姐,老夫人回府了,來人吩咐讓您現在過去!”
顧菀真的話說了一半,就見另一個丫鬟半夏急匆匆走了進來,神情裏隱隱帶了幾分擔憂。
顧菀真騰的從**坐了起來,老夫人?這個人她有印象,這本小說她都是跑步的時候聽的,聽得斷斷續續,但她記得,這位老夫人一直是顧家女眷心中最為威嚴的存在。
“老……祖母叫我去,是有什麽事嗎?”顧菀真小心翼翼的問。
半夏以為她是嚇得結巴了也沒在意,如實回答:“聽聞是老夫人知道小姐您屢次投湖,氣的不輕,想來是要問罪的。”
這可糟了,顧菀真忍不住皺眉,小說裏,顧家這老夫人任氏刑責嚴苛,對原身又極為不喜,她可不能去。
顧菀真想了想,趕緊躺了下來,“你就去說,說我病了下不了床,改日好些了再去向祖母賠罪。”
然後在賠罪之前,另找機會投湖,也省的受罪。
半夏搖了搖頭,“老夫人說了,今日就是抬,也要把小姐您抬去!”
顧菀真瞪大了雙眼,合著今日是躲不過去了。
好在她也不是膽小如鼠的性子,畢竟從小一個人生存,長到這麽大見慣了風浪,咬了咬牙,就從**爬了起來,換了身衣裳跟著半夏往老夫人居住的榮安院去。
眼下的世界,是一個叫作大夏的朝代,開國皇帝是當今聖上元正帝,原身的祖父與父親在二十年前跟隨元正帝推翻前朝昏君,開疆擴土立下汗馬功勞,元正帝對顧家極為信任,將原身的祖父封為永襄侯,世襲罔替。
顧菀真是永襄侯府這一輩的嫡長女,在同輩小姐中出身最高,但原身並不怎麽受長輩喜愛,她屢次投湖之所以現在才有長輩管束,是因為原身在一個月前的詩會上得罪了淳郡王的女兒明沁縣主,顧老夫人帶闔府女眷去覺遠寺上香禮佛的時候,便唯獨把原身留在府中,讓她閉門思過。
顧菀真穿越來這麽些天,從沒見過什麽長輩,小說中原身又是在投湖時真的溺亡了,後頭壓根沒有戲份,她便沒想到投湖沒有死的話會有什麽後果。
人算不如天算,出來混,早晚要還。
走著走著,顧菀真忽然瞧見,幾個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婦人,站在她們必經之處的一座八角亭下,像是正在等她。
那婦人衣著考究,身姿窈窕,標準江南女子容貌,生的極美,氣質也是絕佳的,隻是瞧著有些孱弱。
顧菀真記得她,這婦人是永襄侯府的大夫人,原身的生母喬氏,對兒女素來溺愛。
看到她,顧菀真腦中一轉,一個保著自己不受重罰的計策浮上心頭,她提起裙角朝喬氏快步走去,用小說描述裏原身那親昵的口吻喚道:“娘親……”
不料話音還沒有落下,喬氏突然抬起手朝著顧菀真臉上扇了過來!
那力道不重,聲音卻是極為響亮,簇擁在喬氏左右的丫鬟婆子都呆住了。
顧菀真被這一巴掌徹底打懵了,耳邊是喬氏悲憤交加的斥責,“輕生投湖,你心中可還有爹娘嗎!”
顧菀真的眼眶一瞬間就濕潤了。
小說裏說好的那個溫柔寬容的喬氏呢,說好的對幼女疼愛到溺愛的喬氏呢?!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呀!
有沒有天理啊,第一個要投湖自盡的是原身不是她啊,穿越史上的第一大黑鍋啊!
喬氏見顧菀真挨了一耳光之後隻是眼淚打轉滿眼委屈,沒有像想象中那樣鬧起來,心中便是一痛,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
“夫人,當心身子啊。”喬氏身旁的魏嬤嬤一臉擔憂,一麵柔下聲哄著顧菀真道:“大小姐別哭了,夫人打您也是一時氣急,您不知道,昨兒知曉您跳河的事,夫人足足傷心了一夜呢。”
顧菀真這才發覺,喬氏的眼睛紅腫著,顯然是夜裏哭過的。
顧菀真是一個孤兒,從小沒有父母,也沒有人真的關心過她,看著喬氏,她不知怎麽竟有些羨慕原身,再一想自己居然被困在一本小說裏,眼淚就有些止不住了。
喬氏打了女兒也有些後悔,一見顧菀真哭得這麽淒慘,一把將她摟進了自己懷裏,一邊拭著眼淚,輕柔的撫摸著顧菀真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