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閣,這三字一出,眾人的視線便都轉了過來。琳琅閣的簪子素來貴重,便是便宜的也要上百兩銀子。
紀雲卿接著又說:“不止小姐們有,在廳裏們伺候的姐妹們也是有的,算是我們東府給的紅包,慰勞大家的辛苦。”
廳裏的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幾個平時伺候主子的大丫鬟都興奮的臉龐通紅。她們雖說月錢比一般仆婦多了不少,但是要買一支琳琅閣,哪怕是最次的簪子也是奢望。
宋貞芸轉頭拍拍方氏的手背,道:“你家媳婦倒是個大方的。”
方氏客氣了幾句,看向紀雲卿手裏捧著的盒子。這一盒簪子怕要幾千兩了吧,就這麽眼也不眨的送了出去,還是送給那些丫鬟,方氏覺得有些肉疼。
那邊紀雲卿已經開始分簪子了,先是自己身邊的楚池絮和楚汀蘭兩人。然後便坐在椅子上等著眾人一一來領簪子。
幾個丫鬟初始還有些猶豫,在璃星領了之後便都圍了上去,簪子拿到手裏都興奮極了。
隻西府的幾個丫鬟眼巴巴的看著,卻是沒她們的份兒。因著紀雲卿說了,是東府給的,自然是隻東府的人有。
原本抱著看好戲姿態的宋貞芸神色也有些不好看。
西府能領到簪子的也隻有楚溪婉和楚湄若兩個小姐而已,兩人剛被紀雲卿教訓過,還有些抹不開麵子。
楚湄若看到連丫鬟們都領到了,頓時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跑了過去,仰著天真的笑臉天天的問:“大嫂,那我有嗎?”
“自然有你的。”紀雲卿從盒子裏取出一支鑲寶石的金釵遞給她。
楚湄若接過簪子歡天喜地的向紀雲卿道了謝。她一個庶出的女兒,從小就知道,臉麵最是不值錢,該低頭的時候就得低頭。
楚溪婉咬咬牙,端坐在座位上不動。她好歹是西府的嫡小姐,紀雲卿便是忘了誰也不該忘了她,隻要紀雲卿問起她推辭兩句再接下也有麵子。
但沒想到,那邊紀雲卿問了兩聲,“都領到了吧?”見沒人回答,便收起盒子坐下了。
楚溪婉這下坐不住了,心裏既想要簪子,又不想丟了麵子。正在不知道怎麽做才好的時候,身邊的楚湄若說道:“姐姐,你不要嘛?白給的,不要白不要啊。”
這句話終於‘說服’了楚溪婉,走到紀雲卿身邊,楚溪婉若無其事的笑道:“大嫂,我還沒領到。”
好戲開始!紀雲卿心裏偷偷樂了。
她有些驚訝的眨了眨眼,接著滿含歉意的說:“四妹妹,人太多了,我一時沒注意,你別介意啊。”
接著從盒子裏取出一支簪子遞給她,說:“這支應是挺適合四妹妹的。”
楚溪婉滿心歡喜的接過簪子,接過一看,臉上的笑馬上就僵了。手裏的簪子做工雖也精致,卻絕對不是琳琅閣的上品,頂多算是中上品。
再看其他人手裏的簪子,除了丫鬟們的,三個姐妹的哪個不是精品中的精品。就連楚湄若這個庶出之女手裏握著的,自己的和她的比一比也是遠遠比不上的。
“大嫂,這支簪子是送給我的?”楚溪婉有些嫌棄的看著手裏的簪子,“你是不是給錯了?”
紀雲卿掀開盒子看了看,笑道:“沒給錯啊,就是這支。”
楚溪婉這下子連假笑都端不住了,直接就黑了臉,說道:“大嫂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嗎?”
“這是怎麽了?”紀雲卿有些不解的看著她,看了一圈坐在桌旁的眾人,頗委屈的說,“我好心送四妹妹簪子,倒是送錯了不成?”
楚溪婉說:“我不是說大嫂送簪子不對。隻是既然是送簪子,那至少也要對姐妹們一視同仁吧?怎的其他姐妹的簪子都是上品,隻我的簪子是下品?”
“原來四妹妹是嫌棄簪子不好。”紀雲卿恍然,“隻我是按順序分發的,其他姐妹都領了,四妹妹才來,自然挑不上合心意的。我這盒子裏可是沒有了。而且這支簪子雖不是頂級上品,卻也落不到下品去。我便是手裏拮據也不會送下品給嫡親小姐。”
說完,她打開盒子給楚溪婉看,裏麵空空如也,確實一支簪子都沒有了。
“你既然準備簪子,怎麽不給姐妹們準備一樣的?這次我來晚輪了個不好的,若是其他人,大嫂也能給個這樣的簪子打發了?怕這簪子價錢比別人的也便宜不少。”楚溪婉隻覺得是紀雲卿小氣,準備禮物也不大方的準備好。
“四妹妹,若是你早些來,自然能拿到更合心意的簪子。我知道四妹妹是為了顧忌西府嫡女的臉麵,但我精心挑選簪子還被嫌棄,可真是讓大嫂心寒。”
紀雲卿從楚溪婉手裏取過簪子,仔細打量著,“我原以為妹妹們都是錦衣玉食,什麽樣的珍品沒見過。必然能一眼看出這簪子的精致來,誰知妹妹隻在乎價格,倒是我的不對,才惹了妹妹不開心。”
這番話直指楚溪婉愛惜臉麵卻沒教養,選東西市儈隻看價格。
楚溪婉臉龐脹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本想讓眾人看看紀雲卿小氣的樣子,才會故意把簪子說成下品,提起它的價格,沒想到被紀雲卿這樣一說,倒成了自己目光短淺狹隘。
早便看不下去的宋貞芸正想為自己女兒說兩句話,卻被李氏打斷,“我們也別盯著那些小輩看了,不過是些小女孩兒的玩意兒,讓她們鬧去吧。弟妹,你說是不是?”
裴氏臉色難看,狠狠的瞪了一眼宋貞芸,心裏怨怪她教出來的好女兒丟了西府的臉麵。這時卻隻能點點頭,說:“嫂子說的是。小孩子們沒見過多少世麵,才為了一支簪子不高興。”
一句話便給這件事定了性,自己作為長輩硬要插手確實臉上不好看。
宋貞芸隻能強忍下焦急,附和兩位老夫人的話,眼角餘光卻是一直往楚溪婉方向瞟。
楚湄若見勢不對,趕忙過來拉住楚溪婉的手,說:“大嫂莫生氣,四姐姐一時口誤。大嫂送我們簪子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哪,怎麽會嫌棄?”
說完,幹笑著便把楚溪婉拉回了座位。隻心裏暗暗道,這個楚溪婉真是蠢,不管怎樣也不該當著眾人的麵嫌棄別人送的禮物,失了大家小姐的臉麵。
她是不想多理會她,但若是自己再不理會,怕是回府也要被宋貞芸找借口打壓。
紀雲卿正想要再說兩句出出氣,這時,坐在她身邊的楚汀蘭突然說道:“大嫂,雖說都是姐妹,但既然到了東府便是我們的客人。大嫂別計較,免得壞了大家的興致。”
雖說剛拿了紀雲卿的簪子,但楚汀蘭卻毫無感激之情。紀雲卿方才在眾人麵前如此教訓自己,她自然要趁此機會挽回點顏麵。
紀雲卿瞪了她一眼,隻得暫時坐下,低聲對楚汀蘭小聲說:“你倒是心急維護她,被人當了槍也不知道。好歹睜開眼看看,到底哪個和你親近。”
楚汀蘭卻是一頭霧水的樣子,看著紀雲卿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算了,怎麽能指望一個蠢貨突然之間就開竅哪?
紀雲卿不再理會她,低頭繼續吃菜。
這件事暫時告一段落,廳裏的氣氛慢慢開始熱烈了起來。眾人又開始熱鬧的互說著吉祥話,敬酒讓菜。
一旁的楚池絮卻是想了又想,總覺得現在的紀雲卿和以前大不一樣。
正在想著,耳邊卻突然傳來紀雲卿的聲音,她低聲道:“這群人就是好欺軟怕硬,下次再遇到你不要怕,有嫂子給你在背後撐腰。”
楚池絮驚訝的轉眼看向紀雲卿,有些疑惑的問:“難道你是在為我出氣?是為了暖閣的事?”
“當然。你是夫君的妹妹,我不幫你要幫誰?”紀雲卿反問,“暖閣的事隨便想想也知道,肯定是她在挑事兒,幾個姐妹裏就她最喜歡渾水摸魚。”
楚池絮心情複雜的看著紀雲卿,這個嫂子真的變得太多了,沒想到她竟然會費勁心機,耗費錢財,就為了給自己出口氣。
“其實你不必如此。”楚池絮隱住複雜的情緒,臉色淡漠的看著紀雲卿。
紀雲卿卻隻是笑著不說話,楚池絮忍不住又問:“你怎麽確定楚溪婉一定會最後一個來領簪子?”
“我想她大約會覺得自己身為西府嫡小姐,覺得誰都會把她放在心上吧。”紀雲卿不甚在意的說,“不過就算她不是最後一個來,我把簪子分了你們,她還能強搶不成?”
楚池絮這才明白,那支略差的簪子從一開始就是楚溪婉的,不論她什麽時候來,目的就是為了挑起楚溪婉的怒氣。
手上突的一緊,紀雲卿暗示的衝她眨了眨眼,突然提高了聲音,怨憤的說:“還是二妹妹懂我。我本是精心挑選了簪子送給姐妹們,想讓大家開心開心。誰知卻被人嫌棄至此,還鬧得大家都不愉快,倒是破壞了除夕夜的樂趣。真是讓嫂子心寒。”
楚溪婉被楚湄若拉回桌子上,終於緩回了神。聽到紀雲卿的話,哪裏忍得下心裏的火氣,抬頭回道:“大嫂這話說的。你送簪子給我們,我們自然沒有不歡喜的。我隻是說,既然大嫂準備了,便準備一樣的,免得我們姐妹為了一點細微的差別心裏不舒服,反而壞了姐妹情誼。這樣豈不是原本一件美事也變了味道?”
原本已經恢複平靜的大廳又被楚溪婉的話吸引,眾人看過來,各懷心思。
“妹妹還真是伶牙俐齒。”紀雲卿不怒反笑,“送各位妹妹的簪子樣式材質都不一樣,因著各位妹妹都是美的各有千秋,簪子哪能送成一樣的?可幾個妹妹裏,最計較的便是四妹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