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的想起那日她做的那個夢,他在河裏飄著,周圍滿是災民的愛好。
那不是夢啊!那是真的!紀雲卿想,它變成真的了!
“卿兒!”紀南琛驚叫一聲,接住紀雲卿軟倒的身子,對一旁驚慌的丫鬟吼道,“快去請大夫!”
把紀雲卿抱回她的房間,雲菀娘聽到消息也過來了,見紀雲卿毫無生氣的躺在**,神色焦急的責備紀南琛,“她還懷著孩子,這種消息怎麽不瞞著她?”
紀南琛說:“沒想到她會剛好到了正廳。”
說話間,紀榮軒與大夫過來了,幾人屏息看著大夫的舉動,提心吊膽的生怕孩子出了問題。
幸好,大夫說並無大礙,隻是急火攻心,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很快,紀雲卿就從昏睡中清醒過來,愣愣的看著頭頂的床帳,希望自己方才的一切就像以前一樣是個夢。
但是父親和哥哥嫂子擔憂的眼神告訴她,那不是夢,而是真的。夫君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卿兒。”紀榮軒坐在床沿,滿是憂慮慈愛的雙眼看著她,“你覺得怎麽樣?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紀雲卿緩緩看向父親,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父親,讓您擔心了。”
“你說的什麽話?和父親這麽客氣?”紀榮軒輕斥了一句,說道,“你放心,瀟寒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不是那般短命之人。”
雲菀娘微微俯身,“雲卿,你可不要激動,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懷著孩子。”
想起孩子,紀雲卿慌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好,孩子還安穩的待在她的肚子裏。
撫著自己隆起的肚皮,為了孩子,紀雲卿終於有了些精神,不再似方才那般恍惚,雙眼清明了許多。
她慢慢的坐起身,“我要去小郡王府!”
“卿兒,你去哪裏做什麽?”紀南琛不同意,“你現在身子不好,在府裏好好休息才是。”
“我要去見榮遠航,我要親自問問他,夫君……到底如何了!”紀雲卿堅定的說,她要聽在場的人說,她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紀榮軒也有些猶豫,“可是你這身子……”
“父親,我待在這裏反而更加心焦。”紀雲卿祈求的看向紀榮軒,“我隻想知道到底怎麽了,他到底是怎麽失蹤不見的。您放心,為了孩子,我也會好好的照顧好自己。”
紀南琛還要阻止,被雲菀娘拉住了,“你讓她去吧,不然她不安心。雲卿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她不會讓自己和孩子出事的。”
兩人這才勉強同意,喚了琉月進來服侍紀雲卿梳洗換衣,安排了護院和馬車,由紀南琛親自趕車送她到小郡王府。
紀南琛顧慮著紀雲卿的身體,馬車趕得慢,紀雲卿也不催他。其實她是太怕了,一想到此去可能聽到的消息,她就想跳下馬車,躲回房間去。
她怨恨著自己,那日那個夢,明明已經預示了什麽,她卻什麽也沒做,直到楚湄若找到她,給她帶來了西府的消息。紀雲卿不斷地想著,是不是她早些安排,就能及時救下楚瀟寒?
從璃星死去時候的恐懼再次翻湧上心頭,那些前世離開她而去人,真的會再次離開她嗎?
她不敢想,她想把自己的五官都包裹在黑暗中,隻要看不到,聽不到,那些消息就永遠隻是消息。
但紀雲卿知道自己不能這麽逃避,事實終究是事實,勇敢麵對才能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思緒紛亂間,小郡王府到了。小郡王妃沐氏與榮遠航的妻子秦氏將紀雲卿迎了進去。
互相見禮之後,紀雲卿便急聲說:“今日來的匆忙,但也實是太過擔心外子情況,希望府上不要見怪。不知道榮公子現在可在府上,我想,問一問外子到底如何了。”
同為女人,自是都能理解紀雲卿的心情,沐氏道:“楚少夫人的擔心我們知道。但二弟他還在宮裏未曾回來,不若少夫人就在這裏稍等片刻,也許很快就會回來了。”
“好。”紀雲卿滿懷感激的答應下來,怪不得外人都說小郡王妃沐氏為人賢惠善良,這般體貼細心。
沐氏擔心紀雲卿身子撐不住,請了二人去了偏廈。這裏有一張美人榻,紀雲卿若實在累了,可以歪在上麵歇一歇。
命人準備了瓜果茶點,沐氏留下秦氏陪著紀雲卿兄妹,便告辭離開了。
說是陪著,其實現在誰也沒心情聊天。秦氏也隻知道榮遠航受了傷,但到底傷到了什麽地步,卻是沒見到,心裏也懸著。
皇宮的禦書房,榮遠航跪在青石板地上,雖然衣服整齊不見傷口,但臉色青白一看就知道受傷不輕。
“皇上,微臣是與楚大人一起到達災區。滿目隻見災民流離失所,溫飽不濟,甚至有賣兒賣女之事!幸而朝廷的賑災款及時,再加上有紀家出錢出力,災民們很快得了安置。”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後來哪?”
榮遠航答:“後來微臣便與楚大人一起查閱建造堤壩的款項來去,但賬冊卻是記載的明明白白,無一絲不對。微臣還以為確是我們想錯了,這般人命關天之事沒人敢疏忽。”
“但是楚大人堅持認為,堤壩不會在一場大雨中就潰決。尤其是看過賬冊之後,他更是這麽認為。”
皇帝稍稍思索了一下便想到了症結所在,“賬冊沒有一點不對,說明銀錢都用在了堤壩上。但用了這麽銀錢修築的堤壩,應是不會輕易潰決才對,一定有人動了手腳。”
“皇上聖明。”榮遠航恭維了皇帝一句,繼續道,“楚大人也是這麽與微臣說得。為了找出到底是哪裏不對,楚大人每日都到堤壩上查看情況,尋找線索。終於有一日,楚大人發現了建築堤壩所用的黏土和沙石似乎有問題。”
“河堤斷口處的條石輕而易舉的就能取下,似乎黏土和沙石裏被摻了別的東西,才會致使黏土粘不住條石。就連用來做樁基的木材,裏麵竟也是空心的!隻是外麵看起來可用而已。”
皇帝大怒,“這是真的?”
“微臣敢用項上人頭擔保!”榮遠航語氣鏗鏘有力,表情堅定,“這件事極為隱秘,修築潰堤之處所用的材料都放在工地處,看起來沒問題。但那堤壩原來用的材料,卻不是工地上放置的。”
“為了找到確實的證據,楚大人一連幾天去堤壩上,挖了些黏土和樁基,帶給了解堤壩的人河工看。他們很肯定的說,那樣的泥土和木頭,根本不足以支撐堤壩。別說是一場大雨,便是平時水流急些,都有可能潰堤!”
其實過程要更艱難些,當地的河工根本不敢說出問題所在,楚瀟寒幾次拜訪河工,甚至被當地的地痞流氓威脅阻撓。最後是找到獨身一人的一個老河工,他沒了妻子,也沒家眷,無所顧忌,這才敢說河堤的問題所在。
“豈有此理!他們這是從根子上就開始克扣!”皇帝怒目而視,天威迫人,禦書房裏的太監齊齊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榮遠航繼續道:“知道材料不對,微臣便與楚大人再次檢查賬冊,終於從裏麵找到蛛絲馬跡,發現的確有人侵吞修築河堤的銀兩。微臣二人正準備順著線索調查,誰知一個深夜,有人送來消息,說是堤壩再次潰決。”
“微臣與楚大人匆匆趕至河邊,卻見河堤上空無一人,心知不好。緊接著就被一群黑衣人襲擊,侍衛護著我們且戰且退,一路到了堤壩上,楚大人被人刺了一劍,翻身掉下堤壩,不見蹤影。微臣也身受重傷,這才鬥膽奏請皇上準許微臣回京。”
幸好皇帝沒有為難他,準許他回京。不然他們奉命調查這件事,沒個結果就回來,是不可能的。
皇帝越聽越怒,隻是一段堤壩,竟能惹出這麽事來!他的朝廷裏到底有多少碩鼠,偷偷的挖著他江山的根基,隻為填飽自己的肚子!
“查!這件事一定要給朕查清楚!不止是貪墨堤壩銀子的事,還有那刺客!竟然敢刺殺朝廷使臣,朕倒要看看,是哪個這麽大的膽子!”
說完,皇帝看向榮遠航,“你說楚瀟寒沒有找回來嗎?”
“沒有。”榮遠航沉重的道,“不論是活人,還是……屍體。”
皇帝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知道以當時的情況,身上被刺,還翻下河堤,怕是凶多吉少。難得出了個肯辦事,又有本事的人,可惜了。
再看還在他麵前的榮遠航,隻是說了這一會兒話,已是麵如金紙,額頭滿是冷汗,身子也微微的發著抖。
“這幾日你就不用上朝了,在家好好養傷。”皇帝對榮遠航道,之後賞賜了一些珍稀藥材,命禦醫為他入府看診,這才放了榮遠航下去。
“謝皇上。”榮遠航起身慢慢退出了禦書房,剛出門就差點栽倒,幸而旁邊的侍衛扶了一把,這才穩住身子,朝宮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