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紀雲卿卻是依然咬的死緊,楚瀟寒雖勉強將湯藥送進她嘴裏,一起身,那藥汁便又溢了出來。
楚瀟寒心中是又疼又惱,一邊心疼她的身體,一邊惱怒她這般不顧及自己和孩子。
“少爺。”琉月問道,“這可怎麽辦?”
楚瀟寒將藥碗放到琉月手裏,坐到紀雲卿身後,扶起紀雲卿的上身,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然後左手接過藥碗,右手竟是一捏紀雲卿的下頜骨,強迫她張開嘴,直接灌進了她嘴裏。
“咽下去。”楚瀟寒在紀雲卿耳邊喃喃念道,“想想你肚子裏的孩子,你忍心讓他隨著璃星一起去嗎?咽下去。”
也不知是本能,還是楚瀟寒在紀雲卿耳邊的話起了作用,紀雲卿這次總算是順利喝下了湯藥。
琉月心疼的看著始終昏睡的紀雲卿,接過空了的藥碗,正要退出去。突聽到門外小丫鬟稟報,“少爺,康少爺和康二小姐求見。”
楚瀟寒叫住琉月道:“琉月在這裏守著少夫人。”
琉月立住腳,心知這次是康繼揚救了少夫人,他求見,少爺於情於理都要不會拒絕。
康繼揚從後門離府之後,便又從前門光明正大的到了雲萃院。因心中十分擔心,才忍不住想要來看看紀雲卿的情況如何。隻他沒想到會在路上遇到康文鸞,擔心他來雲萃院鬧事,便死活要跟著一起過來。
楚瀟寒將人請去了書房,待丫鬟上過茶點,三人坐定。楚瀟寒揮退侍候的仆人,誠心誠意的道謝,“方才未來及多謝康公子,多虧了你才救了雲卿一命。”
雖心中知他對自己的妻子懷有癡心妄想,現在卻慶幸,若不是這份妄想,他又怎麽會豁出命去救紀雲卿?
“我隻是剛好遇到。”康繼揚並不居功,如實說道,“賊人是小郡王府的人趕跑的,我隻是擔心讓他們知道車裏的是少夫人,壞了少夫人的名聲。”
“原來如此,不過要不是康公子,怕是她還有受些波折。”
一旁的康文鸞聽得直眨眼,一臉的迷茫。兩個男人這般平和讓她有些意外,她以為哥哥是忍不住心中感情,來這裏鬧事的……
楚瀟寒再次道謝,並且道:“康公子所擔心的也是我擔心的事情。雖說這次遇襲有驚無險,雲卿也未被擄去。但若傳出去恐會影響她的名聲,所以我希望康公子能把這次的事情爛在肚子裏。”
康繼揚點點頭,語氣裏滿是情義的道:“這是自然,若不是為了少夫人著想,我也不會專門驅車到了後門那裏。少夫人現在怎麽樣了?我……能去看看她嗎?”
楚瀟寒皺眉,“恐怕不妥。康公子放心,她身體無甚大礙,隻是受了些驚嚇。”
聽楚瀟寒說得這般輕鬆,康繼揚也跟著皺起眉頭,方才紀雲卿渾身血汙,他的心始終提著。結果楚瀟寒卻這般雲淡風輕,莫不是平時看到的兩人情意濃濃都是假的?
他心裏為紀雲卿有些不值,若是他是自己的妻子,他怎麽可能還這般淡定,定要招來大夫好好診察,然後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少夫人沒有大礙我也就放心了。”康繼揚躊躇了一下道,“若是可以,我還是想見一見少夫人。”
“哥!”康文鸞忍不住了,打斷康繼揚的話,“少夫人正在休息,豈是你相見就能見的?”
“我隻是有些擔心她……”
康文鸞氣急,轉頭先向楚瀟寒致歉,“表哥,對不起,我哥哥言語失當。我們兄妹二人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楚瀟寒回話,便起身拖著康繼揚離開。
離了雲萃院,到了外麵無人的路上,康文鸞才對康繼揚不悅的道:“哥,你真是暈了頭了,馬上就要成親了,為何心裏還想著那個女人?”
康繼揚陰沉著臉,跟在康文鸞身後一言不發。本就是為了探望紀雲卿的情況才去的雲萃院,結果卻什麽也沒探聽到。
“哥!”康文鸞氣的直跺腳,她如何看不出哥哥這個樣子根本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裏,“就算你救了她,你們之間也是沒有可能的。她已嫁人,你要娶親,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你何苦這般為難自己?”
為難?康繼揚一怔,他確實是在為難自己。不知他人若是愛上一個人會有什麽想法,會怎麽做,隻他卻寧願這般為難著自己,也不能忘掉初見她是的怦然。
還君明珠雙淚垂,何不相逢未嫁時。
初讀這首小詩,他隻對詩中女子的心思旖旎備覺鄙夷,現在卻是理解了女子的無奈。縱使情深奈何緣淺,相見時已是他人之婦,心中感情卻不是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時’便能消弭的。
馬車趕去紀家,也是楚瀟寒為了掩飾紀雲卿遇襲的事情,紀家絕對會為了紀雲卿妥善安置好。隻他卻忽略了紀南琛這個兄長對自己妹妹的感情,這件事被紀南琛知曉,幾乎要不顧傷勢衝來東府。
還是雲菀娘死命攔住,到底是沒讓他衝動。
隻趙四海得了璃星死去的消息,真是宛如晴天霹靂。他在商鋪裏看著鋪子,一些交好的掌櫃夥計趁著空閑來恭喜他馬上就要娶得美嬌妻,哄鬧著要多喝幾杯喜酒。
卻在這時東府的小廝來報,璃星患了急病逝了,周圍哄鬧的人群頓時一片安靜。趙四海一片眩暈,滿腦子都是不可能三個字。
“不可能!”趙四海咬牙道,“璃星身體健康,怎麽可能患急病?”
這個一向精明長袖善舞的鋪子掌櫃,連鋪子與生意也顧不得了,撥開人群往紀家跑去。
到了紀家,趙四海見到紀南琛,才知道璃星是與紀雲卿一起回東府的時候被人襲擊,為了保護紀雲卿才會被人亂刀砍死。
亂刀砍死!
趙四海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那個他一見傾心的女子竟是這般沒得?他無法想象刀落在她身上有多疼,現在卻知道了人的心能有多痛!
馬上就是他們的好日子了啊!
“趙掌櫃,你要節哀。”紀南琛趴在**看到趙四海這個模樣,亦覺得心酸,“以後,會遇見更好的女子與你成家。”
趙四海愣愣的看向紀南琛,茫然的問道:“還會有更好的嗎?還會有比璃星更好的?”
紀南琛猶豫的點點頭。
“不,不會有更好的了。就算有比她好的女子,也不是璃星。”
趙四海突的翻身正正跪在紀南琛床前,“小的求主子一件事,希望主子成全。”
“你說。”
“過兩日就是我和璃星的好日子,小的希望能將璃星迎進我們趙家的門。我早已認定她是我的妻子,便是死了,也是我的妻子。”趙四海重重的把頭磕在身前的地上,祈求著,“少爺,求您了!”
紀南琛與雲菀娘對看了一眼,心中皆是震撼。
“璃星現在已經死了。”紀南琛皺眉說道,“你便是要娶她,也隻能娶了一個牌位回去,你的身份也成了鰥夫,以後若是想找個好人家的女兒也是艱難。這樣,你還要迎她回去嗎?”
“是!”趙四海毫不猶豫的道,“能不能找到好人家的女兒我一點也不在乎,我既認定了她,便一輩子都是她。我想死了以後還能與璃星葬在一起,能在死後找到她。”
見他說得這般堅定又悲愴,紀南琛隻是猶豫了一下,便點頭道:“好,這件事我會與小姐說,你回去準備吧。”
“謝謝少爺!”
趙四海又磕了個頭,這才起身。隻不知道是跪的久了,還是心中悲傷,趙四海晃了兩晃,才穩住了身子往外走。
紀南琛望著趙四海踉蹌的背影,搖頭歎道:“都說商人重利,凡事皆要計較得失,竟不知我身邊的二掌櫃竟是這麽癡情的一個人。”
雲菀娘努嘴笑著,沒有說話,眼裏卻閃著明亮的光暈,女人總會對這般重情男子心生疼惜與好感。
楚瀟寒收到了紀南琛送來的信兒,說得便是趙四海跪求將璃星迎回趙家的事情。他微微歎了一口氣,看向躺在身邊始終未清醒的紀雲卿。
“璃星這世遇上了個癡情人,你知道嗎?”楚瀟寒握著紀雲卿的纖手,緩緩的說道,“雖她死了,趙四海還是願意娶她,讓她一輩子站在自己正妻的位置上。”
“你還不醒嗎?馬上就是璃星出嫁的日子,你這個主子不去送她一程嗎?你再不醒,恐怕璃星會怨你吧,她一向尊你敬你,怎麽會願意你為了她這般糟蹋自己的身體?還有你肚子裏孩子,你不是說你盼了兩世,終於盼來了他,你若是在這般消沉下去,孩子要怎麽辦?”
紀雲卿微微蹙眉,似是聽到了楚瀟寒的話,睫毛輕輕抖動,竟睜開了雙眼。
楚瀟寒幾乎要喜極而泣了,雖大夫說她身體無事,但她一直昏睡,他始終無法放心。
“卿兒。”楚瀟寒俯身柔聲的問道,“你可覺得哪裏不適?”
“夫君……”紀雲卿嘶啞著聲音喚道,“我聽到你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