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拿衣服的拿衣服,燒熱水的燒熱水,隻是一會兒的功夫就將需要的幹淨衣物和淨身的熱水放進了房裏。

楚瀟寒不假他人之手,親自抱著紀雲卿,在溫熱的浴桶裏清洗掉她身上的血汙。自然也將她那一身在車廂裏撞出來的青青紫紫看在了眼裏,心裏頭疼的像是被人用力的擰住,放在她身上的手輕了又輕,隻怕會不小心碰疼了她。

紀雲卿卻是一直有些恍惚,時不時的就會問楚瀟寒一句,“璃星回來了嗎?”

在外麵危險的時候緊張恐懼無心細想,到了安全的東府,紀雲卿眼前便總是浮現揮向璃星的鋼刀和她身上流出的鮮血。那刺眼的紅,在雨水中漸漸淡了,卻在她的心裏,腦裏,濃烈的讓人顫抖。

楚瀟寒總是沉默著搖頭,默默的擦幹了紀雲卿身上的水漬,幫她換好衣服,安置在**,便趕忙請了大夫進來。

大夫仔細診了脈象,對楚瀟寒道:“少夫人沒什麽大事,隻是有些動了胎氣,還有就是受驚受涼,怕是會出現寒熱症狀。我開些藥給少夫人,這幾天一定要注意,切莫再受涼。”

楚瀟寒認真記下,吩咐了丫鬟跟著大夫一起去抓藥回來。

紀雲卿躺在**,盯著頭頂的紗帳。這些也是璃星給她選的,知道她喜歡素雅的顏色,專門挑了淺蘭色。

“卿兒。”楚瀟寒坐在床沿,握住紀雲卿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隻不停的喚著她的名字。

紀雲卿轉頭,一雙澄澈如琉璃的眸子直直的看著楚瀟寒,“我沒事,你去看看找到了璃星了沒有。若是受傷了要快些醫治,她後天就要做新娘子了……這一世,她好不容易就要有個家了……”

楚瀟寒鼻子酸澀,以方才紀雲卿的情況不難看出來今日遇襲的事情是多麽的凶險,璃星怕是……

門外傳來小廝與琉月的對話聲,似是已經找到了璃星。

楚瀟寒忙按住要起身的紀雲卿道:“我出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說完,便急忙出了房間。

小廝們的確是找到了璃星,但隻是璃星的屍、體。她身中數刀,屍、體已是血肉模糊,身上的血幾乎流進了,皮膚上泛著詭異的蒼白。

怕衝撞到紀雲卿,下人們不敢將屍、體抬進院裏,隻放在雲萃院與後門的石子路上。楚瀟寒去看了,便是他這般死過一次,心性淡漠的人也不忍細看。

“璃星的屍、體就倒在路上,周圍的商鋪怕會惹禍上身,沒人敢幫忙收斂。不過有人通知了官府,幸而我們去的時候官府尚未到場,應是不會知道璃星是我們東府的人。”小廝低聲回道。

一旁的琉月已哭的幾乎要厥過去,她與璃星一起服侍著紀雲卿長大,感情堪比親姐妹。今日看到她這般慘狀,自是悲傷的不能自己。

楚瀟寒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著人好好收斂璃星的屍、體,為她準備一副上好的棺木。這件事先瞞著少夫人,她如今體弱,不宜傷心。”

小廝應下,叫來人手一起將璃星的屍、體帶了下去。

琉月雖傷心,也知道現在紀雲卿的身子受不得刺激,抹了眼淚,強忍住傷心道:“少爺,放心吧,奴婢有分寸的。”

楚瀟寒點頭,又在外麵站了一會兒,待身上的血氣完全散去之後才回了寢室。

“夫君。”紀雲卿聽到開門聲,急急問道,“璃星怎麽樣了?”

“你別擔心。”楚瀟寒柔聲道,“她受了些傷,我讓大夫為她上過藥了,正在房間休息。”

“真的嗎?”紀雲卿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問道,“傷的重嗎?後日她就要做新娘子了。”

“有點嚴重,不過不會影響她出嫁,你放心吧。”

紀雲卿笑著點點頭,想了一會兒又道:“我還是去看看她好了,我不放心。”

說著便要起身穿衣,楚瀟寒忙攔住她勸道:“你也受了驚嚇,現在去看她不是讓她不安嗎?”

紀雲卿麵帶笑意,祈求楚瀟寒,“我就在門口遠遠的看一眼,隻要看到她好好的,我就乖乖的回來休息,好不好?”

“等你好些了,再去看她吧。”楚瀟寒依然攔在紀雲卿身前。

紀雲卿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雙眼直直的盯著楚瀟寒的眼睛,許久,她才輕聲道:“璃星死了。”

楚瀟寒垂下眼,沒有說話。

“璃星死了,對不對?對不對!”紀雲卿情緒越發激動,聲音也是越來越高,“你找到的根本不是活著的她,而是她的屍、體對不對!”

楚瀟寒急忙抱住紀雲卿,連聲道:“你別急,小心身子!”

“她死了!我看見了!那兩個人砍了她十幾刀!”紀雲卿雙手緊抓住楚瀟寒的雙臂,雙眼沒了焦距,似是又看到那可怕的一幕般,瞪大了雙眼,“她身上流了好多的血,好多,把整條街都染紅了!”

“卿兒!卿兒!”楚瀟寒驚恐的叫著紀雲卿的名字,她的樣子讓楚瀟寒心中生了幾絲寒意。

紀雲卿抓著楚瀟寒的雙手越來越緊,十指泛白,保養良好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扭曲幾要折斷。定住雙眸,紀雲卿看向楚瀟寒,“她又是因我而死,上一世是這樣,這一世也是這樣!”

楚瀟寒握住紀雲卿的手指,唯恐她會折了指甲,“卿兒,這和你沒關係。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那背後之人,為璃星報仇。”

“不,都是因為我。她是為了護著我,才會抱著那個黑衣人一起滾了下去,不然她怎麽聰明,怎麽會逃不掉?”

紀雲卿睜大了眼睛,她悲痛的想大哭出來,但眼中卻幹澀的流不出一滴眼淚,隻是發疼,“而我竟連為她哭一場都做不到!我負了她兩世!”

說完,紀雲卿閉上雙眸,誰知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一片血色。紀雲卿驚叫一聲,直直的向後倒去。

楚瀟寒抱緊軟倒在自己懷裏的紀雲卿,將她放到**,連聲讓人請了大夫來。

剛剛離開的大夫又被請了回來,見到紀雲卿這個樣子也是一驚,看過之後他道:“這是怎麽回事?少夫人本就受了驚嚇,又受了寒氣,不該再讓她激動。你們到底是怎麽看顧的?竟直接暈了過去,到底還想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這名大夫便是原來陣出紀雲卿身孕的那位老大夫,於女子幼兒上頗有造詣,也有些古怪的脾氣。

楚瀟寒心提了起來,也顧不得大夫的指責,問道:“大夫,她不會有事吧?”

“得換藥。”老大夫不悅的甩了袖子,走到桌案前重新寫了藥方,“一定不可再讓她悲痛。”

“是,是,勞煩大夫了。”楚瀟寒連聲答應。

待屋裏的人再次退下去之後,楚瀟寒才滿是擔心的坐在紀雲卿身邊,為她理了理淩亂的頭發。便是昏睡過去,她也是不安穩的樣子,嘴裏時不時的溢出幾聲囈語,身上漸漸的有些發燙。

他不知該如何勸解紀雲卿,上一世紀雲卿因著方氏的蠱惑,將琉月璃星兩人送了方萬德,結果被折磨致死。紀雲卿一直心懷愧疚,覺得是自己把兩個忠心耿耿的丫鬟逼上了死路。

這一世,璃星終是遇見了自己的幸福,卻又在成親前兩天身亡。這般造化弄人,楚瀟寒也說不出讓紀雲卿不要放在心上的話。

長長的歎了口氣,心中對那膽敢對紀雲卿動手的人更是惱恨,若是讓他知曉,必不會放過他!

不過這也是讓楚瀟寒不得其解的地方,紀雲卿雖然有些張揚,卻不是那般喜好與人結仇的性子。尤其是最近她懷了身子,更是在府裏甚少出門。

要說恨她恨不得她去死的人,也隻有府裏的方氏與楚汀蘭,但她們二人都沒這個膽子去雇傭殺手。應是還有一個裴氏,但她真的敢膽大包天的直接派人街上行凶?

若說是紀雲卿擋了誰的路,則是更加不可能。畢竟她一個深宅婦人,又是自己的妻子,又會擋了什麽人的路,以至於對方要她的命?

而且,背後之人又是怎麽肯定今日紀雲卿會出府的?聽說她今日是得了紀南琛受傷的消息,才會臨時決定回紀家探望,

楚瀟寒腦海裏翻來覆去的都是這些念頭,思索著今日之事到底是誰所為。門上突的響起兩聲輕敲,琉月壓低的聲音傳來,“少爺,少夫人的湯藥熬好了。”

思緒被打斷,楚瀟寒回過神,“進來。”

琉月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走進來,雙眼依然紅腫的厲害,“少爺,我來喂少夫人吧。”

搖了搖頭,楚瀟寒接過藥碗,吹了吹,舀起一勺湯藥用唇瓣試了試溫度,這才放到紀雲卿嘴邊。隻紀雲卿昏迷著,牙齒咬的死緊,勺子裏藥一滴未流進紀雲卿嘴裏,全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取了手帕為紀雲卿拭淨,楚瀟寒濃眉皺緊,又舀了一勺,結果還是全流了出來。

一旁的琉月也是看的心焦不已,湯藥吃不進去,這病可要怎麽好?

楚瀟寒想了想,先喝了一口藥,這才俯身以嘴哺喂紀雲卿,看的琉月不自覺的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