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祈求的看向紀雲卿,若真是傳出去,自己就沒臉見人了。

“行了,這有什麽好害羞的。”話雖這樣說,紀雲自己也紅了臉,她雖已成婚許久,還是不習慣把這種事和外人分享。沒想到楚池絮這般大膽,知道方氏不願意教導她,便自己學。

不過若不是有個那樣的嫡母,她又何必這般事事都要自己操心,那方氏竟是連樣子都不願意做!

紀雲卿把手裏的書還給楚池絮,輕聲道:“反正你壓箱底也會有這些東西,看便看了,沒什麽的。”

楚池絮顫著手接過書,臉上紅色未退,迅速把書塞進腳邊的一個箱子裏。

紀雲卿這才檢查屋裏的東西,紅色嫁衣整齊的疊放在衣櫃旁的架子上,上麵是金線繡成的祥雲和萬福紋,在燭火下燁燁生輝。

上麵放著一頂鳳冠,這是紀雲卿吩咐琳琅閣手藝最好的老師傅打出來的。一隻展翅府黃金鳳凰,全身鏤空,尤其羽毛根根畢現。尾部飾有紅色寶石,口中銜著金珠墜兒,小巧精致也不重。

梳妝桌上放著明日早起要用到的妝品,玉梳,開麵要用的紅色棉線。

“看來你這邊都準備齊全了。”紀雲卿滿意的點點頭,這樣便好,免得到時手忙腳亂。

隻她轉眼看了一圈,有些疑惑的問:“你的蓋頭哪?可已繡好?”

楚池絮堅持要自己繡的蓋頭,原本她受傷之後紀雲卿變要拿去給繡娘,讓她可以好好休養。但她不肯,死活都要自己完成。

“在這裏。”楚池絮從妝台抽屜裏取出一抹紅帕,遞給紀雲卿。

紀雲卿接過紅帕,細細查看,紅帕絲綢製成,以金線鎖邊。上麵一泓碧水,兩隻栩栩如生的鴛鴦浮在碧水上,隻其中一隻鴛鴦卻缺了一支羽毛。紀雲卿皺眉細細查看,才發現不是缺,而是那支羽毛便是用黑色絲線繡成。

“你這是?”紀雲卿不解的看向楚池絮。

楚池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輕聲道:“這是我的蓋頭,自然要像我。”

紀雲卿明了了她的意思,無奈的歎口氣,說道:“你這是何必?”

其實如今楚池絮臉上的傷已淡了許多,隻有額頭傷口還比較明顯,有著細小的血痂未退,臉上的傷口用脂粉遮掩一下也不再如最初般嚇人顯眼。

“大嫂,你放心,我既然應了這門親事,便不會再自怨自艾。”她伸手撫摸著蓋頭上那兩隻相依偎的鴛鴦,“便是少了羽毛,它也有伴兒,我……也是一樣的。”

楚池絮表情平和,已沒了受傷後的抑鬱之感,恢複了往日冷清美人的樣子。雙眸裏亦沒有低落強撐的情緒,反而更加清明堅定,似連心性都便變的堅韌了。

她既這樣說,紀雲卿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把手裏的蓋頭遞還給楚池絮收好。便拉著她坐在**開始細細說明成親之後要注意的事情和禮數。

楚池絮微微蹙眉,認真的聽著,一一記下。

約莫半個小時,紀雲卿才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事項都交代完,見她聽得仔細,很是欣慰。這說明她已明了自己想要走的路,也決心好好的走下去。

她到底是堅強的,那道傷口隻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沒有刺破她的心。

“你可都明白了?”紀雲卿問道。

楚池絮點點頭,感激的看著紀雲卿,說道:“大嫂,幸好有你。”

她站起身,滿臉鄭重的對紀雲卿說道:“大嫂,你嫁進來受了許多委屈。以前我和哥哥對你多有誤解,之後方氏越做越過分,不斷找你麻煩。但是不管出什麽事,你都幫我們擋著。我心裏明白的。”

“雖你隻是我的嫂子,但是做的卻是母親做的事。我現在才深刻的了解,長嫂如母,這句話含義。嫂子,我很感激您為我做的一切,為了這個家做的一切。”

說完她突的雙膝落地,俯身以頭觸地,“明日我便要出嫁,我會努力過好以後的日子,絕對不會再自暴自棄。希望嫂子以後能和哥哥繼續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紀雲卿驚了一跳,忙上前扶起楚池絮,“你說便說,怎的還要行此大禮?”

楚池絮努唇笑了笑,“這是你應得的。”

她握住紀雲卿的手,輕聲道:“嫂子,你為我做的,我都記在心裏。祖母和哥哥也是。”

這句話便讓紀雲卿忍不住紅了眼眶,祖母和夫君對她自然都是極好。但是說出來,這種讓人窩心溫暖的感覺,依然讓她動容。

她用力把眼裏的淚意逼回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對楚池絮說:“好好的說這些作甚?我既然已經嫁進了景寧侯府府,便是侯府的人,不為侯府著想還能為誰?倒是你,以後可要記住嫁進誠國公府之後……”

拉著楚池絮的手,紀雲卿又忍不住開始叮囑起來,生怕她有哪裏疏忽,讓楚池絮被人看輕,受了冷言冷語。

這一說,便又是半個時辰。最後看天色不早,紀雲卿才叮囑楚池絮早點休息,明日她還要早起,一天的流程下來,有她累的。

楚池絮自然聽從,紀雲卿招了丫鬟進來好好照顧她,最後一夜,一點閃失都不能有。

一切交代完畢,紀雲卿踩著月色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開院門,便從角落裏竄出一個東西,撲到紀雲卿腳邊,身後的尾巴使勁的搖啊搖。

這就是紀雲卿抱回來的那隻小奶狗。幾天時間,它已經熟悉了周圍的環境,活潑許多,沒了剛來時的恐懼小心。金色的毛發和憨態可掬的樣子讓它迅速受到院裏小廝丫鬟們的喜愛,璃星和琉月兩人更是把它照顧的無微不至。

隻這份縱容卻讓它有些無法無天起來。一個不注意便咬壞東西,受到訓斥就睜著一雙大眼睛耷拉著耳朵,趴在地上撒嬌道歉,看著就讓人不忍心責備它。

不過它倒是不敢在紀雲卿麵前太過放肆,大概是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麵對楚瀟寒更是,夾著尾巴垂著腦袋似乎想要把自己藏起來。

紀雲卿也不知它怎麽會這麽怕楚瀟寒,明明楚瀟寒看起來就是一個文弱書生,看它那副膽小的樣子,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它受了楚瀟寒的虐待。

璃星緊跟其後迎了出來,看到紀雲卿有些疲累的樣子,馬上讓人把小奶狗帶了下去。

“少夫人,明日就是二小姐大婚了,您可要好好休息才是。”

紀雲卿掩嘴打了個哈欠,是覺得有些困倦了,點點頭吩咐人燒了熱水送進屋裏。

楚瀟寒已經回來了,一直在書房處理公務。聽到外麵傳來兩人的說話聲便走了出來,問紀雲卿道:“回來了?絮兒怎麽樣了?”

她走到楚瀟寒身邊,兩人並肩而行,“婚禮用品都準備好了,隻等明天溫少爺來迎親。而且聽她說話已想明白了許多事情,精神很不錯。”

楚瀟寒點點頭,他今日回來較晚,沒來得及去看望楚池絮。

“你明日可能在家?池絮嫁人可是一輩子的事,她一定希望你這個哥哥在場。”

“嗯,我與同僚商議,換了休沐時間。”楚瀟寒道,他唯一的親妹妹成親,他這個哥哥又怎能缺席。

紀雲卿放心下來,現在看一切都沒什麽問題,希望明日也都順利吧。

一夜無話。

第二日寅時,紀雲卿便被叫起,匆忙穿上衣物去了楚池絮處,那方氏果然沒來。

丫鬟們已經準備好了,屋子裏放著大浴桶,裏麵放著文旦,竹子,鬆木。紀雲卿象征性的給楚池絮抹了抹背,表示已祛了邪氣。

待楚池絮出來,嫁衣也是由母親親自穿的。接著便是開麵,梳頭裝扮。開麵是請了家裏公婆俱在,夫婦和睦,兒女雙全的五福人來進行。

梳頭,紀雲卿也要上手。先要把辮子打散,然後挽成婦人發髻,紀雲卿自是不會那繁複的新娘發髻,隻梳了兩下意思一下,便交給了丫鬟。

其它的倒是再用不到紀雲卿,她便去外麵仔細盯著下人,不能讓婚禮出一絲疏漏。

不久,李氏和楚謙也趕了過來,楚池絮已梳妝打扮好,端坐床頭。兩人過來也是手忙腳亂,一會兒問這個,一會兒問那個,生怕哪裏有了疏漏。

楚瀟寒依禮是不能進入妹妹閨房的,便在院外幫著紀雲卿盯著下人。

方氏依然沒有到場。

她不願意來,左右嫁人的又不是她閨女,她幹嘛要巴巴的湊上前。尤其是想到自己的閨女現在被關在清涼寺,吃喝不好,還要忍受那群尼姑的管束。楚池絮卻是披著大紅嫁衣,帶著豐厚的嫁妝,風風光光的嫁進誠國公府,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所以一早起來,李氏便陰著一張臉,瞅著下人哪裏有個錯處,便要罵上兩句。隨著吉時越近,她便越是暴躁不甘,也不找由頭罵下人了,直接便在屋子裏又罵又嘲諷楚池絮。

“那個小蹄子,別以為這次嫁進了誠國公府便萬事大吉!一個沒娘的小丫頭,我看看要是東府不給她撐腰,她能不能在誠國公府立起來!真是賤人生的賤丫頭,和她娘一樣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