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了?”見楚瀟寒有些奇異,紀雲卿便走近去,想探探楚瀟寒的溫度。
指腹剛剛觸碰到楚瀟寒滾燙的臉頰時,便被一把拽住。隻聽楚瀟寒低沉沙啞的聲線響起:“隻是見著你,便覺得一切都值得。”
紀雲卿怔怔的望著那雙真誠深邃的眼眸,有些出了神。
她總覺得楚瀟寒有事瞞著她,但似乎是一件心照不宣的大事。但……她不願往這個方向揣測。前塵往事便已經足夠折磨她了,若是陰魂不散,她又有什麽臉麵麵對楚瀟寒?
“你大體是喝醉了。”紀雲卿掙脫開楚瀟寒的鉗製,垂眸道。
楚瀟寒擰起眉頭,張了張嘴似乎要辯解,卻終歸是沒有開口。他拉著紀雲卿走出了郡王府,末了,紀雲卿鬼使神差的向假山瞟了一眼,竟然看見了小郡王妃若隱若離的身影。
從秦氏的話來推斷,小郡王妃似是有話想對她說。看來得找個機會,與小郡王妃好好的聊一聊。
紀雲卿本以為酒宴過後,便要打道回府。誰知楚瀟寒竟右拐鑽進了一個小胡同裏,倒是極其認真地說道:“我帶你去吃餛飩。”
“餛飩有何好吃的?”紀雲卿覺得新奇。
看來今日楚瀟寒是當真喝醉了酒,開始說胡話了。
“二公子倒是好酒量!”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巷子裏傳來,紀雲卿幾乎快要覺得自己耳朵聾了。自己的兄長又怎會出現在如此偏僻之地?
但,紀雲卿還未說服自己,便瞧見了紀南琛。而紀南琛的身邊,竟然是紀雲卿最不願意瞧見的人,二皇子慕容湛。
瞧著紀南琛酒過三巡,身軀皆是微顫,拿著酒杯又在敬酒的模樣。紀雲卿便覺得世界瘋狂。
她避之不及的人,怎麽這麽巧以如此高的頻率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而楚瀟寒眼眸底下也閃過一絲不悅,他是真心實意想要帶著紀雲卿來吃餛飩,但瞧著這兩人,估摸著這場愉快的二人世界也要變了味。
“能在此地碰見二殿下,真是緣分啊。”紀雲卿笑眯眯道。
紀南琛原本是背對著紀雲卿來的方向,聞之,也轉過身來。瞧見了自家親妹妹,也是微怔。
看來誰也沒料到四人會在此處相聚。
慕容湛早已瞧見了紀雲卿和楚瀟寒,他品了一口酒,似笑非笑道:“既然來了,便一起吧。”
紀雲卿很想拒絕,卻瞥見了慕容湛眼眸裏的威脅。
雖說慕容湛也不知道紀雲卿為何對他避之不及,但對於慕容湛的威脅,紀雲卿也一向很是忌憚。
“二殿下?”紀南琛看了看自家妹妹,又瞧了瞧與他把酒言歡之人,腦袋稍微轉了轉,便酒醒了一半,驚訝的喊道,“二殿下!”
“此人是當朝二皇子,兄長你與他交談甚歡,竟不知道?”紀雲卿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紀南琛。
是該有多麽沒心沒肺,才敢與二皇子心平氣和的喝酒?
楚瀟寒牽著紀雲卿的手也落了座,陰沉著臉,將不悅二字都寫了上去。而慕容湛顯然並不介意,他朗聲道:“沒想到這位便是紀家年輕的公子,紀南琛。久仰大名。”
說著,慕容湛便伸出了手。
紀南琛瞬間狗腿的擦了擦手,才握了上去。
“看來舍妹與二殿下認得,既然如此,便不用過多介紹了。咱們難得一聚,還是吃酒,吃酒重要。”紀南琛察覺到氛圍有些詭異,開腔打圓場道。
這三人倒是你瞪著我我等著你,誰也不讓步,都是心懷鬼胎。
“楚少爺,您夫人眼睛不好使?”慕容湛放下碗筷,衝著楚瀟寒認真的詢問道。
為了能讓自己的眼神看起來有氣場,紀雲卿特意斜視著慕容湛。她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慕容湛還接近她的兄長到底有何圖謀不軌?這也是迫使紀雲卿坐下來好好聊聊的理由。
若非為了保全兄長,她絕對掉頭就走。
“二殿下、明知故問。”楚瀟寒瞥了一眼慕容湛,道。
慕容湛倒是朗聲笑道:“不愧是夫妻二人,揣摩我的心思倒是格外的準確。若是你我二人皆為我手中助力,豈不妙哉?”
紀雲卿抬眸瞧著楚瀟寒,聽這語氣,楚瀟寒和慕容湛私下來往絕對更為緊密,不在紀雲卿之下。
“你們打什麽啞謎?”紀南琛在一旁摸不著頭腦,吃了半盤花生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兄長遇襲之事,與你有沒有關係?”紀雲卿一拍桌子,低聲道。
“你倒是為何懷疑我?”慕容湛不怒反笑。
“隻有你擁有這個權勢,來控製寶豐隆錢莊。而你與我們關係密切,知曉我們的行動簡直是輕而易舉,所以我覺得你的可能性最大。”紀雲卿直挺著腰板,朗聲道。
這桌子上,有她的夫君和兄長,她怕一個二殿下作甚?有了這兩人的撐腰,紀雲卿直言不諱,將自己的懷疑搬上了台麵。
慕容湛注視著紀雲卿,良久才放肆大笑道:“我收回方才誇耀你之詞,若是有你助力,我恐怕得死在深宮後院裏。你既然已經縮小了範圍,卻不肯放下成見?這京城上下,與我有一般權勢的人又不是獨我一個。”
“你的意思是……”紀雲卿倒吸了一口涼意。
重生後如此之久,眾多皇子中,倒是的確隻接觸過慕容湛,以慕容湛展現出來的品行,的確讓她有種無惡不作的偏見。但慕容湛既然如此說了,那麽劍鋒將直指後宮。
“的確,你兄長遇刺之事,與我毫無關係。我若是想與皇商合作,有的是辦法,何必用最笨的辦法?”慕容湛挑眉,隨即語調一沉,聲音驟然壓低,“但是,寶豐隆錢莊背後的人,便是我三弟,慕容煜。”
本以為是區區京城勢力相脅迫,看上了紀家皇商的財產。但被慕容湛如此曖昧的挑起,這事態便不太一樣了。
紀南琛也是臉色一沉,他以為,最不濟便是有人想將紀家財產占為己有。但未曾想過,這竟然是皇儲之爭!
“我三弟這個人,為人心狠手辣。若是得不到的東西,寧願毀掉,令兄之事,倒是像極了他的做派。既然他已經盯上了紀南琛,便不會就此罷休。”慕容湛又道。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紀雲卿心中平衡的天枰上傾斜。紀雲卿眉頭緊鎖著,視線死死的固定在桌案上。若真是慕容煜所做,那麽就是在逼紀家選擇。
到底是選擇二皇子,還是慕容煜!
她心裏知曉最終會是慕容湛的大獲全勝,但皇儲之爭哪裏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這絕不僅僅是幾個勢力之間的角逐,或大或小的每一個勢力,都有可能改變最後的結局。
她不能去選擇,更不能去指引。
因為她不願紀家跟著摻和進來,這是一場豪賭,賭的是每一條鮮活的生命。
“既然你是二殿下,此番相處下來,倒是覺得你本性不壞。倒是三皇子,臭名昭著,我著實看不慣。這都不用選了,我自然是效忠二殿下。”紀南琛倒是頗有些隨意道。
慕容湛也不由得瞧了一眼紀南琛,沉吟片刻,似乎在思索紀南琛的話語有幾分可信度。
紀南琛又道:“早聞二皇子從小膽識過人,謀略出彩。幼時便上過戰場,拿下汗馬功勞,十幾歲便接觸政事,參與修訂了不少的法律,功績卓越。反觀三皇子,當今皇後是其生母,為人囂張跋扈,糟蹋下人之事屢見不鮮,甚至在前年黃河水災期間口出狂言,妄想淹死千千萬萬人,以此來緩解南方蝗蟲之災。”
他頓了頓,“你也不必覺得我過於輕率了,這是個人都會選擇二殿下。畢竟,我們都祈願著這盛世繁華。”
紀雲卿驚訝的瞧著紀南琛,事到如今,紀南琛還是頭一次做正事做的如此帥氣。
“好!”慕容湛撫掌而笑,對於紀南琛的陳詞頗為滿意。
他要的本就不僅僅是一個馬屁精,還需要誌同道合之人。皇權之爭的確會讓有些人聚成一團,但沒有信仰之人,終歸是一團散沙。
而紀南琛,正是他所期望的人才。
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大義淩然,忠肝義膽。
“二殿下,紀南琛聽你差遣。”紀南琛拱手,又敬一杯酒,便一飲而盡。
紀雲卿凝視著兄長意氣風發的模樣,倒是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算是她操心操多了,低估了自家兄長辨明是非的能力。
“你既然到了我的麾下,就得物盡其用。慕容煜找到了你,勢必要將你收入座下,不如你將計就計,假意與他們合作,再謀劃著將所有錢財攬入懷中?”慕容湛提議道,“一來,可以打消慕容煜的疑心。二來,你若是執意不答應,恐怕慕容煜下得去狠手,敵在暗我在明,根本防不勝防。”
“此話怎講?若是要實施,恐怕要從長計議。”紀南琛挑了挑眉頭。
“不行!”紀雲卿蹭的站起來,怒拍桌子吼道。
用兄長的性命去冒險,她怎麽可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