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家算是皇商,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拿著這些儲蓄來做印子錢,倒也無可厚非,又並不是嚴重的事,怎麽會觸及到別人的利益?

“印子錢不過是一個幌子,那人想要與我們紀家談生意。但我屢屢拒絕,看來這次他們忍無可忍了。”紀南琛攥緊了拳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紀家算是京城首富,壟斷了許多生意產業。若是能與紀家做成生意,倒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有了這一層動機,倒是顯得人人都有可能對紀家動手了。

“他們是誰?”紀雲卿倒吸一口涼氣,也憤憤不平。

“不知道,但他們背後的人大有來頭。”紀南琛咬著牙道,似乎回憶起被襲那日,便有數不清的屈辱湧上腦海。

“那你們查出什麽了?”紀雲卿問道。

“沒,隻知道與寶豐隆錢莊有關。”紀南琛麵色凝重。

寶豐隆錢莊,能在勢力盤根接錯的京城屹立不倒多年,恐怕卻是是一條水深的渠。以如今紀家的權勢,恐怕連調查都難以進行。

看來趙四海自作主張將紀雲卿喚來,也是因著景寧侯府的關係。

“此事我會去想辦法,你且安心休養。這些天還是呆在家裏,莫要出門給對方有機可乘。”紀雲卿咬了咬嘴唇,事態有些不受控製,自然得費些心神。但是比起這些,她更擔心紀南琛的安危。

既然對方已經猖狂不負,那紀家皇商的名號便再也不是保障了。

“我又不是一命嗚呼了,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哪裏需要你來插手?”紀南琛冷哼一聲,擺出兄長的譜子,“你既已嫁出去,便還是少回娘家,免得叫人閑話。”

紀雲卿心裏又是一暖,她明白,如今的節骨眼,紀家也無法保全紀雲卿,所以兄長才會以此驅逐。這些冷言冷語,倒也是另一層的關心。

“哥哥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也了解我的性子,若你不讓我插手,我恐怕會陷得更深。你且讓我調查,若是查出了什麽,再交給你便是。我們紀家一榮俱榮,就算嫁出去,我也依然能為紀家分憂。”

紀雲卿拍了拍紀南琛的手臂,已示安心。

自從落水後,紀雲卿的成長速度倒確實喜人,但同時也令紀南琛產生了些許無力感。他身為兄長,卻沒辦法將所有的難處一並攬下,倒是連累了紀雲卿。

念及此,愧意更深。

紀南琛深邃的眉頭也皺出了一條條裂縫,良久,紀南琛卻還是堅定道:“我雖是傷了手臂,卻沒傷了腦子。我自有辦法讓你什麽也調查不出來。雲卿,此事沒得商量,天色已晚,你盡快回去。”

話落,紀南琛便讓趙四海橫在二人身前,下達了逐客令。

紀雲卿還想說些什麽,目光落在紀南琛的神色上,卻如何也說不出來。畢竟,兄長是為了她好。既然一開始便不在一個出發點,那麽說的再多,都無濟於事。

天色漸暗,紀雲卿才珊珊歸家。這一日內發生了太多的大事,本就心神俱疲,但躺在榻上卻毫無困意。

“怎麽了?”楚瀟寒起身披衣,坐在床邊,憂心忡忡的望著紀雲卿。

紀雲卿幹脆鯉魚打挺的坐起來,難得的露出一副苦相:“兄長遇了襲,那些人威脅兄長印子錢之事,想與兄長談生意。早知會如此連累兄長,當初便不該讓兄長做事,這下可好,還落下了把柄。”

“印子錢?”楚瀟寒有些疑惑。

紀雲卿一拍腦袋,解釋道:“先前方氏哥哥去放了印子錢,想轉回本,被我算計,直接血本無歸了。也因此我才能拿到中饋。也不知會不會是方氏的人從中作梗?”

紀雲卿抬著眼,有些心虛的瞧著楚瀟寒。雖說如此的確不夠仗義,也算是方氏咎由自取,但紀雲卿還是擔心楚瀟寒會如何看她。

隻見楚瀟寒伸手捋了捋她的碎發,沉聲道:“此事與方氏毫無關係,我會幫你調查清楚,你先歇息。”

這怎麽可能睡得著?

紀雲卿心裏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若是不解決好,怕是這幾日都難以安眠。

“琉月和璃星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了。”楚瀟寒突然隨口道。

一提起琉月和璃星,紀雲卿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上輩子她們因她而過完了淒慘一生,這一世卻不能留她們一輩子,勢必要安排一個妥善的人家。

“也是……她們的婚事我定當親力親為,必須得讓他們風風光光的出嫁。但若是琉月和璃星走了,這院子裏也沒什麽稱手的人……”紀雲卿再度擰起了眉頭。

楚瀟寒伸手撫平她眉心處的淺痕,釋然笑道:“若是嫌院子裏人手不夠,可以去莊子裏找王媽媽。”

王媽媽原是楚瀟寒親娘在世時身邊伺候的人,用人經驗豐富,後來被請到了莊子裏。若是王媽媽提點的人,他們也放心。

隔了幾日,紀雲卿收拾好了一些細碎的事,便讓璃星前去莊子挑人,隨後她讓琉月帶著幾塊料子來到了景玉院。

李氏瞧見紀雲卿,又瞧見了廳內幾塊布料,心裏便有了底。

“祖母,這是錦繡坊最新的料子。快過年了,總得挑些布料來做衣裳吧。”紀雲卿攙扶著李氏走到廳內。

“還是你細致。”李氏伸手摸了摸料子,點頭又道,“不愧是錦繡坊的布料,倒是的確舒服。來人,讓兩個小姐也來挑一挑。”

不多時,楚汀蘭和楚池絮便來到了景玉院。

楚池絮一瞧著這滿目琳琅的布料,眼裏也陡然間放了光,撲進正廳,目光一眼便瞧見了一匹布料,高聲喊道:“這件倒是真心好看。”

李氏笑著道:“你們來了?這是你們大嫂為你們準備的尚好的料子,池絮先來挑一挑。”

楚池絮矜持半響,才伸手摸了摸料子,隨後在廳內走動,最終落在了一匹異域風情的布料上,又正巧是楚汀蘭一眼相中的那塊:“大嫂,這塊布料倒是格外喜歡。”

楚汀蘭眼底閃過一絲嫉恨,她也是瞧著那匹布料好看,但祖母卻讓楚池絮先挑,不是明擺著偏心嗎?

楚池絮未曾注意到楚汀蘭提前相中了這塊布料,她擰著這匹布料,倒是格外坦然的決定道:“這塊甚好,我很是歡喜。多謝大嫂。”

“好了,池絮選完了,輪到汀蘭了。”李氏點頭道。

“既然姐姐已經先選了最好看的那匹,我又有何好選的。”楚汀蘭擺起了臉色,不悅的撇過頭。

李氏與紀雲卿對視了一眼。

紀雲卿一直在一旁圍觀,倒是看得最為清楚明白。想必楚汀蘭又犯了小心眼,不想挑楚池絮剩下的。雖平日裏不喜楚汀蘭,但她身為大嫂,總得出來主持公道。

“看來汀蘭也是喜歡那匹,過兩日我讓南邊再送來一匹便是。”紀雲卿朗聲道。

但楚汀蘭臉色依舊不見好轉:“與旁人一樣的布料,又有什麽好稀奇的。”

楚池絮可無需顧及長輩情麵,她毫不客氣的諷刺道:“我身為長姐,先挑布料無可厚非。但這些都是大嫂的一片心意,你領了也罷,若是糟踐了,還想我們哄你?”

楚汀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楚池絮,心知理虧,便眼巴巴的瞧這李氏,眼眶微紅:“如今快過年了,母親什麽時候回來?”

此話一出,李氏心裏也陡然不是滋味。方氏再怎麽壞,也到底是楚汀蘭的生母,楚汀蘭再怎麽性格怪異,也是景寧侯府的孫女,卻落到了與生母離別的境地。但……以方氏的性子,也教不好楚汀蘭。

見李氏不語,楚汀蘭又氣又悲,環顧四周,才指著麵前的所有人,堪堪道:“好啊!這景寧侯府哪裏有我容身之處!母親不在了,所有人都能欺負我!”

楚汀蘭憤然轉身,淚水也繃不住了,沾滿了臉龐。她獨自離開,卻無人心疼。

原本歡歡喜喜的挑布料,被折騰了這麽一出,大家也全無好心情。紀雲卿便帶著楚池絮別過了老夫人,離開了景玉院。

紀雲卿剛走,李氏才長歎一口氣,聲音沙啞氣虛:“我若是讓方氏回來了,指不定會如何教壞汀蘭。如今汀蘭的性子已經歪到了天邊,我很擔心能否把她教回來!”

“老夫人,這一切得看汀蘭小姐自己的造化了。”身邊的嬤嬤也忍不住多嘴一句。

畢竟,以楚汀蘭如今的境遇,卻沒有楚池絮當年悲慘。沒了親娘的楚池絮,地位一落千丈不說,小時也時常受到方氏和楚汀蘭的欺壓,盡管性格有些高冷,卻依然能固守本心,沒能成為成為老夫人的擔心。

相比之下,倒是楚汀蘭顯得庸俗了許多。

似是明白嬤嬤的話中有話,老夫人沉吟片刻,才緩聲道:“這是紀雲卿的功勞,池絮有福氣,能遇到這麽好的引路人。”

紀雲卿將楚池絮送回了別院,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打算進書房看點閑書,一推門便看見楚瀟寒坐在書房內,暖陽撒入窗沿,襯得他五官愈發堅毅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