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葉胡同回來,便身心俱疲。雖說紀雲卿本不想幫紀家大房,但卻礙於皆是紀家人,唯恐被他們的不識抬舉給拖累,隻能出麵撫平郡王府的怒意。
此事能慶幸就此揭過,也不知紀家大房的人能不能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少夫人,有件事我也不知該不該講。”剛一進門,便瞧見璃星縮著手來回踱步,似有焦急,又似乎格外難以啟齒。
“但說無妨。”紀雲卿果斷回答。
以璃星的性子,若是真的難以決斷之事,恐怕也不會如此猶豫。而璃星心思細膩,能注意到的也絕非易事,所以紀雲卿自然鄭重些。
“少夫人,方才老爺來了院子,似乎尋您有些要事。但卻湊巧見著了璽珠,那……那目光便再也挪不開了。”璃星垂下眼眸,咬了咬牙。
璽珠雖是紀雲卿院子裏的人,但卻是紀家大房嚴氏送來的。其心必異,也不是可以久留之人。
紀雲卿思量片刻,道:“我知道了。璃星,去將馥姨娘請來。”
璃星眼珠子轉了轉,很快便行動起來。
“少夫人,今日也有些疲乏,不如明日再讓馥姨娘過來?”琉月試探性的問道,順便給紀雲卿奉上了一杯熱茶。
她一直跟在紀雲卿身邊,也最是清楚今日紀雲卿到底經曆了什麽。雖說沒有皮肉之苦,但精神卻時刻緊繃著。畢竟那是郡王府,手眼通天。
“罷了,也並非要緊之事,盡快解決倒也輕鬆。”紀雲卿感激的看向琉月,眼眸閃動。
盡管琉月心思單純,粗枝大葉,但卻對紀雲卿格外的細致,也是真心關心紀雲卿的。重生而來,紀雲卿也愈發的珍惜這份感情,雖是主仆,卻擁有著濃烈的羈絆。能有這麽兩個真情實意的姐妹,倒也是她之幸事。
很快,璃星便傳達了紀雲卿的意思,順利的將馥姨娘帶進了院子。
“不知少夫人喚我有何用意?”馥姨娘甚為戒備。
如今的她,早已不負當初榮寵,可以說沒有絲毫的利用價值。而她隻會一些哄騙男人的心思,哪裏比得過紀雲卿這隻小狐狸?若是被紀雲卿挖了個坑……恐怕就得不償失了。
紀雲卿嫣然一笑,伸手示意馥姨娘落座,琉月也乖巧的奉上了茶水。隻聽紀雲卿聲音低沉響起:“馥姨娘,如今母親不在,你才能得幾番寵愛。但母親又不是被休了,遲早得回來的,如今你更是要為了自己的今後,以及鶯兒姐的今後做打算啊。”
能在偌大的景寧候府摸爬滾打多年,該有的心境馥姨娘還是明了的。
馥姨娘垂下眼眸,身子微彎:“若非少夫人相助,如今我與鶯兒姐都沒法團聚。我都聽少夫人的便是。”
“好。”沒料到馥姨娘如此好說話,紀雲卿便不再兜圈子,直言道,“老爺今晨來到我院子裏,看中了一個侍女。若是馥姨娘投其所好,想必老爺還能念及馥姨娘的好。如今這方氏不在,就請馥姨娘做主了。”
馥姨娘聞之,擰起了眉頭,有些遲疑。
畢竟多一個姑娘,就是多一份爭寵。雖說這小小的宅院不必皇上的後宮,聲色犬馬,但也大相徑庭。
“馥姨娘,以老爺的個性,恐怕等不及的。與其傳出去,給景寧候府蒙羞,倒不如安一個名分,也算是為了景寧候府啊。”紀雲卿握住馥姨娘冰涼的手,誠懇道。
“可……”馥姨娘咬著牙,垂頭凝視著自己的手。她隻是一個小小的姨娘,哪裏敢向老爺院子裏塞人啊!
“你放心,璽珠就當做是我送到你們院子裏的,再以你的名義送上去,合情合理。馥姨娘,你一定不想再忍受思念鶯姐兒的痛楚了吧?此番退一步,便是留一處情,日後多的是人感激你,也算是多一條後路啊。”
紀雲卿凝視著馥姨娘的眼眸,當把鶯姐兒搬出來時,馥姨娘的神情陡然間變得堅毅。
她果斷道:“少夫人言之有理,勞煩少夫人費心了。”
從一開始,在深宅大院裏僅僅是為了生存下去,但卻因為鶯姐兒的存在,逐漸變了意義。身為一個母親,隻要能為了孩子,便在所不惜啊。
總算是說動了馥姨娘,紀雲卿鬆了一口氣,便又單獨麵見了璽珠。
雖說璽珠是嚴氏送來的,但這幾個月確實沒做些出格的事,倒也算是恪守本分。紀雲卿也不希望璽珠被稀裏糊塗的送給了老爺,她應該有知情權,但也僅僅是知情罷了。
“璽珠,你在我這院子裏,倒也聰明伶俐。聽雨軒一個管事的嬤嬤最近因病回鄉了,那裏人手不太夠。你就先去聽雨軒幫幫忙吧。”紀雲卿道。
璽珠眼珠微動,最終點頭同意。
紀雲卿看不清璽珠的神情,但卻能感受到璽珠的那份坦然。從始至終,璽珠因著那動人的容貌,被以各種緣由轉手幾道,或許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否僅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了。
瞧著璽珠的模樣,紀雲卿倒是動了幾分惻隱之心,她拉著璽珠的手,語重心長道:“璽珠,此去之後,我便很難再把你要回來了。無論你爬上了哪個位置,你隻需要安分守己,便能得以善終。”
似是聽出了紀雲卿話語裏的別樣意義,璽珠驚訝的抬起頭,姣好的容顏微微驚駭,卻依然是漣漪般的溫柔。似水般的姑娘,也難怪楚謙會心動。
“璽珠明白。”她點了點頭。
隨後,璽珠便進入了聽雨軒。而沒過多久,璽珠也成了姨娘,卻依然留在聽雨軒。倒是一如當初,無欲無求。
今日天氣甚好,紀雲卿便想出去溜溜。還未踏出景寧候府的大門,便與珊珊而歸的楚汀蘭撞了個正著。
二人在門檻處相見,倒是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聽聞嫂子院子裏的一個奴婢飛上了枝頭當上了鳳凰,還真是嫂子能教的出的奴婢。”楚汀蘭譏諷道。
四處無人,紀雲卿也無需礙於情麵。她目不斜視,朗聲道:“也不知汀蘭妹妹有沒有看過母親,若是你想步了母親的後塵,身為大嫂不介意幫幫你。”
“你倒是下的一手好棋!一麵巴結祖母,又一麵籠絡馥姨娘。但是你再怎麽心機算盡,你也依然奪不走景寧候府的一切!”楚汀蘭惡狠狠的瞪著紀雲卿,語氣充斥著惡意。
“汀蘭妹妹言重了,至少你終歸是會成為嫁出去的女兒,而我是潑進來的水,最後景寧候府誰說的算,不是顯而易見的嗎?我隻需要等待,便能得到一切,如何?”紀雲卿瞥了一眼楚汀蘭,倒是頗為得意。
如今她是景寧候府的少夫人,這景寧候府今後落在誰的手上,不就是她一句話的事情嗎?再怎麽輪,也輪不到楚汀蘭指手畫腳。
“你!你給我等著!”楚汀蘭被嗆得說不出話來,指著紀雲卿鼻子指了半響也沒憋出什麽字來,隻好撂下一句狠話,便回到了自己院子裏。
誰知,剛踏出門檻,便瞧見了趙四海風塵仆仆的趕來,腳步發虛,看起來已經跑了不少路。
“發生了什麽?”紀雲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好了,小姐!”趙四海來不及喘過氣,便急切的告知紀雲卿,“少爺遇襲了!”
“什麽!他現在在哪?”紀雲卿刹那驚慌起來,生怕紀南琛有什麽閃失。
“在家裏,有人刺傷了少爺,還未查出那人的行蹤,少爺也不讓我們往景寧候府趕,怕是免得連累景寧候府。”趙四海趕緊帶路,一麵解釋道。
“我們紀家雖然無權無勢,但卻是皇上欽點的皇商。能明目張膽動我們的人,恐怕那人後台很硬。”紀雲卿冷著臉,上了馬車。
馬車轟隆轟隆的轉動著,越過了一處處的羊腸小道,又經過了一些商鋪,才終於到達了紀家。紀雲卿一個健步衝了上去,便瞧見了紀南琛半**身子,露出健壯的肌肉,以及左臂厚厚的繃帶,正坐在那兒,唇色蒼白。
一看見紀雲卿,紀南琛首先愣住了,隨即怒斥趙四海:“為何要通知小姐?我的話是不中用了嗎?”
紀雲卿急步走去,拉住紀南琛的手,鼻尖微酸,聲音陡然沙啞:“你都受了襲還想隱瞞我?你可知我有多麽擔心你嗎?”
“少爺,這麽大事,怎麽能不告訴小姐?”趙四海理所應當道。
一同趕來的還有璃星,她見紀雲卿已平安到此,便也微微側身,想要回避一番。然,很顯然趙四海並未有這種覺悟,他依然喋喋不休道:“更何況,此事與印子錢有關,此水頗深,我們紀家根本承受不住。”
他的意思是,必須得拉景寧候府下水。
“趙四海,你詳細點說。為什麽印子錢的事,會惹到別人?”紀雲卿見紀南琛傷勢不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但旋即又擰起了眉頭,轉而開始分析局勢。
趙四海掃了一眼陰沉著臉的紀南琛,歎了一口氣,決定還是如實說起:“有人知道我們做印子錢的事,想以此要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