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吧?

紀雲卿越想越驚,越想越覺得或許有可能。

而就在此時,楚瀟寒又道:“為夫的畫如此不堪?竟讓夫人看得走了神?”

紀雲卿被這一聲說得回過神來,她重新將目光落回畫上。楚瀟寒仍在畫著,沒有看她,也沒有再說什麽。

這畫不小,楚瀟寒畫得細致,光是為表現不同的角度下梅花的顏色變化,楚瀟寒就需要調出十數種深淺不同的紅色。

眼看著今晚是畫不完了,楚瀟寒便停了筆。

楚瀟寒鬆開了手,從紀雲卿手中抽出狼毫筆放在筆擱之上。而後,他站直了身退開了兩步。

雖然被摟在他懷中這麽久,又被他握了這麽久,紀雲卿已是有些熱了,可她卻未覺得不適。

反而是此刻,楚瀟寒乍然鬆開她,讓她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紀雲卿忍不住扭頭看這楚瀟寒,就見他伸了個懶腰,又轉了轉有些酸澀的手腕,對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顏。

這是如晨光般和煦溫暖的笑,讓他整張臉都透出一股明亮的色澤,熠熠生輝。紀雲卿忍不住眨了眨眼,這樣的笑容,似乎與方才的擁抱一樣叫她無力抗拒。

楚瀟寒看著她那副著迷的樣子,伸出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重新回歸的溫度,叫紀雲卿有一種通體舒暢的感覺,促使著她回握著楚瀟寒。

“走,我們回房。”楚瀟寒說完,也不等紀雲卿答,便拉著她走出了書房,走向了通往主屋的花園。

紀雲卿走在楚瀟寒身側,兩人雖是靜默不語,可之間的氣氛,卻如微風送來的花香一樣美好。

紀雲卿聞著這花香,看了看身旁的楚瀟寒,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們前世雖也是夫妻一場,可楚瀟寒性子向來淡漠,對她也不甚歡喜,最多隻能算是不溫不火,未有如今這般溫柔體貼。

今世則完全不同,她越來越能感受到自己的相公對自己的在乎,關心,支持和疼愛。

這是好事,可究竟是什麽讓一切變得不同呢?

“待我將那幅畫畫好,便差人裱起來,贈與夫人吧。”楚瀟寒的聲音隨著清風傳入紀雲卿耳中,拉回了她的神智。

紀雲卿聞言,忍不住驚訝地停下了腳步,扭頭望向楚瀟寒,確認道:“相公是說,要將那幅梅花圖,贈與我嗎?”

楚瀟寒看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想起前世自己不肯將梅花圖給她的情形,心裏又是一陣愧疚心疼。

“你未有聽錯,為夫正是此意。”

他話落,見紀雲卿仍是一副傻呆呆的模樣,問道:“為何?”

楚瀟寒忍不住挑了挑眉,故意道:“夫人這般問是何意?莫非是不喜歡這畫嗎?”

紀雲卿哪裏是不喜歡,她隻是太震驚了而已。

前世如何小意求取皆不可得,今生還未曾開口便唾手可得。這樣的反差,讓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自然是喜歡的,再喜歡沒有了!”她答了,是實話。

楚瀟寒聞言滿意了,“既如此,那便好。”

說完,便拉著紀雲卿的柔荑繼續前行。

紀雲卿怔怔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又看看楚瀟寒挺拔俊朗的身姿,心頭疑竇叢生,卻是毫無頭緒。

他們就這樣手牽著手,穿過花園,行過回廊,一路走回了主屋,進了內室。

“璃……璃星姐姐,你快幫我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呀?”琉月搓了搓自己的眼皮,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內室方向。

璃星也有些訝異,聞言道:“你沒看錯,少爺和少夫人一起回來的。”

“重點是這個嗎?”琉月瞪大了眼盯著合上的內室門,似乎要將它看穿一個洞,“你沒瞧見嗎?他們拉著手,拉著手啊!”

琉月忍不住拿自己的雙手比劃著拉手的動作,聲音都有些高了起來。

“噓!”璃星忙捂住她的嘴,瞪了一眼,道:“就你話多,還不快去吩咐人打水來給主子們淨麵漱口。”

琉月似乎尤不死心,甚至伸手指著內室門,一副急於確認的樣子。

“可是,可是……”

璃星終於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雙手抵住琉月的背,推著她慢慢出了門。

“快去快回,莫讓主子們久等。”

琉月沒有再糾結,而是快速地去了小廚房,吩咐幾個丫鬟婆子打了熱水來,送到了主屋。

可璃星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竟是不肯讓她進內室,深怕她會像看稀世奇珍一般盯著主子們瞧,惹主子們不快。

於是,便由璃星帶著幾個下人將水送了進去,待得楚瀟寒和紀雲卿都淨麵漱口,洗了手腳之後,才退了出去,關好了門。

“璃星姐姐,不帶你這般的,你這可是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鳥盡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琉月對璃星將自己排斥在外的行為很是不滿,於是便一直跟著璃星身後,絮絮叨叨。

璃星也不理她,自顧自出了主屋,琉月仍舊不依不饒地跟著。

裏間的紀雲卿聽著兩人的動靜,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沒想到,琉月跟在夫人身邊日久,竟變得這般有才。”

楚瀟寒也被這丫頭的那股子率真的勁給感染,覺得紀雲卿身邊有這麽個丫頭常伴左右,應該能時常解悶,很是不錯。

紀雲卿被誇得高興,也道:“是相公厲害,我是跟在相公身邊日久,才變得有才了。如今琉月也沾了光,以後我們整個雲莘院裏,隻怕誰人都能背上幾句詩詞呢。”

瞧見她得意的小模樣,楚瀟寒忍不住又笑了,捧住她的臉就是一記輕吻落下,啵的一聲,讓紀雲卿的心也跟著顫了顫。

楚瀟寒撫了撫她的發頂,拉著她躺到了床榻上。

“我見你昨日很是疲憊,今日便再早些歇息吧。”說完,楚瀟寒便替兩人蓋好被子,又將紀雲卿摟入懷中,不久便沉沉睡去。

紀雲卿的確還有些疲倦,如今被楚瀟寒擁著,卻是毫無睡意。她心中,實在有太多的疑團未解,擾得她難以入眠。

楚瀟寒,他到底看到了那本小冊子了嗎?若是看到了,那為何他反應這般平靜?若是沒看到,那他又為何會知道一些前世才發生過的事呢?

例如上次在誠國公府賞花宴時他說的那些話,例如先夫人的嫁妝,又例如今日的梅花圖。

紀雲卿想到這裏,不由得心頭一驚。

不對!有些事,是在很早之前就發生了,與楚瀟寒昨日是否看到了自己的小冊子毫無關聯。

那麽,難道說,他真的與自己一樣,重生了?

越想越驚,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越想越想要與楚瀟寒確認自己的猜測。

如此這般千思百轉,紀雲卿眼看著窗外的天色由黑到白,又是一夜難眠。

終於,在晨光快要綻開前,她困倦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入睡。

“少夫人,少夫人。”璃星輕聲地喚著紀雲卿。

就見紀雲卿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卻沒有睜開雙眼,反而是翻了個身,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嘴裏咕噥道:“什麽時辰了?”

璃星抬頭看了看天色,回道:“回少夫人,近卯時二刻了。”

紀雲卿聽罷,卻是毫無反應。璃星皺了皺眉,正打算再接再厲勸上幾句時,就見到紀雲卿猛地彈坐而起,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哪裏還有一點迷糊。

她對著璃星確認道:“你說什麽時辰了?”

“卯時二刻了。”璃星言簡意賅。

“糟了糟了!早晨可是要去給祖母請安的。”紀雲卿忙掀開被子跳下了床,急急忙忙喊道:“快,幫我洗漱更衣,要快!”

璃星片刻也不耽誤,喊了早就守在門外的一幹丫鬟進了裏間,一個個訓練有素地開始了忙碌。

過了一刻鍾,紀雲卿終於儀容整潔地出現在外間。

外間的桌案上早已擺好了早膳,可紀雲卿竟是連看都未看一眼,便直直出了門去。

璃星很想勸她吃上幾口再走,可她也知道,眼下時間太趕,再不去景玉院,隻怕是要來不及了。

無奈,她也隻得交代了琉月趕緊跟上紀雲卿,自己則留守雲莘院。

“少夫人,您小心腳下。”

琉月踩著小碎步,勉強跟上前麵快步疾走的紀雲卿,口中不忘提醒著她。

紀雲卿胡亂地應了,可速度仍是未減分毫,幾乎是快要跑了起來。

可哪怕是這樣,她也有空埋怨道:“你們是知曉我要去給祖母請安的,便該早些叫醒我才是,怎地這般晚。”

琉月聞言,卻是半點不慌,道:“少爺今早特意吩咐了,說您昨個夜裏身子疲累,又睡得遲了些,囑咐我們晚些時候再喊您起的。”

這話說完,紀雲卿竟然是身體忽地踉蹌了一下,腳下一絆,險些摔個狗啃你。

好不容易穩下了身形,紀雲卿禁不住地有些臊得慌。

聽聽聽聽,她家相公跟丫鬟們說的這叫什麽話?什麽叫做個夜裏身子疲累,又睡得遲了些?這麽容易令人誤解的話,他是怎麽說得出口的?

眼下,她是百口莫辯了,也沒有時間辯,隻得扭頭白了一眼趕上前來扶住自己的琉月,嗔道:“璃星說得對,你是越發地膽兒肥了。”

言罷,也不再多說,又著急忙慌地往景玉院趕去。一番緊趕慢趕之下,兩人終是堪堪在時辰將過未過時,趕到了景玉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