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方氏從門外匆匆趕了進來,忙給李氏行了禮。
“老夫人萬福。”
李氏總算是順過了氣來,瞪著方氏道:“你教出的好女兒,如何能讓我萬福?今兒這些個話若是傳了出去,我景寧侯府的顏麵都要丟盡了,誰人還敢求娶楚家的小姐?”
“是是是,是兒媳疏於管教,這便帶蘭兒下去,好生教訓。”方氏見李氏動了真怒,深怕再下去便不好收拾,忙要拉著楚汀蘭走。
怎知楚汀蘭卻是個不會看臉色的,她甩開了方氏,怒道:“娘,我沒說錯,我就是比楚池絮強,憑什麽她能嫁小公爺,我不能?”
“你還說!”方氏心裏那個氣啊,看來自己平日裏真是把這個女兒給寵壞了,萬沒想到她竟然這般不知輕重。
她正要不管不顧把楚汀蘭拉走,李氏卻出聲了。
“好好好,竟然你如此冥頑不靈,今日起便不要出院子了,好好閉門思過。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時候出來。”
這是要禁足了?
芳雨院。
方氏摒退了下人,隻留了王嬤嬤在身邊伺候。
“嬤嬤,這麽多年了,還是你的手藝最是好的。”方氏閉目臥在矮榻上,任王嬤嬤給她捶著腿,神情頗為享受。
王嬤嬤聽了,臉上掛上一抹笑意道:“老奴伺候了夫人二十幾年,夫人自然是習慣了老奴的手法手勁的。待改日我教了那幾個丫頭,等我不在了,也能有人替老奴伺候夫人。”
方氏聞言睜開了眼,眸中確有幾分真情流露,“嬤嬤休要胡言,你定是能長命百歲的。”
王嬤嬤笑著點了點頭,“是,老奴還要留著這條命給夫人辦事呢。”
頓了頓,她湊近了方氏,低聲道:“今日辰時,誠國公府的馬車去了城外白雲觀,該是去合八字的。”
“哦?”方氏立刻來了精神,“白雲觀那頭,你可打點妥當了?”
“夫人放心,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明日,整個京都都會知曉,小公爺和咱們小姐,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王嬤嬤一雙渾濁的老眼,此時卻是隱有精光。
這話給方氏吃了定心丸,她複又躺了下來,閉上了眼,悠悠道:“如此,蘭兒便能順理成章嫁入誠國公府了,屆時,哼,我定要讓那紀雲卿好看!”
王嬤嬤也點了點頭,她看了一眼方氏,抿了抿唇,終究還是說:“夫人,這兩日,小姐已將屋裏的物事砸得十不存一,您看,是不是要過去一趟?”
聞言,方氏頓覺一陣頭疼。
楚汀蘭被罰禁足才有兩日,這房裏便已經砸得差不多了。下人們也都不敢靠近,深怕一個不小心惹了小姐不高興,最後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方氏如今真是有些後悔,實在不該太過寵溺這個女兒。把她慣得這般心浮氣躁,難成大器。日後在內宅之中,這種脾性可難以立足。
“哎,看來我這為娘的,以後要操心的事不會少了。”說著,她從矮榻上站了起來,對王嬤嬤道:“走吧,去看看蘭兒。”
“是,夫人。”
雲莘院。
書房中,昏黃的燭光搖曳,燭光下,楚瀟寒正拿著一本兵書,看得頗為入神。
忽地,一陣敲門聲響起。
“進。”楚瀟寒道。
話落,便有一人推門而入。
“少爺。”來人恭敬行禮,報道:“今日辰時,誠國公府的馬車便往城外白雲觀去了,該是去合八字的。”
其所報之事,竟是和芳雨院那裏一般無二。
“嗯。”楚瀟寒淡淡應了聲,又問,“交代你的事可有辦妥?”
那人垂目低眉,答話道:“少爺神機妙算,昨個王嬤嬤果真帶著不少銀票悄悄去了白雲觀。她走後,屬下便依著少爺吩咐,將事情辦妥了。”
楚瀟寒聞言,隻淡淡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什麽,似乎所有的心神都被眼前的書冊吸引一般。
來人見此,朝著楚瀟寒又施一禮,默默退了出去。
書房裏再次安靜了下來,隻有時不時翻動書頁的微弱聲響。燭光隨著書頁的翻動輕輕搖動,光影染在楚瀟寒俊逸的麵容上,平靜淡然。
笠日,晨光初綻,景寧侯府的兩個門房小廝正困倦地打著哈欠,忽聽得有人使力砸門,驚得他們把打了一半的哈欠憋了回去,登時精神了。
“是誰?”其中一人趕緊應門。
門外立刻響起了回應聲,“伯府邱夫人前來,還請速速開門!”
伯府邱夫人?那可不正是誠國公的長姐,前幾日來提親的那位?
眼下這個時辰來砸門,顯然不會是什麽好事情啊。
兩個小廝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忙奔進府中給主子報信去了,另一個小廝可是不敢怠慢,他大聲回道:“邱夫人稍待,小的這便為夫人開門。”
不久,邱夫人便麵色不善地領著下人進了景寧侯府的正廳。
很快,李氏便也領著東府眾人到了,隻除了需得回避的楚池絮和還在禁足的楚汀蘭。
來的路上,李氏便覺著不妥,這天剛亮,卻是沒有哪個府上會有客上門拜訪的。邱夫人來得這般急,隻怕不是什麽好事。
如今到了正廳,眼見邱夫人麵色不善,李氏心中更是篤定了猜測。
她吩咐丫鬟速去奉茶,然後笑著對邱夫人道:“邱夫人此來,所為何事?”
邱夫人卻是態度不善,道:“老夫人的為人,我是敬重的。隻我卻未想到,貴府竟想將一個天煞孤星送入誠國公府!”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李氏更是大皺其眉,問道:“邱夫人何出此言,還望說個明白。”
見李氏確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邱夫人雖聲音仍舊平板,卻也沒那麽咄咄逼人了。
“那日交換了兩個晚輩的庚帖,我便送去了誠國公府。昨兒個,誠國公夫人便親自去白雲觀合了八字。誰成想……”
說到這兒,邱夫人心頭又是火起,忍不住哼笑道:“二小姐的八字,竟是命中帶煞,乃是天煞孤星降世!這樣的人若入了國公府,豈不是要克死全府嗎?”
邱夫人越說越氣,最後掏出庚帖拍在桌上,怒道:“貴府竟要將此女嫁入國公府,究竟是何居心?這親事,國公府可是不敢定的,今日便退了吧!”
話到了這兒,所有人都是聽得明白了。
紀雲卿不由得皺眉,前世可沒有這種事。她心中也明白,楚池絮根本不是什麽天煞孤星。
這裏頭,肯定有蹊蹺!
想到這兒,她便朝著方氏那頭望了過去。若說有人搗鬼,那非方氏莫屬。
可眼下,方氏的心中卻也是疑團滿腹。
她扭頭看了身後的王嬤嬤一眼,略帶不安地悄聲道:“怎麽回事?不是說事情辦妥了嗎?”
王嬤嬤也是心驚肉跳,不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隻得衝方氏微微搖頭。
她昨日分明是按照方氏的吩咐,拿了一百兩銀票,收買了白雲觀那位遠近聞名的空塵真人。
雖喚真人,可此人卻是早就替方氏做個幾件不為人知的事的。方氏自然知曉其本性貪財,這才有把握收買了他。
昨日明明交代好了,讓他批那八字是天降福星,與小公爺乃天作之合。不為別的,隻因為那八字正是楚汀蘭的,可不是楚池絮的。
方氏想借著空塵真人之口,讓楚汀蘭一步登高。可眼下這情景,卻是出乎意料。
紀雲卿見方氏與王嬤嬤這一番動作,也不由得皺了眉頭。難道此事並非他們所為?
還不等紀雲卿想出頭緒,首座上,李氏終是回過神來,勉強穩住心神,這才道:“邱夫人,這裏頭,隻怕是有什麽誤會。絮兒的八字不可能會帶煞呀!”
邱夫人卻道:“白雲觀的空塵真人批的八字,還能有假?”
“這……”李氏一時無言,這空塵真人可是聲名遠播的,她也十分信奉,一時間倒是沒了話。
邱夫人見此,冷笑道:“據我所知,二小姐出生時,貴夫先頭的夫人便沒了。沒幾年,老侯爺便駕鶴西去了。加之楚老爺如今也是一事無成,景寧侯府如今又這般境況……焉知,這一切不是受了天煞孤星所害?”
李氏聞言,心頭一跳。楚池絮自幼乖巧,又是養在她身邊的,自是疼愛非常。她怎麽也不願去相信自己的好孫女兒會是什麽天煞孤星,可那空塵真人的確是鐵口直斷,邱夫人的話也確是事實。
如此這般,李氏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而楚謙和方氏此時也都沒了話,楚謙一直覺得自己是有些才華的,隻是一直懷才不遇。如今聽了邱夫人一番言論,竟是深以為然,就是因為自己的長女不祥,才克了自己。
按理來說,楚池絮被批成了天煞孤星,方氏該是再歡喜不過的。可她眼下卻不敢作聲,隻因那八字是她的寶貝女兒的。
所以,隻能將這名聲坐實到楚池絮身上,才能讓她的女兒逃過這一劫。
可一旁的紀雲卿卻是心中怒極,這些個無稽之談,隨隨便便就可以反駁了,怎麽可以因為這麽一個破道士的批字,就毀了楚池絮的婚姻大事?
正待紀雲卿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想衝出去好好理論一番之時,卻是被人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