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對這件事,還是樂見其成的。

誠國公府如今在朝堂之中雖說是不顯山不露水,可究竟是先皇後的娘家。高門府第,確實不是如今的景寧侯府能比的。

她雖沒有攀附權貴的心思,但就事論事,楚池絮若能與溫景濯結親,那對景寧侯府而言,的確算得上是光耀門楣的大好事。

而誠國公夫人和小公爺能夠摒棄了門第之見主動提親,足見其對楚池絮的喜愛和誠意。

故此,無論是作為景寧侯府的老夫人,還是作為楚池絮的祖母,李氏都沒有拒絕這門婚事的理由。

一旁的紀雲卿也是露出了舒心的笑來,誠國公府小公爺是何為人,世家之中就沒有不清楚的。且其與楚池絮之前也算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

這婚事,正可謂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隻是,他們高興,有些人可就不怎麽開懷了。

宋貞雲是個勢利的,眼看著誠國公府這塊大餡餅砸中的是東府,心裏別提有多恨了。

她緊咬牙關,目露妒忌地掃過東府眾人。若是眼刀能傷人,想必東府的人已經是遍體鱗傷了。

雖說來之前宋貞雲就知道,這提親,斷不可能是衝著楚溪婉來的,可真到了這時,卻還是忍不住嫉妒憤恨,憑什麽好事都讓東府占了?

這般想著,她便越發不甘心,雙手緊握,塗著蔻丹的尖利指甲仿佛恨不得掐在對麵之人的脖子上。

楚譚見妻子這模樣,皺了皺眉,道:“你這般氣惱作甚?這事可原也輪不到我們。再者說,有人可比我們更惱。”

聽了這話,宋貞雲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如今這般情狀,最鬧心的,隻怕是另有其人呢。

這般想著,她便轉眼看向了對麵的方氏,臉上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

此時的方氏,臉色當然不會好看到哪裏去,她心裏正一團亂麻。

原本,她聽王嬤嬤來報說誠國公府派人來提親了,便以為是陸夫人拿了自己好處,把說親的事兒辦妥了。

今兒這是要來給楚汀蘭提親的,可誰成想卻成了眼下這般光景。

正在她心裏尋思怎麽能把這事兒攪黃之時,卻聽得李氏與邱夫人說了幾句場麵話,便轉頭對楚謙和方氏道:“池絮是你們的女兒,這婚事,當該問問你們的意思。謙兒,你以為如何?”

楚謙心裏覺得這樁婚怎麽看都是他們高攀了,沒有什麽壞處,便無甚意見,隻恭敬道:“此事但憑母親做主。”

李氏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又看向方氏。

方氏本想說,池絮還小,自己舍不得這麽早讓她出閣,還想留她幾年呢。可身後的王嬤嬤卻悄悄拉了拉她的衣擺。

方氏眼角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王嬤嬤,看到了她手上捧著的紅紙,便是靈機一動,心下有了主意。

“兒媳也沒有意見,但憑老夫人做主。”方氏也恭敬道。

李氏見此,便笑著轉向邱夫人,不卑不亢道:“小公爺人才難得,池絮也是知書達理,若能成就一雙佳偶,自然是一樁美事。”

邱夫人聞言,心中暗自點了點頭。

這景寧侯府雖說已然沒落,可這李老夫人卻是個有氣度的。

若換了別個小家子氣些的,隻怕會受寵若驚,巴巴地說自家小姐如何如何有福,能夠得了國公夫人和小公爺的青眼雲雲,平白落了身份。

邱夫人心中對李氏高看了幾分,便連帶著覺得在其教養下的楚池絮定也是個堪當主母的好姑娘。

這般想著,其對李氏的態度便越發親近,少了一絲疏離。兩人也聊得愈發熱絡,很快便交換了庚帖。

邱夫人拿了庚帖,便起身告辭了。

李氏命人送了邱夫人出府,又讓丫鬟去請了楚池絮過來,接著便讓院裏的其他人都散了。

紀雲卿剛走出了景玉院,便是忍不住彎起嘴角笑了,口中更是隱約哼起了小調。

一旁的楚瀟寒看了看她,雖表情沒有什麽變化,眼中卻是一抹寵愛劃過。

“你似乎很高興這門婚事能成?”他輕聲問著。

紀雲卿聞言,悄然在袖下握住了楚瀟寒的手,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也輕聲道:“那是當然的了,這可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總算沒有發生鳩占鵲巢的烏龍事!”

楚瀟寒任由紀雲卿握著自己的手,隻眼神微微一閃,道:“鳩占鵲巢?你這樣說,倒好像小公爺本就該是池絮的相公。”

“本來就是!這回可不會再叫旁人給搶了!”紀雲卿脫口而出。

“哦?”楚瀟寒挑了挑眉,“此言何意?”

話到了這裏,紀雲卿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忙補救道:“我是說,小公爺和妹妹是兩情相悅的,本來就該在一起,可不能讓別人攪黃了。”

似乎是覺得這樣說還是不妥,便又道:“你是知道的,我們這位母親是決計見不得池絮好的,我是擔心她會背地裏使壞。”

“嗯。”楚瀟寒淡淡地應了,止住了話題。隻是看著紀雲卿有些心虛的小臉,心中的某些猜測更確定了幾分。

就在楚瀟寒和紀雲卿回到雲莘院時,楚池絮也到了景玉院。

“絮兒給祖母請安。”楚池絮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問安。

李氏忙把她叫了起來,看了座,慈愛地笑道:“絮兒,祖母叫你來,是有些話需與你說說。”

聽了這話,楚池絮忍不住地心砰砰直跳。

她也聽說了誠國公府來提親的事了,如今祖母又叫了自己過來,她便已然猜到結果。

可沒有聽到祖母親口說,她心裏還是有些忐忑。

“祖母請說。”她乖巧應著,臉卻是已經紅了。

李氏見狀,知道她必是猜到了自己的用意,便也嗬嗬笑道:“絮兒,想必你也聽聞了誠國公府為小公爺來提親一事,誠國公府屬意的,正是絮兒你。祖母和你父親母親已經應下了。”

心中猜測在李氏口中得到了證實,楚池絮這才徹底安了心,臉又是更紅了,隻羞怯道:“絮兒但憑祖母做主。”

李氏笑著點了點頭,複又斂下了神色,道:“你早早沒了母親,祖母也知方氏對你和寒兒……哎,你雖是個聰慧的,卻未必懂得內宅之中的那些個門道。你若嫁進國公府去,有些事,祖母需得與你交代。”

楚池絮聽得此言,眼眶便是一熱。

祖母說的話,前幾日嫂嫂也已與她說過了,她知祖母是真正為她著想的,心中不由更加羞愧,自己從前怎地那般傻。

“祖母,絮兒一定好好聽您教誨,字字句句,莫不敢忘。”楚池絮說著話,眼神盡是堅定。

李氏滿意地點了點頭,正待再說時,卻是見楚汀蘭不等下人通稟便從門外闖了進來。她雙手提著衣裙大步跑來,頭上珠翠相撞,叮當作響,人還未走到跟前,便已經叫嚷起來。

“祖母,您老人家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李氏見楚汀蘭這般姿態,頓時皺了皺眉,訓斥道:“你看看你的樣子,儀容不整,大吵大嚷,不知禮數,哪裏有大家小姐的樣子?”

楚汀蘭聽了李氏訓斥,頓時不高興了。她是趕來讓祖母做主的,哪裏管得了那許多。

說起來,楚汀蘭本在自己院中等著消息,滿心以為自己就要得償所願了。可卻從方氏口中知道,誠國公府提親的對象竟然是楚池絮!

楚汀蘭這便是受不住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婚事怎麽能就這麽被楚池絮搶了去?當下她便提了裙子往景玉院奔,她要讓祖母改變心意,讓自己嫁過去。

“蘭兒給祖母請安。”楚汀蘭隨意整了整儀容,請了安,不等李氏叫起,便急急來到李氏跟前。

“祖母,您定要為孫女做主啊!誠國公府小公爺與我才是情投意合兩情相悅,連定情信物都給了我,這會兒怎麽會就跟楚池絮提了親?定是哪裏搞錯了。”

她殷切地抓著李氏的胳膊撒嬌,臉上盡是焦急與哀求。

李氏聞言卻是皺了眉,問道:“還有此事?”

楚池絮見楚汀蘭竟然敢鬧到祖母這裏來,還肖想嫁給溫景濯,頓時也沒了好臉色。

她冷聲道:“祖母容稟,前陣子,溫小姐命人給孫女送了一支白玉簪。卻半途被妹妹攔下,不肯歸還,摔碎了不說,如今竟還說成是小公爺給的定情信物。”

李氏聽了,頓時惱了,一個閨閣女子,怎能做出這般行徑?

楚池絮卻似乎覺得這把火燒的不夠旺,又接著道:“絮兒受祖母教誨,一直守禮守節,小公爺也是自持守禮之人,又怎會私相授受?”

聽到了這兒,李氏心頭怒氣翻騰,對楚汀蘭問道:“你說這白玉簪是小公爺給你的定情信物,我這就讓你爹去請小公爺敘話,看看是否真有此事,你可敢對質?”

楚汀蘭聞言,氣焰頓時小了,這本來就是她半路攔的楚池絮的東西,如何有膽量對質?

可這楚池絮也著實可惡,明明她就是收了小公爺的信物,眼下還一副守禮守節的模樣編排自己,怎麽想都覺得氣不過。

“便是沒有定情信物,可我與小公爺相談甚歡,小公爺定是屬意我的,不可能向楚池絮提親的!論身份,我是堂堂嫡出小姐,父母雙全。論技藝,琴棋書畫我樣樣不輸楚池絮。論樣貌,我又哪裏比不上她?小公爺定是屬意我的,今日提親定是有什麽誤會!”

“放肆!”李氏實在不敢相信,這樣一番話竟然是從堂堂千金小姐口中說出的,她怒斥楚汀蘭道:“你堂堂千金小姐,當自重身份,竟敢說出這般不敬家姐,不知廉恥的話來!真真是太放肆了!”

說完這些話,李氏已氣得雙手顫抖,眼看就要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