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逐峰旋9

江年錦的聲音從門口懶懶散散的傳進來。他一口一個媳婦兒說的自然,聽溪聽得卻有些不好意思。

這還真是像被老師留學的小孩。

baron回頭看了一眼,江年錦鬆了鬆領帶,走了進來。一天繁瑣緊湊的會議,他也顯得有些疲憊。可是他一看到聽溪,所有的疲憊似乎一掃而空,眸子開始發亮。

“我還沒請家長呢,家長就來了?”baron開著玩笑,衝聽溪擠擠眉鈐。

江年錦已經走到了他們的麵前。

“我不是家長,我隻是司機。洽”

是的,聽溪上班了之後,他就被鄭重地欽點為了她的禦用司機。上下班他都得候著接送,當然,這也是他心甘情願的。

今天是實習的第一天,江年錦散了會之後,本想表現好一些給她留個“勤勞好司機”的印象,所以早早的到公司樓下去等著她下班,可是這一等就沒有了邊兒,他左等右等都不見蘇聽溪下來,拿出手機查了一下短信,才發現她早一個小時就給他發短信說被baron逮著了得留下來繼續訓練,讓他先回家。

等都等了這麽久了,他不想半途而廢。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自己一個人回家,思來想去,他決定上樓來等。總覺得看著她的時候,時間會稍微過的快一點。

baron瞅著江年錦濃情蜜意的表情,忽然覺得自己留在這裏顯得有些多餘。他走過去,將同樣一臉濃情蜜意的蘇聽溪趕到鏡子邊,讓她站直了,隨手撈起了兩本書放到了聽溪的頭上讓她頂著。

江年錦嘖了一下嘴,對於baron這個動作顯得很不滿,可是他又不能說什麽。

baron趁機背上了自己的包,轉身揮了揮手說:“既然江總親自來監督了,那我就先下班了,再見。”

baron說完就開溜,都不給江年錦說話的機會。

空闊的訓練室隻剩下了江年錦和蘇聽溪兩個人。聽溪因為頭上的重物,人繃得緊緊的。

江年錦什麽都沒有說,就揀了一處空闊的地方坐下來,靜靜的看著她。

他覺得,自己太久沒有這樣仔仔細細的看一看蘇聽溪了……現在從她身後望過去一看,隻覺得蘇聽溪的身線這樣長,像根竹竿似的,挺拔不屈,讓他敬,讓他愛。

“你怎麽不先回家?”聽溪不能回頭,就隻能看著鏡麵裏倒映著的人說話。

江年錦閑閑地盤了腿,隻應了一聲“嗯”。那模樣,好像不太好意思回答這個問題似的。

“怎麽,你不認識回家的路還是怎麽的?”他不願意答話聽溪就非要刨根究底的問。

江年錦又“嗯”了一聲,然後補了一句:“你不回家,我也不想回家,滿意了嗎?”

聽溪“撲哧”一聲沒忍住笑,頭上的書本簌簌的落了地,險些砸到她的腳,所幸她逃得快。

江年錦跳起來拉她,然後又替她把地上的書本撿起來,扔到了一旁。

“這誰想出來整人的怪方?下次beauty不準再用了。”

聽溪瞪他:“還不都是因為你。”

“我怎麽了?我就是在等你一起回家。”

江年錦拉了聽溪一起在地上坐下,聽溪伸了個懶腰靠在了江年錦的身上,四麵空闊的鏡子映著他們相攜相偎的身影。

江年錦抬手按住了聽溪的發心,眉目裏掩不住的心疼。

“其實你根本不用這麽拚。我又不是照顧不了你。”

“我知道你能照顧我。”

“知道還這麽拚?你想幹什麽?存了錢去找別的男人?”江年錦含著笑意看著聽溪。

聽溪扭頭贈他一個大白眼。

江年錦摟緊了她,笑意更深。

“是是是,你江年錦就算是再養一百個一千個蘇聽溪的沒有問題。可是,我不想變成那一百個一千個靠著男人生存的蘇聽溪之一。我想要特別一點。”

“怎麽算特別?”

“就是你離了我再也找不到這樣的我。”

“我不會離開你。”

“誰知道你會不會離開我?”

“誰都知道我不會離開你。”

“江年錦,你別想咬文嚼字的繞暈我,總之我以後都不會讓你養我。”聽溪抱肘。

“誰要養你,你不花我的錢自有小三小四小五幫我花。”江年錦眉毛一挑。

聽溪“蹭”的一下推開了江年錦。

“你敢!”

江年錦被她的氣勢給驚到,措手不及的倒在地上,抬手間不小心觸動了t台燈光的按鈕。訓練室裏那條小型的t台忽然亮起了光,像是一條小小的星光大道,美不勝收。

聽溪想起一色之前說過那句“你不來就讓江年錦上”的話,她一時玩性大發,拉著江年錦站起來,指著t台對他說:“江年錦,你也上去走一段好麽?”

江年錦眉頭一皺:“我不會你們那貓來貓去的步子。”

“試試嘛試試嘛!”聽溪推著他:“你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再說了你這麽聰明。什麽不會啊?”

江年錦還梗著不願意:“我怕我一上去就搶了公司男模的飯碗。”

“得了,吹牛你倒是行。”

聽溪說罷,轉身跑過去打開了訓練用的音樂,然後蹦蹦跳跳的對著他拍掌,江年錦一時騎虎難下,清了清喉嚨跳上t台。

聽溪像個小粉絲一樣的伏在t台前看著江年錦,他站在璀璨的燈光下發絲兒都在發亮。可是他就是站在原地不動。

就像他說的,他平時大步流星慣了,要他踩著拍子走貓步,他還真是不會。

“走啊走啊,像這樣。”

聽溪自己也跟著走上t台,比起江年錦,她也算是各種老手,隨便一叉腰一扭臀,那範兒就出來了。

她在江年錦麵前走了兩步,然後回過身去看他。

江年錦尷尬壞了,但是再轉念一想,這兒除了她又沒有其他人,若是能逗她開心,要他做什麽都願意,更何況隻是走幾步而已。

在聽溪期待的眼神裏,江年錦終於皺著眉邁開了步子,到底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他一抬腳就露出了端倪,那模樣,分分鍾走出了被人簇擁著去開會時的姿態。

聽溪笑得打跌。

江年錦扶著太陽穴簡直都快要炸毛了。

“蘇聽溪你給我過來。”江年錦對蘇聽溪勾了勾手指。

聽溪不傻,知道自己這會兒過去不是被他攔腰抱起來扔出去就是被他吻斷氣。她吐了吐舌拔腿就跑。

江年錦追過來。

兩個人忽然像是玩開了的小孩子一樣,在t台那一方小小的空間上你追我趕,江年錦臉上露出了她少見的笑容,那笑容,分分鍾融化她。

江年錦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和一個人用如此輕鬆的方式相處。也許,遇到蘇聽溪就是他全新的開始。

聽溪終於跑累了,她舉起雙手對江年錦投降。

“我跑不動了,我投降。”

江年錦收住了笑容走過來,拉住了她的手,趁著她沒有防備的時候,一下把她駝了起來。

他寬厚的背容下她綽綽有餘,聽溪嚇的摟緊了他的脖子,等回過神來,重重的拍打了一下江年錦的肩膀。

“你幹什麽!”

“你走不動了,我就背著你走。”

“放我下來。”

江年錦像是沒有聽到聽溪的話,兀自背著聽溪一圈一圈的在t台上走,耍倔似的。聽溪服了軟,趴在他背上由著他走。

“蘇聽溪。”

走到第三圈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喊了她的名字。

“嗯。”

“我知道t台是你的戰場,我永遠都不會來幹涉你的事業。不管你想走到70歲還是80歲,我都會支持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走不動了,不管我是70歲還是80歲,我都會像今天這樣,背著你走。”

他一字一句,說的特別的緩特別的沉靜,聽溪能夠感覺到他的心正貼著她的血肉有力的跳動著。

她的眼淚根本防都防不住,順著他的脖頸就流了下去。她將他摟的緊緊的,不停的重複:“好。”

江年錦頭一轉,貼了貼了她的唇瓣。

“走吧,我們回家。”

老久的設計一經發布就廣獲好評,人人都感慨薑到底是老的辣,但這一次,人們在肯定老久的同時,也不再急於否定陳爾冬了。

陳爾冬的作品雖沒有她師傅的成熟,但是也順利的入圍了蘇佩爾布盛典,獲得了參加決賽的機會。

modern在承認抄襲的第二天,再一次發布聲明主動退出蘇佩爾布盛典的角逐。

江年錦說莫向遠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也變得越來越聰明了。的確,莫向遠這招算是先發製人。就算他不主動退出,等到蘇佩爾布盛典的主委會介入,他也會被迫取消資格。

modern的退出就意味著剩餘的參賽公司能在蘇佩爾布盛典分得的羹更多了,對他們而言,這是不戰而勝坐收漁利的結果。

beauty是設計之戰中最大的贏家,同樣,.也獲利不少。

文森特太太旗下的設計師都是從巴黎挖角回來的,雖比不上老久但是一樣的經驗豐富。他們也是輕鬆晉級。

所以接下來所有的壓力,都轉嫁到了兩邊公司的模特兒身上。

baron和一色開足了火力,對於模特兒的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兩把抓……

beauty一方麵積極備戰,另一方麵準備為設計團隊慶功。

慶功宴辦在了四穀莊園。

慶功的當晚,一色和baron還格外開恩,恩準大家提前下班。

聽溪回家洗了個澡又換了身衣服,趁著江年錦沒有回來,她又給自己化了一個淡淡的妝。下樓的時候遇到管家,管家一直習慣了她素麵朝天的模樣,頭一次見她在家裏也化這樣好看的妝,忍不住問她:“是不是要和江先生去約會啊?”

正問著話江年錦回來接她了,管家一臉“我就知道”的得意,還不停的對聽溪擠眉弄眼的,惹得聽溪直臉紅。

四穀莊園內燈火通明,江年錦一下車就牽住了聽溪的手。

平日在beauty,聽溪為了避免別人說閑話或是對她另眼相看,她盡量低調的保持著同江年錦的距離,今天她本也不想這樣高調的出現,可是江年錦說:“在公司你是beauty的員工我可以和你保持距離,可是下了班,你就是我江年錦的女人,難道我連牽我自己女人的手,還要看別人的眼色嗎?”

他理直氣壯的,聽溪也無法辯駁。

聽溪和江年錦一走進四穀莊園,就見到了陳爾冬,她一個人來的。

“普雲輝呢?”江年錦看了一眼爾冬身後。

爾冬有些失落的說:“他有點事情,回北城了。”

江年錦眯了眯眼:“該不會又被騙回去相親了吧。陳爾冬你也抓點緊啊,你真當普雲輝沒有人要一直站在原地等你是不是?”

陳爾冬斂著眉不說話,失落之意更加的明顯。聽溪推了推江年錦,示意他別胡說。

江年錦撇了撇嘴。

“陳爾冬你要不愛聽就當我胡說。我就是看著你們兩個人都走了這麽多年了還沒有走到一塊兒,我急得慌。”

爾冬牽了一下嘴角:“我明白。”

“明白就好,不要等失去了再後悔,這世上沒有那麽多後悔藥吃。”

江年錦剛說完,莊園內就有人在叫他。他丟下一句:“那你們兩個先聊”就轉身進去了。

聽溪看著爾冬還是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連忙安慰她:“普雲輝等了你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了,他才舍不得放棄。”

“我是讓他等得太久了,如果他不願意等我了,那也是我的錯。”

聽溪敏感的覺察出什麽:“爾冬姐,你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雲輝向我求婚了。”

聽溪一聽就頓住了,這雖然也是意料之中,但是真的聽到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突然。既然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覺得突然了,那麽陳爾冬肯定更不用說。

“然後呢?你答應他了嗎?”

“我拒絕了他。”

聽溪微微歎了一口氣,不敢再問。

“前段時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我很混亂,他突然讓我嫁給他,讓我更加混亂。聽溪,你能懂我這種感覺嗎?”

陳爾冬攥住了聽溪的手,她有些激動。

聽溪點了點頭。

“我懂。”

聽溪說了懂,陳爾冬的神色才緩過來些。

“我不想這樣倉促,倉促到有一天想起來的時候覺得,我是急於從不安的環境裏脫身,才妥協嫁給了他。這樣,對他也不公平。”

聽溪又點了點頭。

“可是,他第二天就回北城了。也沒有再和我有任何的聯係。可能,是我給他的潰敗感太強烈,他已經受不了了。”陳爾冬的語氣越來越蕭條。

“也許,他是有什麽急事先回去了。”

“也許,我不知道。”陳爾冬勉強的牽了牽嘴角,然後扯開了話題:“你最近累壞了吧。”

“還行。”

“別太拚,年錦嘴上不說,心裏可心疼著呢。”

“嗯。我知道。我會適可而止的。”

聽溪挽緊了陳爾冬的手往裏走,走到宴會大廳裏的時候看到葉子正和一群同事在舞池裏撒潑跳舞。她忽然想起了靜竹。

“爾冬姐,靜竹她……”

“靜竹來找過我了。”陳爾冬豁然一笑:“她和我道過歉了,我也理解她的苦衷,這件事情就這樣翻篇過去吧。她答應了我以後絕對會好好過日子的,這就夠了。誰年輕的時候沒有犯過錯,誰年輕的時候沒有愛過不該愛的人,是不是?”

聽溪默契的對上她的眼神:“是。”

是。

慶功宴很熱鬧,整個公司的人幾乎都齊聚一堂。

聽溪挨著江年錦坐在主桌上,時不時有人來給江年錦敬酒,他心情好,一並給喝下了。

聽溪讓他少喝點,他大氣一揮手,指著阿府說:“沒事兒,醉了還有阿府呢,用不了你背我。”

這人……她是擔心這個嗎?

還有兩個被猛烈灌酒的,是陳爾冬和老久。慶功慶功,慶的是他們兩個的功,自然也逃不了他們兩個的酒。

沉默寡言的老久被灌得七葷八素之後,話也漸漸多起來。他甚至透露,他和太太柳惠近段時間打算補辦一個婚禮。

他說他和太太領了結婚證這麽多年,最大的遺憾就是當初沒有給太太一個盛大的婚禮,如今一切順風順水,恩怨糾葛也漸漸淡去,想趁著這次機會,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大家。

聽了老久這番話,聽溪是打心底裏為柳惠這個溫婉的女子高興。有些幸福得來很容易,而有些幸福守得之後會更珍惜。

恭祝完老久和柳惠夫婦之後,一色他們開始起哄,起哄問江年錦。

“你什麽時候也補辦一個婚禮啊?”

這事兒曾經是聽溪和江年錦心頭一道難過的坎兒,現在好了,時過境遷,別人可以如此輕鬆的說起這件事兒,而他們也可以如此坦然的聽過笑過。

江年錦甩甩手,一把將聽溪圈進懷裏:“這是大事,我得和我太太商量一下再回答。”

他說著,站起來拉上聽溪就想往屋外走。

聽溪知道他是想趁著這個機會散一散他滿身的酒氣,她笑吟吟的對同桌吃飯的人說:“各位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

一色還在起哄:“沒事沒事,反正今天的賬單都已經轉給江年錦了,你們失陪多久都沒事兒。就算你們出去之後不回來了,我們也沒有意見,不過這野外蟲草多,注意安全啊。”

整個大廳裏的人都爆笑起來,聽溪的臉瞬間又燙起來,好在化了妝,那抹紅暈藏在粉底之下,看不出來。

江年錦繞過一色的時候,按住了一色的帽沿,使勁往下一拉,猛地一下遮住了一色滿臉的壞笑。一色忽然被擋住了視線,一通亂抓,碰碎了一個空碗……

大家被逗得更停不下來。

聽溪和江年錦趁亂走到了外麵。

裏麵酒氣濃鬱,顯得外麵的空氣格外的清新。江年錦深呼吸了一下,懶懶散散喊出一個字:“暈。”

聽溪把冰涼的手指按到了他的太陽穴上。

“誰讓你不聽我話?”

“我不喝難道讓你喝?”他胡亂的揉散了聽溪的發。

晚上的風有些涼,可是他喝了酒滿身的都是熱氣,聽溪靜靜的挨著他走。

兩個人走了很久,他都沒有說話,他出來之前明明是說要和她商量結婚的事情的,可是都走了這麽久了,他卻遲遲不開口,這讓聽溪多少有些緊張。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