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卡倫十八年也算是蠻貴的酒了,雪莉桶,一瓶得三四千塊錢——這還是自己找渠道買,要是去酒吧開一瓶隻會更貴。

一般來說,酒吧裏的酒水會比自己買貴上好多,尤其是某些年份酒、特殊桶裝酒、或者很罕見的酒類,價格很可能會翻幾倍。

女仆小姐一邊想安寧是不是來給她衝業績的,一邊把酒封撕開,緩緩旋擰下瓶塞。

“啵——”

一聲悅耳輕響。

對老酒鬼而言瓶塞被拔出的聲音似乎有種特殊的意義,就像夏天炎熱時喝可樂一定要買冰的罐裝的百事可樂。

注入靈魂了屬於是。

女仆小姐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安寧,一杯留在自己麵前。

安寧抬手,向女仆小姐舉起酒杯,可女仆小姐卻露出不好意思的歉疚微笑,指了指手邊的另一隻杯子:

“抱歉,現在沒空……我得把另外一位客人點的酒調好,客人您能稍微等等麽?”

她把姿態擺得很低,表情也是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真誠,一如往昔,依舊是那麽完美而瀟灑。

可為什麽……你甚至不肯叫我一聲安寧?

安寧黯然想著,點了點頭,端起自己那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噸噸噸,苦酒入喉心作痛。

她喝得很悲壯。

而女仆小姐卻好像沒看到,依舊目不斜視地調她的酒。

旁邊的薑小白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雖然她覺得安寧的氣質很冷很難以接近,但看安寧的神情表現和女仆小姐的反應……就感覺這兩人之間好像有發生過什麽故事。

是有人始亂終棄?還是以前愛過現在不愛了?又或者隻是單方麵的求而不得?

小姑娘迅速腦補出了一部**氣回腸愛恨糾纏深情又狗血的感情大戲。

她一邊端著水杯喝水,一邊暗中觀察安寧。

可觀察著觀察著她逐漸感覺到不對勁了——這位姐姐她是曾見過麽?怎麽感覺這麽眼熟呢?

然後,她猛的想起來,這位姐姐不就是前些天在酒吧裏當服務員的另一位女仆麽?

謔。

這下可就更有意思了。

小姑娘一邊猜吧台裏的女仆小姐會跟吧台外的這位姐姐有什麽關係,一邊覺得更頭疼了。

出色的人宛若黑暗中的燈火,會自然而然吸引附近的飛蛾,而女仆小姐就很出色,所以小姑娘幾乎天天都能看到往吧台邊一坐想撩女仆小姐的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這麽看來她何止是燈火啊,簡直就像是磁鐵,能不限年齡不限性別地吸引所有人。

當然,其中也包括薑小白自己。

小姑娘默默想著,放下杯子,然後歎了口氣。

原來喜歡的人太出色也是種折磨啊。

……

酒吧的客人漸多,生意也越發紅火,但調酒師始終隻有江酒一個——更何況她還同時兼職了服務員,就很難忙得過來了。

得調酒,得給客人送酒添水,偶爾基酒用完了還得去後麵庫房裏拿。

最糟糕的還是不能在普通人麵前顯露魔女的身份,所以必須親力親為,不停穿梭在吧台和卡座之間……也還好女仆小姐能給自己加持強化魔法,不然說不定早就被莉莉絲這個黑心老板給累死了。

生產隊也不敢這麽催驢幹活啊。

但還好酒吧營業時間不算長,再加上店麵小容納不了多少客人,江酒還是能勉強撐得住場麵的。

淩晨兩點,酒吧下班,客人們都差不多散場回家了,原本熱鬧的酒吧再度安靜下來,女仆小姐笑著送別堅持到最後的薑小白,回到酒吧裏,隨手關上門。

可安寧還在吧台坐著。

她還沒走,她麵前那瓶酒已經被她喝了有差不多一半。

異類的體質遠比人類要強大,他們的肝髒能更快地分解酒精,一般來說異類的酒量都遠比人類更好,所以半瓶酒對安寧來說隻不過是小酌。

可如今她或許希望……她不是異類更好,這樣就能輕輕鬆鬆把自己灌醉了。

很多人喝醉了之後就會發瘋,可一個人喝沒喝醉隻有他自己知道,所以哪來那麽多酒後吐真言呢,可能隻是裝醉,借喝醉了這個理由說一些平時不敢說的話。

有多少是真喝醉了,又有多少是早有預謀呢?

安寧不知道,她隻感覺她現在好像是喝多了……不,的確就是喝多了。

她抬起頭,看向緩緩向吧台走來的女仆小姐,眯眼,搖搖晃晃地起身。

安寧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修身毛衣,灰色帶背帶的闊腳褲裙,樣式簡單的細高跟鞋,因為天氣冷,她臨出門前又套了件駝色風衣。

短發,紅唇鮮豔,眉眼略帶憔悴,修身款的黑色毛衣能最有力地勾勒出她身體的曲線,看起來便飽滿而柔軟——從上次魔女之夜開始,她的穿衣風格就日趨嚴肅,如今看起來就已經不像是青澀的少女,而更像是身居高位的女強人……

當然,可能也更像怨婦。

總之,這位怨婦扶著吧台桌子站了起來,向女仆小姐走去。

她攔住想要鑽進吧台裏的女仆小姐,盯著她的眼睛,輕聲說:

“陪我喝酒。”

像是吩咐,但更多的應該是請求。

女仆小姐看她一眼,禮貌地微笑:

“抱歉,客人,酒吧已經結束營業了,如果想要喝酒的話……您可以明天再來。”

她這話說得很有種客套的味道,也並沒有一點針對安寧的意思——可就是因為沒有針對所以才針對了。

至少安寧覺得她被針對了。

她覺得很委屈,忽然又想起那天那位魔女小姐對她說的話。

她說江酒是渣女,是壞女人,當時她不相信,可她現在好像有點懷疑了。

她開始有點生氣。

所以安寧邁步,一步兩步,把女仆小姐逼到牆邊。

壁咚。

她啪一聲把手按在牆上,然後居高臨下地低頭俯視女仆小姐——也就是在這時候她突然發現江酒的體型居然頗為嬌小,幾乎跟她印象中,她來救她那天的高大背影對不上。

而且她換了發型。

大概是已經逐漸習慣如今這具身體了,江酒最近甚至有閑心給自己紮辮子,從最簡單的開始,她紮了長長的馬尾辮,一直垂到腰後。

這樣她看起來就更幼齒了一些,雖然依舊是壞女人,卻從成熟期變成了幼年期。

老實說,這樣其實會變得讓人……很想試著欺負一下。

單純的壞女人隻會讓人覺得望而生畏,畢竟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可怕,而像女仆小姐這樣的卻讓人覺得可愛,畢竟她身材嬌小,臉長得也嫩,很潤,明明是小姑娘的身體卻住了個壞女人的靈魂。

就像貓。

像布偶,波斯,或是埃及貓,從來都高貴冷豔桀驁不馴,即便是在麵對自家主人時也依舊不會給任何情麵,它們是被所有人眷顧的精靈。

可偏偏它們麵對人類時幾乎還是沒什麽反抗餘地的,所以就算再高貴冷豔都還是要被人按在**揉耳朵摸肚皮揪尾巴。

越高冷就越容易激起人的征服欲,越壞就越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好聽它喵喵叫求饒的聲音。

安寧的眼睛亮了起來。

她體內某種沉睡的本能……或者說秉性被激活,眼睛變成了豎瞳。

她用一根手指挑起女仆小姐的下巴,看她茶色的清澈瞳孔,蒼白的臉頰,纖長如鴉羽般漆黑的睫毛。

“我說,陪我喝酒。”

安寧命令。

被迫仰起頭與她對視的女仆小姐緩緩吐了口氣,目光卻忽然轉到她的肩頭,看向她身後。

“莉莉絲?”

她輕聲說。

安寧愣了一愣,有種身為牛頭人的心虛,下意識想鬆開女仆小姐——可後者已經憑借體型的優勢輕易從她懷裏掙脫出來了。

理所應當的,莉莉絲沒有出現在安寧身後,剛剛女仆小姐喊的那一聲隻不過是緩兵之計而已。

她成功了,安寧也明白接下來她不太可能再捉到這隻已經有了警惕心的小貓咪。

女仆小姐便優雅地回到了吧台裏,拿出魔杖,指揮著酒吧裏所有酒杯酒瓶,掃帚拖把垃圾桶開始大掃除。

這之後,騰出空閑功夫的她才拿了條毛巾,一邊擦著隻酒杯一邊隨口對安寧說:

“酒吧已經打烊了,為什麽客人你還不回家睡覺呢。”

她的語氣平靜,表情也淡定,就好像剛剛無事發生過。

安寧咬緊了牙,攥緊了拳——倒不是氣抖冷準備打拳,而是覺得女仆小姐未免太渣了點。

“翻臉不認人?”她忍不住問,“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麽客氣啊江酒?”

“啊?”女仆小姐恰到好處地做出驚訝的表情,“那你要我用什麽樣的態度對你呢安寧?咱們倆本來不就沒什麽關係麽?”

“從一開始,我就隻是酒吧的調酒師,你是我的顧客,隻不過中間我救了你一命……除此之外,似乎就沒別的什麽關係了吧?”

“咱們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吧?”

“……”

安寧突然發現她沒辦法反駁女仆小姐的這些話……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

她有些無力,嘴唇囁嚅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最後她好像是放棄了,低下頭,斷斷續續地說:

“……下次魔女之夜,我要代表異類參加,爭奪魔女之夜的所屬權。”

“很危險,可能會死在裏麵,如果我能回來的話……”

“到時候,我會再來找你喝酒。”

她說完,轉身離開了酒吧。

於是一切重歸靜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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