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前些天魔女小姐很討厭陰天,但這些天陰天在她眼裏居然也變得可愛起來……

雖然她也說不上陰天到底哪兒可愛。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天她答應了江酒今天要跟江酒一起去獻花。

雖然魔女小姐清楚這其實是件很嚴肅的事,但她還是控製不了臉上的笑容——對她來說邏輯其實很簡單,江酒找她一起去獻花,江酒找她,江酒心裏有她——或許熱戀的確會讓人變蠢,但有時候魔女小姐覺得變蠢其實也是件好事……

真可悲。

有時候她會這麽想。

有一天她居然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跟那些被本能和激素支配的人類一樣,像個傻瓜。

她歎了口氣,起身,離開房間,準備去問問江酒打算怎麽安排今天的行程。

——畢竟獻花之前還要先去買花,雖然作為魔女倒也不是不能憑空搓出幾朵花來,但是入鄉隨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對,首先最需要搞清楚的果然還是家庭地位誰高誰低,什麽都能亂,家庭地位絕對不能亂!

魔女小姐一邊念叨著待會兒見了江酒必須得問問她誰才是一家之主,一邊推開了江酒房間的房門。

然後她愣在了原地。

老婆餅裏不一定有老婆,但是江酒的房間裏大概率會有江酒……還有,還有潘多拉?

這是什麽情況?

魔女小姐看到江酒坐在床邊,潘多拉緊挨著江酒,手裏捧著本厚重的魔典——當然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魔女小姐不關心什麽魔典不魔典,她隻關心為什麽潘多拉會出現在江酒的房間裏,而且居然還跟江酒挨得那麽近!

快貼上了都!

熊熊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的魔女小姐麵無表情地摸出魔杖,準備問問江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江酒大概是察覺到了開門的動靜,她抬起頭來,發現是魔女小姐,有點驚喜地朝魔女小姐招了招手:

“莉莉絲莉莉絲,來,你來的正好。”

“……”

誒?

這反應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就像屋裏這倆人正你儂我儂呢,她突然冒出來,幽幽地問我來的好像有些不是時候?江酒這渣女卻一點都不心虛害怕,相反,江酒可理直氣壯啦,江酒看著她就來了句沒有,你來的正是時候!

江酒甚至拍了拍床沿,示意魔女小姐像潘多拉一樣挨著她坐下。

“……”

江酒很冷靜,魔女小姐就冷靜不下來了。

她站在門邊,扶著門框,感覺自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事實上好像潘多拉都要比她冷靜,因為在察覺到她來之後,潘多拉最多隻抬頭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就重新低下頭,緊挨著江酒繼續看那本被她擱在腿上的魔典。

魔女小姐覺得這是挑釁,就像公孔雀會展開它們那絢爛多彩的尾羽來吸引異性的注意,隻有最漂亮的才能獲得青睞一樣,如今緊挨著江酒坐幾乎把上半身靠在了江酒身上的潘多拉無疑是在向她示威。

big膽!

區區贅婿居然敢噬主啦!

在怒火的支撐下,魔女小姐終於勇敢地踏進了房間,來到了江酒的身旁坐下。

然後,江酒自然而然地摟住了她的腰。

“……”

魔女小姐抿了抿唇。

大概隻有極少數人才知道她腰間的那圈軟肉是她為數不多的弱點之一,稍微被別人碰一下她就會渾身酥軟……可問題來了,江酒這是故意還是無意?為什麽她剛坐下就要來摟她的腰?

魔女小姐不知道,當著潘多拉的麵也不好意思問,隻能強行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點。

然後她聽見江酒喊她:

“莉莉絲,我怎麽感覺你這麽僵硬呀,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魔女小姐聞言身體真的僵硬起來。

哦,這下她懂了。

毫無疑問,江酒確實是故意的。

魔女小姐開始磨牙,但與此同時她把殺氣掩飾得很好,語氣很平靜地回答:

“沒事,就是有些不習慣……對了,你昨天不是說要帶我去獻花麽?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可江酒沒有回答。

江酒隻是突然像沒了骨頭似的往她身上一倒,磨磨蹭蹭地給自己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摟著她把頭靠在她肩膀上。

“待會兒嘛,”江酒用甜的發膩的嗓音撒嬌,“待會兒咱們先去買花。”

魔女小姐的身體更僵硬了。

她被江酒緊緊摟著,承受著江酒小半的體重,忽然就覺得壓力很大——可其實江酒很輕,輕得近乎不可思議,在**時魔女小姐每次都擔心她會不小心把江酒玩壞。

說起來這也是她的責任,最開始她捏人的時候給江酒的體質調得太低了,是稍微受點涼就得感冒發燒的程度,所以江酒平時看起來永遠是副病殃殃的樣子,蒼白而精致,像個瓷娃娃。

有時候就連魔女小姐自己都忍不住想打趣江酒,問“妹妹今年幾歲了,可曾讀過書,吃的什麽藥”。

但就是這樣輕盈脆弱的江酒,忽然讓魔女小姐感覺到了非常大的壓力。

她忽然想到之前江酒都完成了多麽艱巨,什麽近乎不可能的任務——拯救了不知道多少人,拯救了她這個舊日的殘黨,逆轉了時空拯救了整個宏觀世界,甚至殺死了快要變成萬惡之源的神明。

這小小的,輕盈的身體卻承受了那麽沉重的壓力,現在江酒抱著她,倚在她身上,她忽然就透過江酒的身體感受到了那令人絕望的壓力。

可這些壓力本不應由江酒承擔的。

老天,這麽長時間,這麽多人,他們全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江酒,希望江酒能夠拯救他們——甚至於整個宏觀世界都在等著江酒去拯救。

但魔女小姐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江酒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麽英雄,相比於拯救世界江酒更喜歡過平靜的生活,她是被推上去的,一環一環的,從她把江酒變成魔女開始,一切就沿著似乎是既定的命運軌跡開始運轉了,然後,渴望平靜生活的利己主義者一步一步成為了英雄。

魔女小姐忽然歎了口氣。

接著她輕輕把手覆蓋在江酒放在她腰間的那隻手上,轉過頭,小聲問江酒:

“你累不累啊?”

“嗯?”原本已經閉上眼的江酒聞言睜開眼,疑惑地問,“突然問這個幹嘛?”

“……沒事。”

魔女小姐還是嘴笨,她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說什麽“辛苦你了”,或者直接強行按著江酒讓江酒把頭枕在她大腿上,就像江酒以前對她做的那樣,讓江酒舒舒服服睡會兒。

可到了最後,她也隻是幹巴巴地對江酒說:

“我就是感覺……你可能會感覺很累。”

“……”

江酒沒說話,江酒隻是愣了愣,然後微微勾起唇角。

“這樣啊……”江酒輕聲說,“那不錯。”

然後她抽了抽鼻子,轉過頭把臉埋在魔女小姐肩頭,帶著蠻重的鼻音模糊不清地說:

“謝謝你關心我啦,主人,不過沒事的,小女仆不嫌累也不累,所以主人您盡可以繼續命令小女仆的……小女仆一直都是這樣,會心甘情願地為主人您做任何事。”

魔女小姐感覺自己肩頭有暖暖的,潮濕的感覺。

是小女仆在哭嗎?她不確定,因為小女仆一直都瘋瘋癲癲的,說的話也都半真半假,就算偶爾會像現在一樣疑似展現出了脆弱易碎的一麵,也很有可能是在釣魚。

這下宗師級釣魚訓練師了。

但沒關係,魔女小姐可以包容的,不管是不是釣魚,魔女小姐都能一並接受——反正現在有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咯——雖然在許願殺死存世神明之後江酒已經擢升為偉大魔女了,而魔女小姐至今還沒完全恢複昔日的力量,勉強隻能算是個大魔女,但也沒關係。

隻要她知道江酒愛著她就好了。

對小女仆,對魔女小姐來說,愛是那根連接他們兩個人的風箏線,不管風箏在高空中怎樣顛簸搖晃,乃至被狂風吹得幾乎要失去控製,但隻要魔女小姐手裏還有那根線在,小女仆這隻風箏就不可能跑得掉。

——這才是一同經曆了這麽多事之後魔女小姐抓到的,對小女仆江酒來說最致命的把柄。

所以魔女小姐也摟住了小女仆的腰,然後輕聲說:

“沒事的,以前可能會很累,但是以後就不會了,你有我呢,雖然我其實也沒辦法為你做什麽,但最起碼……我會在這裏一直等著你,等你什麽時候真的感覺到累了就回來找我,我讓你枕著我的腿睡好不好?”

小女仆卻並沒有像魔女小姐預想中那樣感動,相反,她甚至破涕為笑,咯咯地嘲笑魔女小姐:

“親愛的主人,雖然我知道你很想讓我感覺到你有多溫柔,但不得不說,你還是有點嫩呢……你有沒有覺得你這話聽起來會有點尬呀?”

魔女小姐覺得尷尬,因為尷尬而羞惱,她覺得江酒有點欠收拾了,但這時候她又聽見江酒說:

“不過呢……不得不承認,我確實有點感動呢……”

“不過我真的不累,莉莉絲,或許本來會很累的吧,但一想到是為了你,我就不覺得累了。”

小女仆這麽說著,狡猾地眨了眨眼。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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