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機關的監測大廳人滿為患。

不斷有工作人員進出,他們行色匆匆,臉上的表情都不怎麽好看,氣氛肅穆沉重,像暴雨將臨,空氣潮濕得幾乎能擰出水,再加上靜謐機關的製服以黑色為主色,倘若有不明真相的路人來到這裏,說不定會以為這裏在舉行一場葬禮。

但其實這裏真的在舉行一場葬禮。

主持人是老局長,他表情凝重地看著眼前全息投影上的圖像,低聲問身旁的山中人:

“你是首席科學家,你說,這到底是什麽?”

圖像中映照著群星,無數密密麻麻的光點填滿了所有空隙,每一顆光點都代表了一個登記在冊的文明,這些文明互為同盟或是敵人,在過往的漫長歲月中,它們共同讓原本死寂無聲的宏觀世界變得生機勃勃,熱鬧非凡。

——但這已經成為曆史了。

因為從今天,從剛剛開始,宏觀世界的葬禮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在宏觀世界的中心,那片昔日狂宴開始的絕對虛無區,也就是所謂的陷阱帶中,複仇者奏響了毀滅之弦,無形的波紋向外擴散,以人類難以理解的速度推進。

就像黑洞。

老局長眼睜睜地看著圖像中央的黑暗緩慢但不可阻擋地擴大,將明亮的群星吞沒,將之熄滅,過程靜謐無聲,不起一絲波瀾。

山中人放下手裏的報告,搖了搖頭,與老局長一並盯著那片深邃的黑暗,輕聲道:

“吾輩心中亦有惑。”

“這樣啊,”老人隨口感歎了一聲,“你居然也不知道,那確實是麻煩了。”

他背著手站起來,轉過身,看向站在他身後的桑落,平靜地問:

“咱們現在搜集到了什麽有價值的情報沒有?”

桑落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有,最先受到衝擊的文明是彌賽亞人,他們信奉以彌賽亞為名的一神教,但衝擊到來之際他們信奉的神明卻並不能拯救他們,再加上衝擊降臨得太快太猝不及防,彌賽亞文明根本就沒有時間組織起有效的防禦手段……所以宏觀世界觀測協會發來的報告稱,如今的彌賽亞文明已經隻剩下純粹的虛無了。”

“而彌賽亞文明隻是消失在這場衝擊中的無數文明中不起眼的一個。”

桑落翻開下一頁報告,繼續低聲念:

“第一個向外傳出有效情報的文明是機械神教所在的果核宇宙。”

“果核宇宙距離陷阱帶較遠,因此並未成為第一批在衝擊中湮滅的文明,在收到宏觀世界觀測協會發去的警告後,果核宇宙中的機械神教文明以驚人的速度構築起了盡可能完善的防禦工事,可即便如此,他們的防禦工事仍舊無法阻擋衝擊的力量。”

“機械神教,全滅。”

“但宏觀世界觀測協會最後收到了機械神教文明尚未完全湮滅時向外界發送的信息——”

“‘再會,同誌們。’”

老局長聞言沉默片刻。

他忽然回想起年輕時他曾拜訪過機械神教所在的果核宇宙。

即便放眼整個宏觀世界,果核宇宙也是科技側擁有最頂尖技術的幾個文明之一,他去拜訪果核宇宙時曾不止一次被機械神教的科技震撼,甚至於就連如今靜謐機關的總部鋼鐵都市[盤古]都是果核宇宙對上城區進行了技術援助後才修建成功的。

老局長莫名一直都對果核宇宙抱有種近似於小弟看老大哥的情懷。

但如今老大哥也倒了。

昔日強大而慷慨,飽含鋼與火的色彩,充斥著煤炭,石油,重炮,差分機這樣粗獷氣概的巨人無聲地傾頹,崩塌,被時光風化。

老局長深吸了口氣再吐出來,聲音稍稍顯得沙啞,說:

“繼續。”

於是桑落翻開了報告的下一頁:

“接下來向外界傳遞出情報的是虛界,作為幾乎能與機械神教文明並列齊驅的神秘側文明,虛界文明麵對衝擊展現出了讓人難以理解的灑脫與坦然——虛界文明並未組織任何自救行動,無論是最高層的領導者還是最底層的平民,在衝擊來臨之際,他們一致決定選擇釋放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沉睡魔咒,將所有活物都拉入其中,然後,虛界文明欣然接受了衝擊的到來。”

“毫無疑問的,虛界文明和機械神教文明一樣,迎來了全滅的結局。”

“而虛界文明也像機械神教文明一樣,在全員沉睡之前向外界發送了消息——”

“願我們能在死後世界再見,親愛的朋友們。”

“……”

監測大廳再度陷入短暫的寂靜。

過了會兒,站在老局長身後的山中人輕聲道:

“吾曾聽聞虛界文明……那是群極有意思的人,他們崇尚浪漫,愛,還有詩歌,倘若說機械神教之人都是群不解風情的呆子,那麽虛界文明之人則個個都是哲人,所以他們會選擇這樣的結局……也的確在情理之中。”

老局長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他隻好點點頭,幹澀地吐出簡短的音節:

“嗯。”

桑落繼續翻頁:

“下一個是蟲族的羽化地。”

“由於蟲族天生便具有幾乎無限的可能性和破壞力,從蟲族文明被發現開始,它們就被宏觀世界的所有文明共同視為移動的天災,在此我們就不贅述蟲族的各項特質了,總之,在察覺到衝擊到來之際,已經受到神明詛咒無法進食忍受永世饑渴,幾乎瘋狂的蟲族在女王的帶領下,如飛蛾撲火般主動投向了衝擊。”

“宏觀世界觀測協會發來的報告稱,他們隻看到無窮盡的蟲子像浪潮般悍不畏死地向衝擊發起自殺式攻擊,由於蟲群的規模實在太驚人了,宏觀世界觀測協會甚至覺得它們在這之前已經吞噬了數個宇宙。”

“但很不幸,在絕對的質麵前,再多的量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1.325上城區秒——這是衝擊完全湮滅蟲群所耗費的時間。”

“蟲族,全滅。”

監測大廳原本像流水一樣的工作人員漸漸都停下了腳步,他們站在原地,少部分低著頭,大部分抬著頭,都認真地聆聽著桑落的播報。

人群安靜的可怕。

而桑落又翻開了報告的下一頁:

“接下來迎接衝擊的文明是古修士文明,大家都知道的,古修士文明是屬於神秘側的,最為強大的幾個文明之一,即便放在整個宏觀世界的範圍內討論,古修士文明也絕對能算得上排行前五的文明。”

她說到這裏,台下不少工作人員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顯然,即便是在幾乎與外界相互隔絕,因此接收不到外界情報的上城區,古修士文明的名氣也大得驚人。

名氣雖然並不能完全說明一個文明的力量,但卻能從影響力這端佐證一個文明的力量——出名的文明不一定強大,強大的文明大概率出名。

但讓他們失望了,桑落語氣毫無起伏地繼續念:

“古修士文明極度崇拜個人武力,文明中最強大的個體甚至能夠在短時間內抗衡偉大魔女,雖然古修士文明人口稀少,但卻人人如龍——因此古修士文明並未像其餘得到了情報的文明那樣試圖逃逸出衝擊的覆蓋範圍,他們選擇了狂妄地停留在原地迎接衝擊到來。”

“然後,古修士文明為他們的狂妄付出了代價。”

“古修士文明,全滅。”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如果放在平時的監測大廳恐怕會泥牛入海,被喧鬧的各種聲音掩蓋,但如今鴉雀無聲,這幾個字便擲地有聲,狠狠地砸在了在場每個人心頭。

可這隻是開始。

像機器一樣,桑落麻木地一頁一頁翻開報告,念:

“厄爾庇斯文明,全滅。”

“高地人文明,全滅。”

“矽基生物聯盟,全滅。”

“地島文明,全滅。”

“密思特雅星艦文明……由於其本身是橫跨小半個宏觀世界的財團的文明性質,專注於研發躍遷引擎的畸形科技樹,在衝擊到來之際死裏逃生,成功地躍遷到了宏觀世界最邊緣的星鏈。”

“但當我們試圖聯絡密思特雅星艦文明時卻遭到了拒絕,對於我們提出的聯絡請求,財團的小女王隻回複了一句話——”

“‘先生們,不必掙紮了,請現在返回家中,抓緊時間,與家人一同享受這生命中最後的晚餐吧。’”

“然後,密思特雅星艦文明斷開了與我們的通訊,陷入了靜默狀態。”

“惡魔文明,全滅。”

“蟻人文明死於絕望之後的自我殘殺,全滅。”

“浮靈文明因性質特殊,在得到衝擊的情報後便全員自殺了,也算是全滅。”

“巨食文明開放了糧庫,在衝擊到來之前絕大部分文明成員都死於消化係統不堪重負,但對於飽食便是最大樂事的他們來說,這應該是最幸福的死法吧?”

“巨食文明,全滅。”

“波爾文明發生了大規模的社會動**和內亂,作為階級分化和貧富差距嚴重的標準模板,波爾文明時常被我們當做反麵教材批判。”

“當大衝擊來臨,波爾文明的富人們剝奪了窮人們逃命的權力,他們搶占了逃生艦的艙位,讓窮人們留在星球上等死。”

“但最後的結果是,短視的資本忽略了難以為它們取得利潤的航天技術,波爾人並未研發出躍遷引擎,於是大衝擊一視同仁地吞噬了待在星球上等死的窮人和逃出星球的富人。”

“波爾文明,全滅。”

“科技側超級文明微子文明在衝擊到來之前向整個宏觀世界公布了他們各個領域所有的科研成果,但為時已晚,衝擊擴散的速度超出了所有文明的理解,我們無法指望任何文明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實現科技爆炸。”

“據微子文明所推算,距衝擊覆蓋宏觀世界全境還有一個宏世界時。”

“在衝擊到來前,幾乎已經探索到科學這條道路盡頭的微子文明向整個宏觀世界提出了最後的問題——”

“‘宇宙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但恐怕沒有人能回答他們。”

“微子文明,全滅。”

……

監測大廳中央那碩大的全息投影上,深邃的黑暗仍舊在緩慢但堅定地向外推進。

群星漸次熄滅,它們所代表的文明也跟著滅亡,無論是在場眾人聽說過的,沒聽說過的,強大的,弱小的,都被緩緩推進的衝擊一視同仁地吞噬,毀滅。

桑落手裏會隨著宏觀世界觀測協會最新情報而自動更新的那遝報告變得越來越薄,最後,她終於翻到了最後一頁。

她愣住了。

她的手微微顫抖,她的聲音變得沙啞,她艱難地緩緩吐出長長的一口氣,繼續念:

“注意,以下這則情報將推送向宏觀世界所有幸存的文明——

至今幸存的文明,你們好,我是宏觀世界觀測協會的會長貓薇拉,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我們為大家提供了翔實可靠的,關於大衝擊的情報,並努力在第一時間為大家傳遞最新的情報。

但很可惜,我們協會並不能像之前那樣陪伴著大家走完宏觀世界走過最後一段曆史了。

大衝擊已經逼近了我的家鄉貓之城,作為貓之城的公民,我有責任也有義務返回我的家鄉,陪伴著她一同步入滅亡。

而我的同伴,宏觀世界觀測協會的其餘成員也都要返回各自的文明,所以,抱歉,接下來我們恐怕沒辦法繼續陪伴諸位一同迎接大衝擊了。

但不必擔心,諸位,我們仍會留下兩位成員負責為諸位更新情報,他們兩位分別來自已經在大衝擊中毀滅的波爾文明和微子文明,他們將陪伴著諸位,陪伴著宏觀世界走到最後一刻。

最後,借用已經毀滅在第一輪衝擊中的虛界文明的那句話……

願我們能在死後世界再見,親愛的朋友們。

那麽,再見。”

……

桑落念完了這封告別信的最後一個字,然後緩緩抬頭看向了老局長。

老局長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點上了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把剩下的半根煙都燃成了灰白的煙灰,然後吐出濃密的煙霧來,煙灰被他翕動的嘴唇驚擾,掉了下來,落在他的大衣上。

可老人渾然未覺,他甚至任由嘴裏的香煙繼續燃燒,最後一直點著了過濾嘴的海綿,那異味才把陷入思考的他喚醒。

於是老人把煙頭扔到了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但除卻老人的咳嗽聲以外,整個監測大廳依舊安靜得可怕。

直到有人用顫抖的聲音質問道:

“那我們一直以來所做的努力,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那人的聲音不大,但放在死寂的監測大廳裏響得像炸雷,於是陷入恍惚的人群驀然驚醒了,他們有的對視,有的原地抱著頭蹲下去,有的心理素質稍微有點差,甚至崩潰似的低聲啜泣。

大概這群理想主義者在此刻終於認清了現實的重量,他們終於被壓得喘不過氣了。

理智的弦崩斷,理想變成絕望。

他們不知所措。

然後,老局長站了出來。

他皺著眉,揮手拍去了落在大衣上的煙灰,然後平靜地看向指揮台下亂糟糟的人群。

“誰說的?”

老人輕聲問了一句。

人群起初沒什麽反應,但漸漸的,他們似乎是不約而同注意到了台上的老人,於是人群最後還是慢慢安靜了下來。

老人便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誰說的?”

他的語氣並不嚴厲,也說不上嚴肅——他似乎並不打算責罰說喪氣話的人,他隻是單純的好奇,好奇剛剛是誰在說話。

所以過了會兒,人群裏有個年輕人慢慢舉起手,忐忑地回答:

“是……我說的。”

老人看著他,慈祥地笑了笑,然後從指揮台上走了下來。

像摩西分開紅海那樣,老人剛走下指揮台,人群便在他麵前自動分開了,於是老人穿過人群,來到年輕人麵前。

“孩子,你能不能重複一遍,你剛剛說的話?”

他問。

年輕人愣了一下,急忙解釋說: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

“沒事的,我明白你在想什麽,”老人輕輕拍了拍年輕人的肩,露出慈祥的笑容,“我不是在怪你,孩子,我隻是年紀大了,有點記性不好……”

“所以,你能不能再重複一遍你剛剛說的話?”

年輕人怔了一怔,遲疑片刻,小聲說:

“我剛剛說……我們……我們一直以來所做的努力,到底有什麽意義……”

老局長聞言陷入了沉默,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人群,包括那個問出問題的年輕人都期待且忐忑地看著老局長,看著這位平時親切和藹的,時常為他們解決煩惱的,智慧的老人。

他們希望他能為他們再度指明方向。

但這次老人讓他們失望了。

“我不知道,”老人無奈地說,“老實說,這麽大的場麵我也沒見過。”

人群發出一陣輕細的喧鬧,大抵是對老人的失望吧,或許還有迷茫。

而老人卻好像沒有察覺到人群的響動,他隻緩緩挺直了腰板,目視前方,一顆一顆一絲不苟地扣上大衣的扣字,然後說:

“我和你們一樣,我以前年輕的時候,剛加入靜謐機關的時候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菜鳥,甚至要比你們還迷茫,還絕望,因為那時候我也不知道有什麽意義。”

“對啊,有什麽意義呢?”

“人類就是這麽弱小,在上城區自我保護機製的篩選下,咱們人類注定沒辦法跟其他神秘側的文明一樣飛速進步,擁有強大的個人武力,所以咱們隻能走科技側的路子,隻能艱難地一步一步摸索怎麽變強。”

“然而咱們的敵人可不會給咱們機會。”

“魔女帶來的詭異,地獄的承冠者,還有來自其他世界的亂七八糟的汙染。”

“想要解決掉這些東西,就隻有用人命去堆。”

“明明最後還是要步入毀滅,所以掙紮有什麽意義呢?我不知道啊。”

“中世紀,死在長達百年的魔女狩獵中的一千多個同誌不知道。”

“近現代,與地獄的偽承冠者作戰,最後拚了命拉偽承冠者同歸於盡的十五位精銳小隊成員不知道。”

“千年來,從上城區自願墜落到地獄成為承冠者,甘願受著畸變汙染,最後摧毀了灰敗之王唐璜灰敗軍團的一百零八位英雄不知道。”

“最後,我的學生,已經化身深淵烈日的夏爾,他也不知道。”

老人緩緩環視人群,低聲問:

“所以,誰能來回答我,為什麽?為什麽我們要為了注定無法實現的理想而奮鬥,付出鮮血甚至是犧牲?”

沒有人能回答老人。

而老人忽然微笑起來,他張開雙臂,低聲吟唱起那句詩: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他給不了任何人答案,他隻能輕輕地拍拍年輕人的肩膀,對他說:

“去工作吧,孩子……不,先生,或許您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我覺得人既然活著,那就要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

或許這是他給自己的答案。

……

監測大廳再度恢複到了繁忙的工作狀態,人群川流不息,為老局長帶來最新的情報。

大衝擊還在推進,每分每秒都會拉進與上城區的距離,監測大廳中央的全息投影上群星一圈一圈地迅速熄滅。

桑落站在指揮台上,處理著宏觀世界觀測協會送來的最新情報。

一頁一頁報告翻過去,一個接一個文明滅亡,有時候她會忍不住想這些紙加起來有多厚?會有多沉?

或許會很沉重吧,畢竟那是無數已然覆滅的文明的重量。

所有人都在機械性地完成各自的工作,直到某一刻,監測大廳中央全息投影上,代表大衝擊的黑色終於幾乎熄滅了所有文明的光輝,即將觸及到代表上城區的點。

所有人不約而同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來,看向站在指揮台上的老人。

老人則轉頭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山中人。

“到時候了。”

他低聲說。

“嗯。”

山中人點了點頭,往前跨了一步,似乎是想越過老人,但不知為何她忽然又停住了動作。

“何為意義?”老人聽到她輕聲說,“這問題很重要麽?”

老人聞言愣了愣,忽然抬頭,眯起眼來看著全息投影中代表著上城區的明亮光點。

“或許很重要吧,”他回答,“畢竟沒有意義我們為什麽要努力呢?”

然後,看著被黑暗吞噬的星火,迎著即將到來的大衝擊,老人用夢囈般的輕細聲音說:

“然而——然而我等生來注定追逐輝光,一如火花向上飛舞。”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