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再次見到了黑球。

——在宿醉之後。

他從來沒喝過酒,卻對自己的酒量有個最低程度的預估……應該不怎麽樣吧,可能喝一兩杯雞尾酒就會當場喪失意識,雖然他記得酒吧老板說那兩杯雞尾酒對老酒鬼來說充其量隻能算是飲料。

但這兩杯飲料就足以讓江酒記不清他是怎麽回的家,還有那位老板到底是男是女長什麽樣。

他甚至隻有模糊的印象了。

一抹驚心動魄的白。

江酒隻記得這個,然後就是黑球——在他醒來之後,他發現那顆被靜謐機關回收的黑球正好好地躺在他的枕邊。

像個洞。

四維空間投影在三維空間的入口,或者是所謂的蟲洞隧穿點?

但江酒的理智告訴他絕無可能,所以他一聲不發地凝視著那顆黑球。

還有很多需要搞清楚的東西。

他想。

但其實現在……似乎也不那麽重要了。

江酒猛吸了一口氣,從**爬起來,接著小心翼翼地抱起那顆黑球——他原以為他觸碰到那顆黑球時會發生什麽怪事,但並沒有。

那顆黑球依舊保持著靜默,它安靜得像塊石頭。

江酒看著黑球,忽然有種衝動——他想湊近這顆黑球,對著它喊一聲——就像那篇被選入教材的短篇科幻小說,他想喊聲“喂,出來”。

但他很好地遏製住了這份衝動。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關於科學,關於神秘,關於掀起整個世界變革的浪潮。

——其實江酒覺得這種說法有些太奇怪了,甚至就不像是他會做出的決定說出來的話,但……他從未有感覺自己像現在這樣這麽好過,他覺得自己熱血沸騰。

他要做一件自己從來沒做過的事。

江酒甚至沒顧得上洗漱,他拿起手機迅速發了幾條信息,然後找了隻旅行箱裝上黑球,坐電梯到停車場,把旅行箱塞進後備箱,然後打開車門坐到駕駛位。

這時候他又想起他是宿醉之後剛醒,體內的酒精濃度恐怕會很高,如果運氣不好被交警逮住抽查,說不定會被認定是酒駕。

如果換做平時江酒絕對不會冒著被認定是酒駕的危險開車,但現在……現在不一樣了,他現在覺得這種事不重要,至少相比於他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會顯得不是很重要。

對吧?

與扭轉人類的命運這宏大的命題相比,開車被交警查酒駕這種事就顯得太過渺小且無聊。

男人的征途應是星辰大海,雖然也有“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說法,但緊急狀況緊急處理方式,江酒決定不再在意其他亂七八糟的事——他開著車離開了停車場,徑直往研究所駛去。

可就在車子離開小區時,不知為何,江酒忽然想起了一句話——

“誰能阻止得了少年武士赴死呢?他們聽不到啊!”

江酒已不是少年許久,可如今他忽然覺得自己重新變成了少年,要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

江酒曾覺得如今的科研界差不多也爛透了。

很早之前,在他剛踏足科研界的時候,他曾覺得科研界應該是純潔的,理性的,美好的——正如那些充滿了美感的數字和定律一樣,江酒無比憧憬那些為科研事業添磚加瓦的科學家們。

可或許總是這樣的,所有看起來美好的東西都隻是看起來美好,一旦真接觸了就會讓人感到失望。

距離產生美。

江酒進入科研界後沒多久就見識到了其中的黑暗——包括學閥的存在,以及一係列壟斷了資源壓迫下層科研工作者的不學無術之輩——江酒無法理解為什麽那些明明什麽都不懂的屍位素餐的玩意兒能身處高位。

他隻覺得惡心。

可偏偏他對此無能為力,因為他勢單力薄,無法動搖那些利益集團的根本,最多最多,他竭盡全力後說不定可能會給那些人帶來點不疼不癢的幹擾。

僅此而已。

但如今——如今他終於明白了某位偉人曾說過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首先要認清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

朋友可以是敵人,而敵人也可以是朋友。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然後還需要點運氣,就像火燒赤壁的那陣東風。

時來天地皆同力。

在江酒把黑球帶到研究所的第三天,聲勢浩大的聯名請願活動開始了。

從江酒所在的研究所開始燃燒,接著迅速擴大,就像野火燎原,一丁點小火星落在了數月沒有下雨的幹燥草原上,於是便無法遏製地擴散——最多兩周的時間,這場聯名請願活動就席卷了整個國家,甚至又迅速通過網絡轉向國外,於是最後整個上城區都燃燒起熾熱的難以熄滅的火焰。

到這種程度,即便是各個國家的有關部門和聯合國組織也沒辦法把消息強行壓下去了。

沒辦法,他們最後隻好請求靜謐機關、收容物辦公室以及末日研究所來解決這場危機。

可無論是靜謐機關,收容物辦公室又或者末日研究所都罕見地表態,告訴所有國家領導人和聯合國組織他們對此無能為力。

於是所有國家的高層和聯合國組織都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局勢向無可挽回的地步緩緩跌落。

——最初是科研界,從理論物理擴散到各個相關學科,然後是生物,熱力學,甚至是曆史和民俗學,這場大火以無法阻擋之勢燒遍了整個科研界,接著向吃瓜看戲的普通民眾們襲去。

黑球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一份證據——一份能夠證明魔女及其擁有的超自然力量確實存在的證據。

這樣一來民眾們也終於坐不住了。

他們震驚或茫然地看完了整個科研界舉辦的新聞發布會,為那場新聞發布會上主持人所披露出的真相而感到憤怒。

民眾們認為他們遭到了欺騙。

他們開始抗議,開始在全球範圍內陸續掀起各式各樣的遊行運動,他們推選出了話事人,希望話事人能夠代替他們向各自的國家,乃至於整個上城區爭得他們應得的權力。

“我們要真相!我們要知道政斧到底隱瞞了我們什麽!”

而這場轟轟烈烈的,波及全上城區絕大部分國家和地區的請願活動通常被後世人稱為……

——[呐喊運動]。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