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最近的生意很不錯。

畢竟臨近年關,無論是得上班的還是得上學的全都放了假,再加上今晚是平安夜,步行街上隨處可見攜手相伴的小情侶,一般來說這種時候他們也不介意買上兩束花來取悅身邊人或是取悅自己。

但無論如何花店畢竟還是坐落在郊區的,所以生意雖然好……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可風鈴覺得這樣就好。

生意太好也就意味著客人很多,客人很多她就很難忙得過來。

她曾經身為白冠之王所擁有的權柄和位格早就在穿越世界屏障回歸上城區時被江酒拿去了,而如今的她雖然還保留有殘餘的承冠者神秘特性,但已經遠遠達不到會被上城區自我防護機製驅逐的程度。

原先夢中投影的人類軀體無法承受白冠之王的位格,因此目不能視,現在風鈴以喪失了力量的真身降臨上城區,她的眼睛卻恢複正常,重獲光明。

她能看到東西了。

花店裏的花,花店外的街區與天空,人群雲朵屹立的高樓平整的路麵,還有……

江酒。

她想江酒了。

給花澆水的時候想,輕撫膝蓋上的清巧時想,就連吃飯的時候也會忍不住盯著筷子想。

要不要在家裏提前再多準備份碗筷呢,說不定……說不定待會兒江酒會過來陪她吃飯,然後她們兩個人就可以過上很開心的平安夜。

但仔細想想好像又不太可能。

畢竟江酒要陪她酒吧的那位老板啊。

以前風鈴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在城市郊區開了家花店的盲女,而現在她取回了身為白冠之王的記憶,也明白了莫名其妙變成女孩子的江酒如今的身份。

江酒是魔女。

而且被一位偉大魔女眷顧並豢養的小魔女。

江酒似乎擁有某種很特殊的權柄,也正是因此,江酒才能在純白鳶尾花海中把她救出來,並帶著她穿越世界屏障,剝離她的位格和權柄,讓她以真身回歸上城區。

魔女啊。

坐在扶手椅上的風鈴無奈地歎了口氣。

魔女可是這個宏觀世界最奇妙的東西了。

更何況江酒是被一位偉大魔女眷顧著的,而偉大魔女的愛……江酒那小家夥真的能夠承受得住麽?

風鈴不知道,她隻是一邊為江酒擔憂,一邊拿起手機,打開跟江酒的聊天界麵,略顯僵硬地打字:

“酒酒?”

江酒立刻便發來了回複:

“我在呢,風鈴姐。”

“你今晚要陪那位偉大魔女一起過平安夜嗎?”

“對啊,沒辦法,莉莉絲她不肯放我出去的。”

“這樣啊。”

“嗯。”

風鈴眼神幽深了許多,沉默著回複:

“那……平安夜快樂。”

這時候她除了一句平安夜快樂,好像也沒什麽能說的了,行動蒼白語言無力,她忽然會忍不住想象江酒和那位偉大魔女吃燭光晚餐的景象。

江酒恐怕會笑意盈盈頗有紳士風度地為偉大魔女服務,讓偉大魔女盡可能地過上一個幸福美好的平安夜吧?

真好啊。

風鈴想。

可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她卻不配擁有姓名。

明明是她先來的,她先認識的江酒,結果卻被那偉大魔女捷足先登了……是她太猶豫了麽,猶豫就會敗北,曾經她覺得江酒年齡還小,不適合談情說愛,那時候她隻把江酒當弟弟看。

可或許正是因此,江酒才會投入他人懷抱。

她還隻是盲女風鈴的時候她覺得這樣的想法有點過分,或許稱得上貪心,但如今的她是往昔的白冠之王,她居然反而覺得是自己不夠貪心。

她應該早點對江酒下手的,這樣江酒就會隻屬於她一個人了。

但這個想法實在是大膽,甚至嚇了風鈴自己一跳。

為什麽她會有這種想法?明明江酒現在不是很幸福麽?

隻要江酒感到幸福就好。

至於她怎麽樣……那都無所謂的。

她隻在乎江酒。

隻要……隻要江酒還記得她,偶爾有空會像以前那樣來花店找她,陪她聊聊天就好。

如此想著,風鈴緩緩放下手機,閉上眼,往後靠在扶手椅椅背上。

看來今年的聖誕節她要一個人過啦。

但這時花店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掛在門頂的那串水晶風鈴嘩啦啦響,於是曾經的白冠之王抬起頭,睜開眼,往門口的方向看去。

她看到了江酒。

但並不是穿著女仆長裙的經典風格江酒,而是一身厚實羽絨服,戴著毛線帽和可愛耳暖,腳上套著靴子的鄰家少女江酒。

鄰家少女江酒走進花店之後摘下手套,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吐出一團一團氤氳的白色霧氣,然後轉頭向風鈴看來。

“風鈴姐!”她雀躍地朝風鈴揮了揮胳膊,“我來找你啦!”

風鈴有點迷茫。

是幻覺嗎?

江酒這時候難道不應該正在和那位偉大魔女一起吃飯嗎,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出現在花店裏,出現在她的眼前?

但她還是哎了一聲,接著從扶手椅上站起來,來到江酒身旁,輕輕為江酒拂去沾在毛線帽和肩上的雪花。

這時候江酒還在相當興奮地給她講:

“下雪了誒下雪了誒,風鈴姐,你看外麵,居然這個時候就下雪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吧?”

風鈴按江酒的話往門外看去,便看到了紛紛揚揚的雪花……恰似她離開上城區那天漫天遍地飛揚的純白色鳶尾花,今年的第一場雪在如此突兀卻恰到好處的時間降下了。

她眯起了眼,笑,為江酒摘下毛線帽,又把江酒頭頂那縷桀驁不馴挺立著的發絲往下壓了壓,順了順,說:

“那不是很好麽,我記得酒酒你一直都很喜歡下雪。”

江酒忙不迭點頭:

“對啊對啊,我最喜歡下雪了……隻不過我不喜歡雪融化的樣子,髒兮兮的,水和冰混在一起,不小心踩到的話會濺到褲腿上。”

她又歎了口氣,很天真地說:

“要是雪能一直不化多好,幹淨又漂亮的,就算粘在身上,隻要稍微拍一拍就沒了。”

風鈴聞言便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考江酒這想法的可實行性。

最後,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把江酒臉頰旁的發絲攏到耳後,說:

“雖然你是魔女,做得到這種事,可要是雪真不會融化的話,這個世界的氣候就要扭曲了。”

江酒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於是很認真地點頭:

“也是,畢竟魔女不能隨便幹涉上城區,不然會被驅逐出去的,那就算了,讓雪花慢慢融化吧。”

“嗯。”

她們倆一邊這樣聊著些充滿胡思亂想荒謬色彩的話題,一邊把花店的卷閘門放下來了。

江酒還有些疑惑,問:

“風鈴姐你不打算繼續營業了嗎,現在離天黑還有段時間呢,再說今天是平安夜,應該會有不少來買花的客人吧?”

風鈴聞言轉過頭來,看著江酒,眸子裏閃過滿足的光,低聲解釋:

“不營業啦,天也快黑了,這裏是郊區,就算平安夜街上也不會有多少人,所以很難再賣得出去幾束花……”

她的話沒說完,還有起碼一句在心底藏著。

是什麽呢?

是相較於守著花店,她其實更想把多出來的這些時間用來和江酒喝杯熱茶,吃個飯……

或者幹脆讓江酒今晚不要走了,留下來,陪她度過平安夜迎來聖誕節。

可她不會說出來,她隻會微笑著邀請江酒:

“在外麵凍壞了吧酒酒,來,咱們去屋裏,我之前買了個被爐,咱們倆坐會兒姐姐給你泡杯熱茶好不好?”

江酒聞言乖巧地點頭:

“好。”

於是她們倆穿過花店,後麵緊跟著名為清巧的小肥貓,一同進了花店後麵風鈴平常生活起居的裏屋。

正如風鈴所言,裏屋放了之前她買的被爐,接通電源打開開關之後就開始製熱了,把腿伸進去就感覺暖洋洋的,完全不想再出來了。

江酒喝著風鈴給她倒的熱茶,又在被爐裏待了會兒,就覺得渾身舒坦,一動也不想動了。

於是她索性很安詳地躺了下來,甚至很任性地把腳丫塞進了風鈴姐的懷裏,讓風鈴姐給她暖著。

“好舒服呀,”江酒小聲嘟囔,“感覺都不想回去了。”

風鈴姐原本在為江酒輕輕揉著腳腕,聞言動作忽然僵了那麽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加裝不在意地開玩笑:

“那幹脆今晚……別回去不就好了麽?”

“好啊。”

江酒欣然同意。

“……嗯?”

這下便輪到風鈴姐感到迷茫不解了。

她眨眨眼,呆愣地轉過頭看江酒,語氣略微帶著點顫抖,問:

“你……你說什麽呀酒酒,你不回去了?可你不是……不是要回去陪那位偉大魔女過平安夜嗎?”

江酒趁著她愣神,把腳從她懷裏抽了出來,整個人也從被爐裏爬了出來,然後兩三步來到風鈴姐身後,跪坐下來,很親昵地張開雙臂攬住了風鈴姐的腰。

隔著兩層毛衣,她的氣息體溫與心跳如此真切地傳達給了風鈴姐。

“偉大魔女?”她問,“莉莉絲麽?”

“自然有人陪她,但那個人不是我,風鈴姐,你還不懂麽,我這次過來找你,就是為了陪你過平安夜,迎接聖誕節的啊。”

江酒輕輕把下巴抵在風鈴姐肩頭,微笑著說:

“今晚我隻屬於你一人……”

“——聖誕快樂呀,風鈴姐。”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