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站的常駐工作人員都是在上城區靜謐機關中被選拔出的,精英中的精英。
所以雖然麥芽糖最開始因為程煙的死而情緒化了一段時間,但經過東方鴻和白星的兩番勸慰,很快就重新冷靜下來,繼續參與對凶手身份的討論。
“我的責任。”
站長東方鴻率先認錯:
“如果昨晚我同意了桑落小姐的建議,強硬一點,讓大家聚在會議室裏過夜,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了。”
被提及到的桑落抬頭看了看他,卻冷靜地搖頭:
“不,既然已經出現了超自然力量,就算咱們昨天晚上聚在會議室裏過夜,程煙恐怕也是會死的,而且說不定惡靈還會惱羞成怒,把咱們來個一鍋端。”
“況且……”
她說到這裏猶豫了下,似乎是在考慮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但還沒等她想好,醫生小姐便接過她的話茬說:
“——況且,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是投票得出的結果不是麽?”
蕁麻環視一周,伸出五根手指:
“我、麥芽糖、約翰、程煙他自己還有馬丁,刨除掉仲裁長你身旁那位魔女小姐,一共八個人,回到各自房間這個提案得到了五個人的同意。”
“在明知道有位惡靈隱藏在我們之中,可能會殺人的前提下,卻選擇了危險的回到自己房間睡覺這選項而不是更安全的報團取暖……這樣一來,就算出了什麽事也沒資格抱怨,畢竟這是我們權力。”
“——這就是在生死危機前還要尊重人權的愚蠢行徑帶來的結果。”
蕁麻的聲音很冷,很刺耳,很不討喜。
可偏偏她說的卻是事實。
昨天包括程煙在內的幾個人都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們抱著僥幸心理,認為那位隱藏在眾人中的惡靈不一定會殺人,於是舉手同意了回到各自房間休息的提案。
所以這與東方鴻無關,這是他們自己的責任。
而他們也的確要被迫吞下這愚蠢決定帶來的苦果。
麥芽糖的表情迅速灰暗下來,馬丁約翰的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麽,東方鴻白星和桑落都有些無奈……可沒關係,雖然他們不知道該怎麽跟醫生小姐對線,但江酒知道啊。
所以江酒問:
“可為什麽醫生小姐你也同意回自己房間休息啊,你還說想回自己房間休息的人愚蠢——這麽一來你好像連自己都罵了欸。”
“……”
蕁麻抬起頭來看向江酒,眼中閃爍起饒有興致的微光。
然後她回答:
“因為我不怕死,人活著就是要死的,宇宙注定要從有序走向混亂,一切終將滅亡,所以存在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
“活著挺好,死了也無所謂,我勉強算是個虛無主義者,我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
“這樣啊。”
江酒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她想。
這位更是重量級!
是比她更純粹的樂子人,甚至幾乎都已經要逼近樂子人這個概念的究極體了,再進一步可能就要完成超進化變成樂子之神了。
所以醫生小姐當然沒在罵自己。
雖然行為相同,但本質完全不同嘛。
隻不過……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她這毫無顧忌攻擊性極強的話的確讓在場的眾人都感到了難堪或是無奈,江酒願稱之為灰夫人,隨便一記普攻都是真實傷害。
但這位灰夫人似乎卻挺對江酒感興趣的。
她絲毫不打算掩飾自己的意圖,甚至當著桑落的麵直勾勾地盯著江酒,微笑著說:
“你很有意思,魔女小姐,要不是場合不適合……說不定我會很願意約你一起喝杯酒。”
江酒便擺出在酒吧裏工作時的營業式姿態,露出完美得無可挑剔的親切笑容,說:
“您也很有意思,如果咱們能成功從這暴風雪山莊裏逃出來的話,你和我會有機會一起喝酒的。”
“是麽,那我忽然覺得把惡靈從咱們當中揪出來也是件蠻有趣的事了——到時候可別忘了咱們現在的約定哦,魔女小姐。”
“我的榮幸。”
兩人就這樣,跟講對口相聲似的你來我往。
直到桌底下桑落的手終於掐住了江酒腰間的一塊癢癢肉,她才終於偃旗息鼓,老老實實地重新扮演起她犯罪嫌疑人的角色。
但經過江酒這番搗亂,會議室裏原本緊張的氣氛也再度被稀釋得緩和下來,不再劍拔弩張了。
白星這時候好像才忽然反應過來,他下意識轉頭看向江酒,卻發現江酒也剛轉過頭來看他。
他愣了愣,而江酒朝他意味深長地笑。
白星便瞬間明白了剛剛江酒搗亂的用意——江酒恰到好處地讓氣氛重新變得輕鬆了許多,又給了蕁麻參與團隊行動的理由。
她看起來好像什麽都沒做,但細想的話卻又好像什麽都做了。
白星一凜,不易察覺地朝江酒遞去了感謝的眼神。
江酒卻依舊微笑……隻不過似乎是終於有點撐不住了,整個人都軟耷耷地垂下頭來,把額頭抵在桌沿,使勁咬著嘴唇,強忍著笑意,從扣緊的手銬裏抽出一隻手來,掰開了桑落按在她癢癢肉上的手指,然後又把那隻手重新插回手銬裏。
“別鬧。”她壓低聲音說,“辦正事呢。”
桑落便也壓低聲音回答:
“我當然知道你在辦正事,可你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明明我也能緩和氣氛,你應該知道的,結果你還非要插手……”
她咂了咂嘴,聲音稍稍變味,問:
“你是不是看上蕁麻了?準備綠了你現在那位大魔女的主人,跟蕁麻建立什麽不可言說的關係?”
“嘖。”
江酒一邊心想果然但凡是個女孩子就都要比莉莉絲那個笨蛋聰明,一邊無辜地說:
“那……接下來我不說話總行了吧?”
“……”
桑落隻是靜靜地盯著江酒看。
她就這麽一直盯著江酒,盯到站長東方鴻要求在座所有人都配合赫爾墨斯提供不在場證明。
率先給出證明的是蕁麻:
“從昨晚散會到程煙遇害,我都沒回自己房間,我待在實驗室解剖救援隊員的屍體,希望能得到更多線索——而赫爾墨斯能為我作證。”
接著是麥芽糖:
“昨晚剛散會我就……就回房間了,洗漱之後睡覺,一直睡到程煙他……他遇害。”
以及廚子約翰和工程師馬丁:
“昨晚散會之後我們倆去看球賽錄播了,在放映室,赫爾墨斯那邊應該有相關的記錄。”
約翰說完這個又好像想起什麽,於是補充道:
“可馬丁看到一半突然跟我說他有事,就離開了,也沒跟我說他去了哪兒。”
眾人的視線便不約而同落在馬丁身上。
馬丁頗為苦惱地抓了抓頭發,解釋:
“因為我有事要找蕁麻她商量,所以出了放映廳之後就直接去P3實驗室了,一路上應該都有赫爾墨斯的監控攝像頭,後來我在實驗室門口等了很久,直到蕁麻出來,關於這點赫爾墨斯也能為我作證。”
這樣的解釋很合理,至少遍布整個伊甸站幾乎沒有死角的監控係統並沒有拍到馬丁去程煙房間的畫麵。
然後是站長東方鴻:
“昨天會議結束,我把會議室的文件整理完了之後就回到自己房間,接著又想去找程煙聊聊關於那惡靈的事,我跟赫爾墨斯說了……結果後麵發生什麽你們應該都清楚了。”
最後終於輪到桑落。
她歎了口氣,說:
“我昨天帶著犯罪嫌疑人……她回了房間,洗完澡就睡了,聽到警報聲才醒,中間哪裏也沒去,而犯罪嫌疑人自始至終跟我待在一起,睡之前我還專門用手銬把我們倆拷在了一起,然後把手銬鑰匙丟到了離我們倆很遠的門口地毯上。”
雖然手銬對嫌疑人小姐來說其實隻是個裝飾品。
桑落不知道江酒是怎麽做到的,但江酒的確能隨意掙脫手銬的禁錮,所以……
一種可能,不一定對,江酒會不會真的就是殺害了程煙的凶手呢?
桑落覺得可能性蠻大的,但她懶得去想,索性放棄了思考,像之前所有人那樣,添上了句:
“赫爾墨斯能為我作證。”
赫爾墨斯,赫爾墨斯,還是赫爾墨斯。
所有人的不在場證明都有這個超級人工智能的蹤跡,畢竟它掌管著整個伊甸站的絕大部分權限,又負責存儲監控係統的數據。
這下真的是時代變了。
由赫爾墨斯為核心,各個監控攝像頭和拾音器為節點所構成的幾乎沒有死角的監控係統覆蓋了全站,它們共同編織出一張天網——而這張天網足以讓整個上城區所有的犯罪者感到絕望。
沒有任何謊言能夠欺騙得了赫爾墨斯的攝像頭和拾音器,隻要有它存在,隱藏在眾人之間的那位惡靈就不可能偽造不在場證明,或者幹脆一點,就不可能毫無痕跡地去到程煙的房間,就更不要說完成暗殺了。
就像外賣壓縮了方便麵的市場,移動支付幾乎導致了扒手的滅絕一樣,赫爾墨斯……似乎在某種意義上也能被稱之為罪惡克星?
但與之相對的,剛向前推進了一點的推理進程再度卡死了。
會議室的眾人忽然發現在赫爾墨斯的注視下,每個人好像都有不在場證明,因此每個人都是清白且無辜的。
那麽,這怎麽才能用排除法推理出誰是凶手呢?
眾人一籌莫展。
可這時候他們忽然又聽到了江酒的聲音:
“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呢,隱藏在我們之間的惡靈其實並不是真人,而是某個在暗中掌控一切的……”
“人工智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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