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出發參加魔女茶會,江酒覺得最好還是稍微梳妝打扮一下的好。

不過魔女們身上大多都有常駐的清潔術,因此甚至可以說是纖塵不染,這樣一來自然就沒有洗澡的必要,甚至由於天生麗質的緣故都不怎麽需要化妝。

所以說是梳妝打扮,其實隻是換套衣服。

江酒脫下了女仆裝,換了件莉莉絲同款的黑色長裙,又以白冠之王的權柄稍微裝飾了一下,在鬢間插了朵鳶尾花。

黑色係帶高跟鞋,黑色連褲襪,黑色露背禮裙,黑色長發漫漫垂落,甚至手上都戴著黑色蕾絲手套……唯有鬢發間純白的鳶尾花悄然綻放,花瓣上甚至還沾著清新明亮的水珠。

鳶尾花的清香與薰衣草的氣息糾纏,融在一起,像是在雪中燒灼的一縷火焰,濃鬱醉人。

江酒撩了撩頭發,看向坐在她對麵的潘多拉,微笑:

“你是否有很多事放不下?”

“?”

潘多拉合上桌上的魔典,抬頭,疑惑地與江酒對視。

江酒便又輕聲問她:

“你剛剛從魔女之家出來的時候……好像很疑惑?你在疑惑什麽?”

“……”

聽到江酒如此發問,潘多拉便沉默著想起之前江酒麵對莉莉絲時的表現。

在莉莉絲難得占了上風之後,江酒並未像往常那樣對她發起反攻,反而真的……就像始料未及那般,雖然還在嘴硬,但隻要稍微認真去觀察一下,就能發現她明顯已經慌亂起來了。

包括並不僅限於遊移不定的視線,不自覺悄然按住小腹的動作,還有並攏的雙腿,挺直的脊背,以及刻意在強調自己並不在乎因此重複了兩遍的發言。

潘多拉那時候忽然想起之前莉莉絲曾對她介紹過,說江酒的嘴很硬。

有多硬呢?

如果滅霸來打個響指,就算江酒的身體消失了,可她的嘴八成還在,而且還會叭叭叭地嘲諷,說急了急了他急了。

所以那時候是嘴硬麽?

潘多拉有些迷茫。

於是她下意識看向江酒。

而江酒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像冬日窩在沙發上把身體蜷縮成一團睡覺的小貓咪一樣,她慵懶地托著腮說:

“就像被迫營業的主子一樣,我偶爾還是要滿足一下身為鏟屎官的莉莉絲小姐……她的征服欲的,畢竟沒有人能毫不疲倦地去追逐無法觸及的幻影嘛。”

“要學會時不時給點甜頭,比如一個吻,一次挑逗,還有主動妥協去成為她的裙下之臣——欲拒還迎固然是再老套不過的手法,但既然能夠經曆時間的考驗就證明了它的可靠性。”

“隻有讓莉莉絲覺得我也是有弱點的,她才會對征服我這件事提起興趣,並越挫越勇,在這個過程中我必須要像剛剛那樣給予她一定的正反饋才行。”

壞女人又眨眨眼,玩味地說:

“畢竟沒有人會對一款注定無法被攻略成功的遊戲感興趣嘛,就算是有不少忠實擁躉的著名受苦遊戲也同樣有通關的可能,正因如此才會有粉絲追捧。”

“……”

潘多拉沉默地與壞女人對視片刻,接著迅速低頭,想繼續看她那本魔典好分散注意力,卻很不幸地發現剛剛她已經習慣性把魔典合上了。

這樣一來她就再沒有逃避的可能了。

於是她隻能重新抬起頭,直麵江酒。

但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直麵江酒的壓力似乎要比直麵古神更大。

思緒有些紊亂,乃至於不知所措,靜謐魔女小姐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把聽到江酒這番自爆後腦子裏第一時間產生的念頭說了出來。

“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她問。

“……”

江酒聞言忽然不再說話了。

她垂眸,雙手交疊十指相扣,以此托住下巴,表情恍惚地看著潘多拉的臉,又清淺地歎了口氣,接著露出帶著十足惡趣味的笑容:

“因為很有趣啊。”

屑女人回答完畢,又緊接著說:

“你不這麽覺得嗎,潘多拉,人的心理,人的情緒……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最神奇的東西,就像一個不可能被完全掌控的複雜係統……”

“但要你付出一點點努力,就能通過渺小的支點撬動這套係統,從而帶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我啊,從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一直以來我最喜歡的事都是欣賞別人因為我而難過悲傷歡樂幸福,因為我產生各種各樣的情緒變化。”

“……”

潘多拉不懂。

但她也並未因此感到有多震撼。

作為大魔女,她所研究的課題便是所謂情緒,而在她收集的不知道多少份樣本之中,的確也包含有會因為他人被作弄而產生愉悅感的惡劣靈魂。

可江酒……真的就是這樣的人……或者說這樣的魔女嗎?

潘多拉覺得好像不是。

偏偏她說不出來為什麽,沒有任何能夠能夠作為判斷依據的理由。

隻是直覺。

她的直覺告訴她江酒好像不是那樣的愉悅犯。

潘多拉看著江酒,欲言又止。

江酒也看著潘多拉,隻是微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於是潘多拉放棄了再發言的權力,她站了起來,又俯身,輕輕以指尖點了點被她放在桌麵的那本魔典。

那本線裝書便被賦予了靈性,輕巧地浮起來,就像隨身的小寵物或是精靈一樣,安靜地懸在她身側。

然後,銀發的魔女抬頭看了江酒一眼,低聲說:

“走吧,咱們去參加魔女茶會。”

江酒欣然點頭,也站了起來,順便隨口感慨一聲:

“跟莉莉絲那個半吊子魔女相比,果然還是潘多拉你看起來更像是魔女啊。”

說著,她伸出根手指,戳了戳那本懸浮在銀發魔女身旁的魔典,好奇地問:

“說起來之前整天看你抱著這本書……它到底是什麽東西呀?”

“……”

銀發魔女瞥了她一眼,迅速收回視線,那本魔典便隨之逃離了江酒的攻擊範圍,飛到了潘多拉的另外一側。

“是魔杖。”

她說:

“也同樣是記錄了我所有研究成果的存儲手段。”

“這樣啊。”

江酒觀察著那本仿佛有自主意識的魔典,又抽出她的魔杖來,對比了一番之後輕聲感慨:

“所以魔杖豈是如此不便之物是麽,像我跟莉莉絲用的這玩意兒是魔杖,你用的這本書也可以是魔杖……那麽魔女茶會上有沒有拿把掃帚當魔杖用的魔女,又或者把掃地機器人當魔杖用的魔女呢?”

潘多拉愣了一下,居然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才回答:

“或許是有的吧。”

“啊?真的嗎?”

“嗯。”

銀發魔女向江酒解釋:

“魔女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存在,或者說沒有一定的缺陷是成為不了魔女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造物……除了曾經那位存世神明,因此就算是直接由整個世界孕育出來,誕生於大源,幾乎不死不滅的魔女也一定會有缺點。”

她說到這裏眸子暗了暗,然後指著她自己說:

“我不懂情緒,那位來過酒吧幫你和緘默的灰之可能性魔女不懂怎麽寫書,協助靜謐機關銷毀下城區的學者魔女除了她自己的研究課題以外幾乎什麽都不懂。”

“魔女都是被世界眷顧的精靈,但同樣也是被世界詛咒的不幸者。”

“而每位魔女的研究課題……其實大多都與她們的缺陷有關。”

江酒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著微笑。

“是這樣啊。”

她輕聲感慨:

“怪不得莉莉絲天天對我說等價交換,原來關於魔女們的存在本身,居然還有這樣的說法嗎?”

“……嗯。”

銀發魔女點了點頭,就像所有科研人員那樣露出平靜的表情,低聲說:

“無論是在上城區的人類中,或是地獄的地獄之民裏,又或者其他各個超凡種族,對魔女存在本身的研究從來都是最熱門的課題,但迄今為止,仍舊沒有任何人敢宣稱他已經研究透了有關於魔女的一切。”

她說著,忽然露出了意味不明的複雜表情,略微提高聲音說:

“畢竟,絕大部分種族其實連他們自己都還沒研究透呢。”

但或許是察覺到了江酒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於是潘多拉便迅速很僵硬地把話題重新轉移到了魔女茶會上。

“所以魔女茶會中或許會有來自宏觀世界各個地方的,千奇百怪的魔女,因此待會兒進入到魔女茶會時,無論看到了多詭異的景象,都不必感到驚奇。”

“你本來是人類,而人類的想象力始終被局限在你們所處的世界中……就像你沒有辦法想象出你從來都沒見過的東西一樣,你接觸到並不存在於上城區的魔女時,大概率會受到一定的精神汙染。”

“不過無需擔心,很快你的認知屏障就會發揮作用,將那些你無法理解的信息過濾改造成你所能接受的模樣。”

“隻需要微笑就好。”

銀發魔女麵無表情地告訴江酒:

“微笑,然後像你平時那樣,提起裙擺向那些魔女優雅地行屈膝禮,自我介紹。”

“注冊名,研究課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告訴那些魔女有關於你的這兩條信息。”

江酒聞言便點了點頭,感慨一聲:

“這樣嘛?”

然後她又喃喃自語問:

“那……我的注冊名和研究課題,該是什麽呢?”

屑女人陷入了沉思。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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